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检查

箭弩拔张的气氛陷入怪异的沉默。

虞荷心虚地扯扯夏欢野衣角,隽秀细眉拧成紧张的弧度,每处细节都在透露不安。

不要生气……

脑海中怯生生又有些低糯的嗓音,乞求又楚楚,好似怕被人丢弃。

又摆出这样的表情。

有时候夏欢野真的很好奇,虞荷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总是会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脆弱到让人不忍责问,好像不论他做了什么,都能够理解,也应当被原谅。

这种无条件的低头,夏欢野觉得自己像中了邪。

“哦?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前。”

方才夏欢野的情绪被前所未有的愤怒占领,体内暴力因子在咆哮,甚至想不计后果杀了凌澜。

但对上虞荷干净通透的眼睛,他改变主意了。

“真巧,”夏欢野慢条斯理地用指腹勾缠虞荷鬓边的头发,“昨天我也和他亲过。”

“不止昨天。”

他竟是笑了:“你那是初吻,我这是什么?”

凌澜果然面色大变,他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占得先机,故而沾沾自喜,像是先一步获得奖励的孩子炫耀特权与殊荣。

可这样的特权,早被捷足先登。

“你说过,我是你的第一次。”凌澜很平静地说。

冰冷蚀骨的眼神如寒川冷冽,虞荷冷不丁被冻了个正着。

他又逼问着:“那我算什么?”

谁不知道虞荷是夏欢野的人?可凌澜三番五次公然踏进他的领地,试图抢掠他的所有物,究竟以什么立场发出这样的质问。

“他明明很怕你,你非得舔着脸凑近,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贬低话来吸引他注意。但你的算盘打错了,他不仅没有多看你几眼,反而只想远离你。”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像一条吃不到肉见人就咬的疯狗。”

凌澜无法反驳。

他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惜心智不够成熟,露出太多破绽。不仅林景雪发现端倪,夏欢野也察觉他的异常。

凌澜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尤其是像虞荷这样的弱者。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去招惹虞荷,这本身就很反常。

“就算我和他接吻,不是他的第一次又怎么样?”夏欢野用一贯轻佻的嗓音开口,话语却残忍至极,“是他主动亲我的。”

“你呢?”

“仗着自己强大,知道他躲不开,欺负他。不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强吻他。肮脏卑劣的手段,不知满足的丑态。”

夏欢野说的不假,他承认自己卑劣下作,但……

虞荷怎么能骗他?

虞荷说过的,那是他们共同的第一次。

他因此欢喜许久,现在还记得当时大脑空白的惊喜,血液像是进行一场盛大狂欢,让他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凌澜面色苍白,蔚蓝大海般的眼底是支离破碎却强撑的倔强。他受伤地看着虞荷,固执开口:“你说过的。”

“回答他。”夏欢野漫不经心道,“到底谁才是你的第一次。”

一个歇斯底里,一个从容不迫。二者谁胜谁劣,一目了然。

凌澜冷面质问,带有咄咄逼人。夏欢野虽神情惬意,手臂力道却毫不让步。

不久前还说要化身大坏蛋的虞荷,当下就被吓傻。

“好可怕……”

虞荷脑袋空空,虽不能理解这两人在争什么,但也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

【说夏欢野吧。】

回答夏欢野比较保险,但虞荷看到凌澜冰寒到要吃人的骇人表情,又不敢随意回答。

“变不成坏蛋,我可以变笨蛋。”虞荷瑟瑟道,“我装笨蛋的话,他们应该会放过我吧?”

得不到答复,二人再度逼问。

年轻人惯有的执拗让凌澜非要死个明白。

其实答案很明显,凌澜是今天才碰的虞荷,今天之前有夏欢野。根本不需要回答,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因紧张双颊泛粉,细白手指逐渐握成拳状。虞荷看向凌澜,愣愣道:“他……”

凌澜面上狂喜,有如柳暗花明那般复苏明亮;反观夏欢野,俊容黑若锅底。

“他那是伸舌头的第一次。”

之后,虞荷乖巧地踮起脚尖,柔软面颊讨好地蹭蹭夏欢野下颌:“你是没伸舌头的第一次。”

凌澜是初吻的获得者,却开心不起来。

虞荷表现出来的依赖与黏人,全部给了夏欢野。

如同夏欢野所说那样,虞荷一点都不想靠近他,那些亲密的回忆只是他自以为是的妄想。

夏欢野投来淡淡的目光,似在无声嘲讽——就算你用不入流的手段抢得先机,那又怎么样?

