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天不怕地不怕, 非要说个害怕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教皇。
教皇的异能太克制Jack,只要蓄能足够, 他的藤蔓可以无限延长生长。
最要命的是,他的藤蔓同时带有监查巡视功能。
这些藤蔓如同从教皇体内诞生,仿佛是他的一部分,能够帮助他捕获敌人的一举一动。
一贯嚣张肆意的娃娃脸愁云满布, 脑中布开一张大网开始计划逃跑路线。但教皇必定已在四周布下防守, 他们如同瓮中之鳖, 插翅难逃。
低气压的氛围让虞荷紧张又害怕, 他稍微冒出点头来, 目光穿越窗绯到达室外。
烈日炎炎下, 一个银发银眸的男人站在前方,他很高, 同样气质出众, 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都叫人内心胆寒。
他们的视线短暂对上,虞荷马上将脑袋缩了回去。
他太可怕了。
弧度冷硬的睫毛下, 虹膜交织着丝丝缕缕的银线, 一条条朝四周扩散的纹路闪烁幽蓝色泽, 望来时不带一点情感,好似冰雪雕成的假人。
教皇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的考虑时间,一张怯生生却昳丽至极的容颜在眼前转瞬即逝, 消耗掉他的所有耐心。
四周蓦然响起诡异的蠕动摩擦声响, 紧跟着响起的是挤压金属的锐利刺声。
那辆嬉皮士巴士被密密麻麻一片的荆棘缠绕, 犹如落入巨型怪物口中, 正在被一口口吞噬。
巴士内依旧无人走出。
不知死活。
教皇淡漠扯扯嘴角, 这群人非要求死,他就满足他们。
冰冷的目光遽然被角落的一只流浪猫吸引,它皮毛柔顺华丽,气质浑然天成,不像流浪猫,更像是豹子。
那只酷似豹子的流浪猫正拖着一只袋子,矫健的身躯快速往树上跳跃,即将越过铁网消失在大众视野。
Snow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教皇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即将被碾成破铜烂铁的巴士。
敏捷的豹子注视前方铁网,准备一举越过,身躯即将跨过铁网上方时,一道迅猛而又果断的藤蔓破风而来。
柔软的植物比刀锋还要锐利,竟将豹子的胡须齐齐斩断。
第二条藤蔓以更加凶狠的气势刺来,Snow忙在铁网上定住脚步,转身欲逃跑,布料被割破的破碎声响起。
Snow猛地回身,背包随着重力下坠,里头的虞荷也随之冒出了部□□躯。
他的表情惊恐脸色煞白,黑如点漆的眼眸湿润一片,在日光下折射出脆弱的光芒。
就算Snow再快,也无法在这个距离、这个高度提前接住虞荷。
在他以为虞荷即将坠成肉泥时,一条相对而言比较细的绿蔓,稳稳卷住了虞荷。
如抓住救命稻草那般,虞荷双手紧扒着藤蔓不放,紧闭双目,眼睫剧烈颤抖,显然已经被吓坏了。
他被慢慢移动着,最后定格一点。耳边没有凌厉的风声,更没有坠落的失重感,虞荷试探性睁开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银白色彩。
近距离的观看削弱了压迫感,虞荷不由自主有些出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虹膜带着冰雪的细碎纹理,与他对视时,仿若坠入冰天雪地的童话世界中。
见他不害怕,反而很大胆地打量,教皇收回目光,只将喉结与部分下巴露给虞荷看。
教皇的声线极其冷淡:“回教廷。”
教廷坐落在小镇最中央,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同时资源丰厚。
上方采用交叉拱顶设计,使得建筑结构异常宏大。
透过窗花格的日光照亮前方,半圆拱离地台面上是恢弘的圣坛,前方壁画肃穆庄严,具有极强的精神象征意味。
有人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穿着黑色常服,颈间悬挂十字架项链,手持圣经款款走来。
“找到洋娃娃了?”
