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意外事件后, 季良廷不顾医生阻拦,当天晚上提前办理了出院。
回到宅邸后,谢老先生专门亲自来迎接季良廷, 数落他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好全了再回来, 又夸季良廷懂事的让人心疼,嘱咐厨房给季良廷炖汤炖药。
宅邸太大,季良廷顶着仅有的体力和谢老先生寒暄完, 连走回屋的力气都没,在电梯间的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惨白。
离开镇痛泵,肋骨断裂的疼痛比想象中更难忍,止痛药的效果微乎其微。
“你……”谢哲第一次见季良廷后槽牙都快咬碎的样子。
这副身躯, 配上现在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就像是古代最骁勇高傲的战士沦为阶下囚, 在地牢里被鞭子刚抽过时的样子,身躯伤痕累累,意志却依然坚定。
异样的美感。
“让我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就给你上数学课。这周周测——”季良廷没说话, 忍不住蹙眉, 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痛苦的眯起。
谢哲:“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给我上课?”
他虽然早领教过季良廷的敬业程度,但今天又一次刷新认知。
“话说, 你初恋他…你们高中时认识的?”
“嗯。”季良廷没再否认。
谢哲更加好奇, 刚才那个男的, 看上去像是交际圈过度混乱后染病, 且到了晚期的样子。
和季良廷的气质完全没有重合的地方。
“他哪儿吸引你了?看上去……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季良廷深吸了一口气,“人是会变得。高中时的他,不是这样的,和现在差别很大。”
“有多大?”
“反正差别很大。虽然知道没有人一辈子是风清月朗的少年,但是现如今他变成这个样子,我很意外也很惋惜。”季良廷说完咬了咬牙。
好像说多了。
他不应该在谢哲面前说自己的私事。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季良廷闭上眼睛,继续靠深呼吸缓解肋骨上传来的剧痛。
“具体说说?我真的很好奇。”谢哲追问道。
季良廷拒绝再作答。
“不是,你要不说他以前具体是什么样儿的人,我真的对你的审美产生怀疑。喜欢同性是正常的,但喜欢傻逼肯定是大问题,需要看脑科医生的。”
季良廷:……
谢哲陪他这么僵持着。
他就好奇了,到底什么人才能被季良廷看上?
至少得比那个长得漂亮的计算机天才优秀的多吧?可是能比十几岁就能自学程序攻击学校的少女./优秀的人,能有多少?
死寂持续了很久很久。
谢哲见他是真不说,暂时放弃这个问题,“话说,你不会真的要把今天的事情上报吧?老头子很信任你的,如果说了……你也知道,老头子这个人非常保守。”
“肯定要说的,毕竟你差点受伤。如果因此被开除,会有更适合的家教来教导你。”
“不不不,”谢哲想到今天早些时候听见自己大叔叔在书房里和爷爷的对话,“不会有比你更合适的家教,所以你不能说。如果你真的走了,新换上来的,不一定是好人。”
想了想,谢哲把早些时候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学给季良廷听。
“如果你走了,新来的家教肯定是我那些豺狼叔叔们举荐的,到时候我就只能等死,我才不到二十岁,我不想死……”说道最后,谢哲突然来了戏瘾,真的抽泣了两声,就是没泪水,“你要救救我,看在我们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你忍心看我被他们瓜分吃净吗?”
季良廷:……
肋骨突然也不是那么疼了。
头更疼,且有心肌梗塞的征兆。
“你怎么忍心的啊!”谢哲见季良廷不说话,继续绘声绘色演绎着,“我今天只是差点受伤,如果你上报了这件事,我就是真的要受伤了呀。”
“行了。”季良廷被他嚎的难受,无奈妥协。
谢哲立刻收住,顿时喜笑颜开,“确定不上报啦?”
