第97章 圣水

Jack天不怕地不怕, 非要说个害怕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教皇。

教皇的异能太克制Jack,只要蓄能足够, 他的藤蔓可以无限延长生长。

最要命的是,他的藤蔓同时带有监查巡视功能。

这些藤蔓如同从教皇体内诞生,仿佛是他的一部分,能够帮助他捕获敌人的一举一动。

一贯嚣张肆意的娃娃脸愁云满布, 脑中布开一张大网开始计划逃跑路线。但教皇必定已在四周布下防守, 他们如同瓮中之鳖, 插翅难逃。

低气压的氛围让虞荷紧张又害怕, 他稍微冒出点头来, 目光穿越窗绯到达室外。

烈日炎炎下, 一个银发银眸的男人站在前方,他很高, 同样气质出众, 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都叫人内心胆寒。

他们的视线短暂对上,虞荷马上将脑袋缩了回去。

他太可怕了。

弧度冷硬的睫毛下, 虹膜交织着丝丝缕缕的银线, 一条条朝四周扩散的纹路闪烁幽蓝色泽, 望来时不带一点情感,好似冰雪雕成的假人。

教皇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的考虑时间,一张怯生生却昳丽至极的容颜在眼前转瞬即逝, 消耗掉他的所有耐心。

四周蓦然响起诡异的蠕动摩擦声响, 紧跟着响起的是挤压金属的锐利刺声。

那辆嬉皮士巴士被密密麻麻一片的荆棘缠绕, 犹如落入巨型怪物口中, 正在被一口口吞噬。

巴士内依旧无人走出。

不知死活。

教皇淡漠扯扯嘴角, 这群人非要求死,他就满足他们。

冰冷的目光遽然被角落的一只流浪猫吸引,它皮毛柔顺华丽,气质浑然天成,不像流浪猫,更像是豹子。

那只酷似豹子的流浪猫正拖着一只袋子,矫健的身躯快速往树上跳跃,即将越过铁网消失在大众视野。

Snow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教皇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即将被碾成破铜烂铁的巴士。

敏捷的豹子注视前方铁网,准备一举越过,身躯即将跨过铁网上方时,一道迅猛而又果断的藤蔓破风而来。

柔软的植物比刀锋还要锐利,竟将豹子的胡须齐齐斩断。

第二条藤蔓以更加凶狠的气势刺来,Snow忙在铁网上定住脚步,转身欲逃跑,布料被割破的破碎声响起。

Snow猛地回身,背包随着重力下坠,里头的虞荷也随之冒出了部□□躯。

他的表情惊恐脸色煞白,黑如点漆的眼眸湿润一片,在日光下折射出脆弱的光芒。

就算Snow再快,也无法在这个距离、这个高度提前接住虞荷。

在他以为虞荷即将坠成肉泥时,一条相对而言比较细的绿蔓,稳稳卷住了虞荷。

如抓住救命稻草那般,虞荷双手紧扒着藤蔓不放,紧闭双目,眼睫剧烈颤抖,显然已经被吓坏了。

他被慢慢移动着,最后定格一点。耳边没有凌厉的风声,更没有坠落的失重感,虞荷试探性睁开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银白色彩。

近距离的观看削弱了压迫感,虞荷不由自主有些出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虹膜带着冰雪的细碎纹理,与他对视时,仿若坠入冰天雪地的童话世界中。

见他不害怕,反而很大胆地打量,教皇收回目光,只将喉结与部分下巴露给虞荷看。

教皇的声线极其冷淡:“回教廷。”

教廷坐落在小镇最中央,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同时资源丰厚。

上方采用交叉拱顶设计,使得建筑结构异常宏大。

透过窗花格的日光照亮前方,半圆拱离地台面上是恢弘的圣坛,前方壁画肃穆庄严,具有极强的精神象征意味。

有人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穿着黑色常服,颈间悬挂十字架项链,手持圣经款款走来。

“找到洋娃娃了?”