“嗯。”
神父已习惯教皇的冷漠,温笑着扶了扶带有链条的眼镜:“拿出来看看吧。”
教皇将背包里的小洋娃娃取出,因为有些不通风,他的脸蛋红润一片,嘴唇更是艳得怪异。
扑闪着眼睫不敢看人的模样很胆小,却又有异样的纯情。
“养到这么大了?”神父微皱起点眉,似是觉得有些麻烦。
但他又说:“没关系,只要经过洗礼,净化掉他身上的[罪孽],那么他还是圣洁的存在。”
教皇没有说话,只是打算将洋娃娃转交给神父,这些琐事一向不归他管,只是这群手下办事不力,他看不下去,才亲自出马。
然而背包里的小洋娃娃异常敏感,似是感知到自己要被送走,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又扭过头,委屈巴巴地看他。
……这是做什么?
向他求助?还是觉得他会帮忙?
怎么可能。
是他把洋娃娃抓过来的,又怎么可能对洋娃娃出手相助。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神父眯了迷眼,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虞荷总觉得这句话在针对他,他伸手抓住的人也没有对他回应,以为自己是被讨厌了的他,垂头丧气地低下眼睫。
两侧嘴角蔫蔫下压,却显得唇中愈发饱满,眉眼也缓缓耷拉下来,低落又黯然,像是街头被遗弃的宠物猫。
脆弱胆小,没有生存能力,却很漂亮。
“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教皇没有回答神父,而是顾自问道,“洗礼?”
神父:“是的。”他刚这么说,门外有人匆匆前来汇报。
神父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敛眸看了虞荷一眼,又收回目光:“原本我想在圣徒面前当众洗礼,借此警告他们保持初心,千万不要被歪门邪道诱惑。但现在遇到了些小麻烦,我得去处理一下。”
“哦?”教皇应答得并不走心,甚至很是敷衍。
显然对神父所说毫无兴趣,也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所以,教皇阁下,你来吧。”
教皇与虞荷同时抬起脸,是诧异的。
虞荷又忍不住瞧了瞧教皇,教皇低头看人时目光冷冽,冻得他又低下了头。
好可怕……
还不如刚刚那个呢。
但没有人在意虞荷的想法,更不会摆成一列供他挑选。
沉重复古的大门被打开,一群面目虔诚的圣徒接踵而至,马上将圣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期待地看着教皇,更准确的来说,是教皇手中的小洋娃娃。
虞荷怕生又胆小,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吓得脸都白了。刚挪开不久的小手又仅仅扒住教皇手腕,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贴上去。
“教皇?”
“我们居然能亲眼见到教皇?上帝仁慈。”
教皇在所有圣徒眼中与神并无两样,平日教皇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他高贵、圣洁、至纯,是被教廷亲手塑造成的偶像。
“诸位,我能够明白你们的激动心情,就连我,素日都很少见到教皇。但教皇心系你们,格外想要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帮助你们觉醒异能。”
神父捏紧身前的十字架,“所以,今天的公开洗礼,由他进行。”
狂欢。
高台下的群众们神情癫狂,双目泛着病态到诡异的红光,他们欢呼,雀跃,那副扭曲的面孔不像是圣徒,更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嘈杂的欢呼声让虞荷嘴巴抿起,忍不住将脸贴在教皇胸前,他已经被从背包里取了出来,搂在教皇的怀间。
教皇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至始至终没有将目光施舍给底下群众,他脚步微动,目不斜视地朝前方圣坛前进。
欢呼声更加激烈,甚至有人因为过于激动,当场晕厥。
虞荷被慢慢放在圣坛边上,神父心满意足地看着下方,给教皇使了个眼色,当场离开。
教皇敛眸看着圣坛边上小腿瑟瑟的小洋娃娃,平静无波的心湖如同被抛入一片羽毛,漾开微弱的层层波纹。
“会很痛吗?”这只小洋娃娃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惨白着小脸,仰头询问。
教皇:“也许。”很痛。
圣坛里的水专用于净化,帮助灵魂污秽的人洗礼,涅槃重生的过程无比疼痛,宛若将骨头根根敲碎重塑。
甚至闹出过人命。
从圣坛里取出的水尚且如此,更别说在圣坛里洗礼了。
虞荷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应该不是很痛。
但他又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是面对未知的恐惧。
“我要脱衣服吗?”