虞荷会主动去拥抱、去讨好、去亲近的人,唯有他而已。

绵软触感如云团在下颌处慢蹭,淡淡异香狡猾钻入鼻间,让夏欢野不自觉弯起嘴角。

他生得本就风流多情,眉眼含笑时更显俊逸。

另一边凌澜面色铁青,盯紧二人的双目泛满不甘的血丝。林景雪见情况好转,主动周旋:“为了他,破坏我们之间的联盟,不值得。”

夏欢野和凌澜排名相近,二人若起争执,只会让后来者得利。纵使他们私底下再不对付,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凌澜看着虞荷腰间的手:“他说的对。夏欢野,你放手。”

夏欢野突然笑了:“为什么不是你放手?”

“他从来没把你放眼里过,你也很清楚,他不喜欢你,他害怕你。”夏欢野特地帮凌澜回忆,“谁会喜欢上一个拿自己换线索的恶人?谁会喜欢上伤害过自己的人?”

“虞荷又不是笨蛋。”

凌澜哑言。

若是之前,别说拿虞荷换线索,做再过分的恶行,他都不会眨眼。

……但现在不一样。

不一样。

“我们公平竞争。”凌澜镇定开口。

“你拿什么和我竞争?拿你知三当三的厚脸皮?”夏欢野嘲弄。

凌澜艰涩开口,连他自己都感到荒唐:“……你们还没结婚,我不算小三。”

怎么听怎么没底气。

林景雪焦头烂额,怎么又吵起来了。也正是在这紧要时刻,绷死的气氛中混入不规则的肠鸣。

他们都是一愣。

虞荷的小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浮上粉潮。

夏欢野后知后觉的懊悔,凌澜则是动了怒,忿然质问:“你不给他饭吃?”

这是他的疏忽,夏欢野没有解释。

凌澜冷笑连连:“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年纪一大把,照顾人都不会,连人饿着都不知道。”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刚刚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人,同时围坐在虞荷两侧,问他要吃什么。甚至不知道是谁为了方便,特地花积分兑来一张桌子。

林景雪略微诧异,无声坐在他们对面。

虞荷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草莓。”

“草莓蛋糕吗?还是草莓糖?果饮?”

“不要。”

听到后头,虞荷很是嫌弃地皱起眉:“我只喜欢草莓,不喜欢任何草莓制品。”尤其是草莓酱,他接受不了。他又补充,“但是草莓蛋糕可以,不要草莓酱的那种。”

察觉到自己事多,虞荷怕被二人责怪,又怯怯地收住嘴,只是漂亮的眼睛期待地左顾右盼,满怀希冀地眨巴。

讨好意味顺着无形目光漫延。

“娇气。”

虽然嘲讽,但夏欢野眼底满是纵容,马上兑来一筐草莓以及草莓甜品。

“麻烦。”

凌澜慢了一步,颇为懊恼地弄了些主食。

刚刚还为虞荷初吻闹得不可开交的人,现在也在明面较劲。

虞荷必须公平对待,这边吃一口、那边吃一口,否则定有一人甩脸色。

被食物包裹的虞荷美滋滋且战兢兢,不出须臾,就饱了。

他胃口算大的了,许是因为等级低,消化快,加上食物本身就不顶饿,所以常感到饥饿。

这种饥饿感是可以忍的,玩家不会因此死去,只会很难受,顺带掉一点点生命值。

无限世界里的玩家皆有生命条,等级越高的玩家,生命值越高。

通常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能量药水补充体力。药水虽难闻,但顶饿且持久。

相反,食物是性价比很低的选择,昂贵且浪费,是一次性的奢侈品。

虞荷低头吃饭时,不忘和1024洋洋得意:“我刚刚演笨蛋是不是演得很好?他们俩都被我唬住了。”

1024:【……】

1024:【十分自然,没有一点表演痕迹,和笨蛋角色完美融合,比真的还真。】

如此高的赞美,虞荷惊:“真有这么像?”