“嗯。”

神父已习惯教皇的冷漠,温笑着扶了扶带有链条的眼镜:“拿出来看看吧。”

教皇将背包里的小洋娃娃取出,因为有些不通风,他的脸蛋红润一片,嘴唇更是艳得怪异。

扑闪着眼睫不敢看人的模样很胆小,却又有异样的纯情。

“养到这么大了?”神父微皱起点眉,似是觉得有些麻烦。

但他又说:“没关系,只要经过洗礼,净化掉他身上的[罪孽],那么他还是圣洁的存在。”

教皇没有说话,只是打算将洋娃娃转交给神父,这些琐事一向不归他管,只是这群手下办事不力,他看不下去,才亲自出马。

然而背包里的小洋娃娃异常敏感,似是感知到自己要被送走,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又扭过头,委屈巴巴地看他。

……这是做什么?

向他求助?还是觉得他会帮忙?

怎么可能。

是他把洋娃娃抓过来的,又怎么可能对洋娃娃出手相助。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神父眯了迷眼,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虞荷总觉得这句话在针对他,他伸手抓住的人也没有对他回应,以为自己是被讨厌了的他,垂头丧气地低下眼睫。

两侧嘴角蔫蔫下压,却显得唇中愈发饱满,眉眼也缓缓耷拉下来,低落又黯然,像是街头被遗弃的宠物猫。

脆弱胆小,没有生存能力,却很漂亮。

“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教皇没有回答神父,而是顾自问道,“洗礼?”

神父:“是的。”他刚这么说,门外有人匆匆前来汇报。

神父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敛眸看了虞荷一眼,又收回目光:“原本我想在圣徒面前当众洗礼,借此警告他们保持初心,千万不要被歪门邪道诱惑。但现在遇到了些小麻烦,我得去处理一下。”

“哦?”教皇应答得并不走心,甚至很是敷衍。

显然对神父所说毫无兴趣,也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所以,教皇阁下,你来吧。”

教皇与虞荷同时抬起脸,是诧异的。

虞荷又忍不住瞧了瞧教皇,教皇低头看人时目光冷冽,冻得他又低下了头。

好可怕……

还不如刚刚那个呢。

但没有人在意虞荷的想法,更不会摆成一列供他挑选。

沉重复古的大门被打开,一群面目虔诚的圣徒接踵而至,马上将圣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期待地看着教皇,更准确的来说,是教皇手中的小洋娃娃。

虞荷怕生又胆小,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吓得脸都白了。刚挪开不久的小手又仅仅扒住教皇手腕,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贴上去。

“教皇?”

“我们居然能亲眼见到教皇?上帝仁慈。”

教皇在所有圣徒眼中与神并无两样,平日教皇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他高贵、圣洁、至纯,是被教廷亲手塑造成的偶像。

“诸位,我能够明白你们的激动心情,就连我,素日都很少见到教皇。但教皇心系你们,格外想要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帮助你们觉醒异能。”

神父捏紧身前的十字架,“所以,今天的公开洗礼,由他进行。”

狂欢。

高台下的群众们神情癫狂,双目泛着病态到诡异的红光,他们欢呼,雀跃,那副扭曲的面孔不像是圣徒,更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嘈杂的欢呼声让虞荷嘴巴抿起,忍不住将脸贴在教皇胸前,他已经被从背包里取了出来,搂在教皇的怀间。

教皇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至始至终没有将目光施舍给底下群众,他脚步微动,目不斜视地朝前方圣坛前进。

欢呼声更加激烈,甚至有人因为过于激动,当场晕厥。

虞荷被慢慢放在圣坛边上,神父心满意足地看着下方,给教皇使了个眼色,当场离开。

教皇敛眸看着圣坛边上小腿瑟瑟的小洋娃娃,平静无波的心湖如同被抛入一片羽毛,漾开微弱的层层波纹。

“会很痛吗?”这只小洋娃娃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惨白着小脸,仰头询问。

教皇:“也许。”很痛。

圣坛里的水专用于净化,帮助灵魂污秽的人洗礼,涅槃重生的过程无比疼痛,宛若将骨头根根敲碎重塑。

甚至闹出过人命。

从圣坛里取出的水尚且如此,更别说在圣坛里洗礼了。

虞荷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应该不是很痛。

但他又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是面对未知的恐惧。

“我要脱衣服吗?”