“嗯。”
好冷淡。
隽秀的眉头因过于敷衍的回答而皱起,他翘起眼睫,又怂巴巴地低下,力气很小地勾了勾教皇的手指:“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我会害怕的……”
你害怕同我有什么关系?
教皇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敛眸,静静地看着这只小洋娃娃。
长久的沉默让虞荷感到有些窘迫,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多无礼,他们之间毫无关系,是比陌生人还要生分的存在。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对自己好?
虽然想通了这一点,可漂亮的小脸蛋还是无法避免地蔫巴下来,部分黑发挡住雪白的脸颊,也让他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听着圣坛放水的流水声,虞荷像是即将上断头台的犯人,害怕得眼睫直颤。
但他很奇怪,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会发发呆。发呆结束后,他又重新陷入恐慌之中。
倒是有些可爱,奇奇怪怪的可爱。
放水结束后,教皇稍微为他试了下水温,这个过程是不必要的,可教皇还是这么做了。
温度正好合适,但是很痛。
哪怕是习惯圣坛的刺骨之痛的教皇,在手指刚碰到圣水时,仍微微皱起了点眉头。
洗礼用的水,浓度被加强了。
“烫吗?”一颗小脑袋微微探出,很好奇地问。
“不烫。”但是很痛。
而虞荷还在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松了口气,小手拍拍胸脯:“那就好,我很怕痛的。”若是水温高,烫到,自然是会痛的。
看得出来。
长得是很漂亮,但是很胆小,看人时只敢偷偷瞄,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手段很拙劣。
有些笨,胆子还小,又有些另类的迟钝。
但是很可爱。
这是教皇第三次认为他可爱。
第一次并非初次见面那次,而是在空中接住他,看着他怕得不行,却仍要睁大眼睛看人的模样。
那时的他应当被吓到了,也许是被自己的眼睛,又也许是其它。
可是他没有露出厌恶或是恐惧之类的表情,而是一种好奇,像是小猫来到一个新环境,虽然害怕,却仍止不住好奇的心。
如果他真的入水,一定会被疼哭吧。
毕竟他看起来那么娇气,也不像是很能忍耐的类型。
这么想着,教皇趁一旁侍从不注意继续放水,原本浅浅一层的水位逐渐增高,再加个教皇也没有问题。
虞荷又新奇地望了下去,碧绿的水荡漾起伏,华丽绚烂的图案在水波中若隐若现。
这个水看起来很清澈、很干净,而他正好想洗个澡。
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刻,虞荷再次询问:“真的不痛吗?”
“不痛。”教皇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但这时,有窃窃私语声冒了上来:“听说这只洋娃娃长得很大,喝了很多血,[罪孽]深重。所以教皇用了浓度最高的圣水,等他洗礼完,估计得掉层皮!”
“浓度最高?天哪,我只买得起浓度最低的,都疼得我半宿睡不着!”
“他不会疼死在里头吧?”
虞荷应激般抬起小脸,漂亮的眼睛逐渐浮起水雾,里头充满控诉、不可思议,以及丝丝缕缕被欺骗后的委屈。
“……真的不疼。”教皇只能这么说。
一旁还有侍从盯着,他不可能告诉虞荷,他已经将圣水稀释到几乎没有的程度。
疼肯定会疼,大约与被蚊虫咬了一口的疼痛程度差不多。
虞荷却不愿意再相信他了,教皇在虞荷心中不再具有可信度。
骗子。
最低浓度的圣水都能让人半宿睡不着,却给他用最高浓度的,还骗他说不疼。
虞荷越想,眼睛越湿润,怕疼的他根本止不住泪水,小手胡乱搓揉脸蛋,把眼角揉得晕开了红。
而骗人精还在一旁欲言又止,似是要解释,但他不会再听,也不会再信了。
纤白手指揪着不长的裙角,小步小步走到圣坛边,极其谨慎又迟疑地探出一点小脚。
足尖在空中摇摇欲坠,雪□□致的小脚在潋滟水光的映衬下,白得几乎透明。
那只小脚在半空中晃晃许久,最后飞快收回,不等教皇反应过来,自己的大腿就被用力抱住。
他低下头,委屈到泪水满布的小脸也抬了起来:“好痛!”
教皇:“……”
可你分明连水都没有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