【嗯。】1024说,【下次别装了。】

太像了。

被夸的虞荷心情愉悦,又逼自己吃了一点食物,哪怕只是寥寥几口,看到他明显变慢的动作,左右两个男人将目光齐齐投来。

虞荷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吃饱了。”

“骗人。”凌澜皱眉,“你才吃几口,怎么可能饱。”

虞荷:……

他真的吃了很多很多很多,也不知道凌澜怎么将‘几口’说出口的。

虞荷求助地看向夏欢野,先前和凌澜不对付的他,破天荒地统一战线:“再多吃点,身上都没肉了。”

一个给自己夹菜,一个给自己盛汤。

虞荷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管眼前这俩男人是天梯榜上多可怕的存在,筷子一摔,往椅子上一靠,发起小脾气。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中央座椅上的虞荷,他终究不敢太过火,小脸发软:“真的吃不下了。”

细白手指揪扯衣角,将本就不厚的衣料揉开褶子,弯曲指节精致透粉。

虞荷掀开一角,露出白嫩的肚皮,委屈巴巴道:“肚子都鼓起来了。”

琉璃灯照亮餐桌前的虞荷,晃眼的白覆在纤细腰身上,有一种冷玉细腻的质感。

如同虞荷所说,吃撑后的肚皮微微隆起,形成一个可爱的圆弧,可两侧腰身明显下凹,皮肉紧实,肚脐精致,衬得腰肢愈发纤细性感。

二人遽然噤声,不加掩饰的侵略性目光同时锁在那片白上,直接的视线仿若实质在他身上舔舐,令虞荷陷入极度不自在的不安。

那直白的目光,好像要把他一口吞掉。

怯怯地将衣服放下,一只手半空拦来,止住他的动作。

凌澜的声音有些发哑:“看不清。”

夏欢野不动声色靠近:“没看到。”

虞荷怔怔,不等回过神,就被搂起按着肩膀,仰倒在餐桌上。

天花板的琉璃灯折射璀璨冷光,虞荷被刺得眼中泛雾,头发都散开了。

夏欢野体贴地给他套上眼罩,隔绝外来的刺目灯光。

“这样看得清楚些。”

“检查下你有没有撒谎。”

相看两厌之下,二人也能凭借仅有的方寸之地划分领地。

虞荷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自己先前糊弄过二人在先,害怕二人翻旧账,也不敢反抗。

可怜的他被搓圆捏扁,任人摆布。

冷白的皮肤逐渐透粉,继而转向深色水红,仿佛皮肤底层漫上鲜嫩玫瑰汁液,衬得他愈发鲜艳欲滴,秀色可餐。

“还没检查完吗?”他可怜兮兮道。

无人回答。

终究还是二十五岁的成熟男性夏欢野比较有自制力,没像刚成年的凌澜那样昏头。

他抽空回答:“快了。”

天真的虞荷相信了,他的思索方式很简单,他们是高级玩家,资源、身份、地位应有尽有,犯不着骗他。

反倒是一无所有的他,一直在骗吃骗喝,庇护人下。

高级玩家就是高级玩家,性子多疑警惕,这点小事都要亲自上手确认。

粗心大意的他,注定无法成为高级玩家。

虞荷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检查,抖着要反抗。

起身伸手去推,细白手指无意落入温热到几乎灼烧的笼罩,湿热电流经淌过手部毛细血管。

他头皮发麻,再度倒了回去。

“夏欢野,别……”

“你喊谁?”

并不是夏欢野的声音。

被蒙住眼的小脸蛋怔怔,嘴唇迷茫微张,又委屈地抿起。

“凌澜……”

“再给你次机会,到底是谁。”

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在不断切换,本就胆小笨笨的虞荷更加摸不着头脑。

许是被欺负惨了,虞荷的鼻尖都泛起可怜的粉,眼罩下的睫毛一颤一颤,似暴风雨中的蝶翼。

虞荷是想要1024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但1024瞬间没了声儿,孤立无援的他更加委屈,只能努力动脑去想。

虞荷不太确定地回答:“夏欢野?”

男人的声线带有笑意:“猜错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进行交流,完全忘了寝室里还有林景雪的存在。

林景雪目睹虞荷被骗得团团转,纤白手指被留下一道道湿亮痕迹的画面,有些失神。

明明就是夏欢野,他们却仗着虞荷看不见,随意欺骗。

莹白的手指变得潮湿泛润,被缓慢啄吻吮啃,遍布不规则的深色吻痕。

他的每根手指都被格外关照,小脸蛋也因此变得明艳起来。

林景雪是想要挪开目光的。

可虞荷小口小口呼吸,脸颊薄红,舌头从唇缝中露出微微一点。

眼罩被洇出深痕。

他好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