“嗯。”

好冷淡。

隽秀的眉头因过于敷衍的回答而皱起,他翘起眼睫,又怂巴巴地低下,力气很小地勾了勾教皇的手指:“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我会害怕的……”

你害怕同我有什么关系?

教皇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敛眸,静静地看着这只小洋娃娃。

长久的沉默让虞荷感到有些窘迫,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多无礼,他们之间毫无关系,是比陌生人还要生分的存在。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对自己好?

虽然想通了这一点,可漂亮的小脸蛋还是无法避免地蔫巴下来,部分黑发挡住雪白的脸颊,也让他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听着圣坛放水的流水声,虞荷像是即将上断头台的犯人,害怕得眼睫直颤。

但他很奇怪,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会发发呆。发呆结束后,他又重新陷入恐慌之中。

倒是有些可爱,奇奇怪怪的可爱。

放水结束后,教皇稍微为他试了下水温,这个过程是不必要的,可教皇还是这么做了。

温度正好合适,但是很痛。

哪怕是习惯圣坛的刺骨之痛的教皇,在手指刚碰到圣水时,仍微微皱起了点眉头。

洗礼用的水,浓度被加强了。

“烫吗?”一颗小脑袋微微探出,很好奇地问。

“不烫。”但是很痛。

而虞荷还在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松了口气,小手拍拍胸脯:“那就好,我很怕痛的。”若是水温高,烫到,自然是会痛的。

看得出来。

长得是很漂亮,但是很胆小,看人时只敢偷偷瞄,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手段很拙劣。

有些笨,胆子还小,又有些另类的迟钝。

但是很可爱。

这是教皇第三次认为他可爱。

第一次并非初次见面那次,而是在空中接住他,看着他怕得不行,却仍要睁大眼睛看人的模样。

那时的他应当被吓到了,也许是被自己的眼睛,又也许是其它。

可是他没有露出厌恶或是恐惧之类的表情,而是一种好奇,像是小猫来到一个新环境,虽然害怕,却仍止不住好奇的心。

如果他真的入水,一定会被疼哭吧。

毕竟他看起来那么娇气,也不像是很能忍耐的类型。

这么想着,教皇趁一旁侍从不注意继续放水,原本浅浅一层的水位逐渐增高,再加个教皇也没有问题。

虞荷又新奇地望了下去,碧绿的水荡漾起伏,华丽绚烂的图案在水波中若隐若现。

这个水看起来很清澈、很干净,而他正好想洗个澡。

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刻,虞荷再次询问:“真的不痛吗?”

“不痛。”教皇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但这时,有窃窃私语声冒了上来:“听说这只洋娃娃长得很大,喝了很多血,[罪孽]深重。所以教皇用了浓度最高的圣水,等他洗礼完,估计得掉层皮!”

“浓度最高?天哪,我只买得起浓度最低的,都疼得我半宿睡不着!”

“他不会疼死在里头吧?”

虞荷应激般抬起小脸,漂亮的眼睛逐渐浮起水雾,里头充满控诉、不可思议,以及丝丝缕缕被欺骗后的委屈。

“……真的不疼。”教皇只能这么说。

一旁还有侍从盯着,他不可能告诉虞荷,他已经将圣水稀释到几乎没有的程度。

疼肯定会疼,大约与被蚊虫咬了一口的疼痛程度差不多。

虞荷却不愿意再相信他了,教皇在虞荷心中不再具有可信度。

骗子。

最低浓度的圣水都能让人半宿睡不着,却给他用最高浓度的,还骗他说不疼。

虞荷越想,眼睛越湿润,怕疼的他根本止不住泪水,小手胡乱搓揉脸蛋,把眼角揉得晕开了红。

而骗人精还在一旁欲言又止,似是要解释,但他不会再听,也不会再信了。

纤白手指揪着不长的裙角,小步小步走到圣坛边,极其谨慎又迟疑地探出一点小脚。

足尖在空中摇摇欲坠,雪□□致的小脚在潋滟水光的映衬下,白得几乎透明。

那只小脚在半空中晃晃许久,最后飞快收回,不等教皇反应过来,自己的大腿就被用力抱住。

他低下头,委屈到泪水满布的小脸也抬了起来:“好痛!”

教皇:“……”

可你分明连水都没有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