“嗯。”
让谢哲没想到的是,季良廷这副样子,竟然还能强撑着给他讲周测卷子。
逻辑丝毫不受伤势影响。
他想趁着季良廷伤重糊弄一下,结果又喜提两套卷子。
课间,他见季良廷实在疼的厉害,牙齿一直在打颤,人也站不直,声音发虚。
好心给季良廷倒了杯热水。
结果换来季良廷一句“帮我倒水也不可能给你少布置作业。”
谢哲气的半死,他只是想关怀一下这个大块头,好心被当贿赂。
他怀疑季良廷是不是从小就没被人温柔对待过,才对温柔如此过敏。
往后的两个月一直平安无事,那天在医院的事情也没再次上演。
一晃到了元旦。
谢哲原本想喊朋友一起出去玩。
结果蒋翰率先拒绝他的邀请,说自己要回老家。
薄浔也拒绝,支支吾吾,也不明说去干什么,反正就是不带他一起玩。
结果元旦当天,他看见小学神的朋友圈更新了和薄浔的合影。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果然恋爱就会忘记兄弟,淦。”谢哲躺在沙发上嫉妒的龇牙咧嘴。
谢哲想了想,又给青梅妹妹发了消息,问她要不要出去吃饭。
结果得到的回复也是拒绝,说是有心选男生,约了对方。
谢哲更加咬牙切齿。
他爬起来,跑到季良廷房间门口敲门。
季良廷总有时间陪他出去玩吧?
敲了半天,也没反应,正好遇见巡层检查消防设备的管家。
管家和他说,季良廷请了半天假。
“请假?他请假干嘛?”谢哲的不满几乎堆积到顶点,咬着后槽牙狠狠问道。
管家:“小季没说去干什么,不过节假日请假是他的权利,我也不好多过问。”
谢哲用鼻子出了口气。
思索片刻,他想到一个好去处。
城市的高楼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城中村矮小的自建房。
严冬寒冷,街边足疗店前依旧站着一排穿着清凉的女孩儿,为了避免冻僵,一直用高跟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秋姐,秋姐秋姐!”这个时间,小秋的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她一个人在电脑前敲着代码。
屋内的光线昏暗,室内阴暗又湿冷。
“良廷没和你一起来?”小秋看见只有谢哲一个人,脸上流露出失落。掐了烟,穿了件外套遮住低./胸装。
谢哲:“我就不能一个人来嘛,我请您吃饭好不好秋姐?”
“安得什么心?”小秋笑了一声,从椅子里站起来,趴在柜台上打量着谢哲,“吃饭就免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
小秋给店里上了锁,带谢哲去了楼下的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里炸鸡油腻的味道很重,来往的人不是附近工厂刚下班的,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工人。
唯一一点好处是暖和。
暖气开得足,谢哲顿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小秋买了两杯饮料,给了谢哲了一杯,自己端了一杯,翘着二郎腿咬着塑料吸管。
“就是关于季良廷的初恋……”谢哲把那他在医院的奇遇给小秋说了一遍。
只见小秋脸上浮现出不悦。
“啧”了一声。
良久,才叹了口气,“他居然还有脸找良廷呀,不过也是,前两天同学群里说他病危了,他老婆孩子也不管他。估计当时去医院,找良廷那会儿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吧。”
“他没染病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以前就是这样,季良廷会看上他?”谢哲旁敲侧击的问道,“季良廷既然是我的家教,我肯定要对家教的品行有一定掌握,喜欢男人是正常的,但喜欢傻逼绝对是不正常的,所以才来问你,季良廷的初恋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季良廷本人高中时期是怎样的?”
小秋想了想,“他初恋啊……以前,人模狗样的吧。高中的时候就混,但是十几岁的年纪,好像大家都对这种很拽的混混有谜之喜爱,季良廷也不例外。不过他人虽然混,但还挺有正义感的,季良廷也是正义感爆棚的人,所以他们那个时候,算是一路人。”
说到高中时期关于季良廷的事儿,小秋的话就多了,虽然本来她也不是沉默的性格,“其实季良廷本来是能当你学长的,他的成绩亮眼,中考结束后,三中抢着要他。但是吧,我们县里的高中说,只要季良廷去县高,就给两万现金,如果大学考得好,再给五万奖学金。当时的两万什么概念呀,那个时候房子才不到一千块钱一平方,季良廷当然选择了县高。”
“当时我家里鸡飞狗跳的,母亲赌父亲毒,奶奶年纪大了,也管不了我,只能周末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也就是我现在的店铺。但是上高中,学费需要钱,食堂需要钱,哪儿哪儿都需要钱,课业又繁忙,我没时间打工。学习成绩又没好到足够拿奖学金,加上县高的老师素质参差不齐,我曾经找班主任求助过,班主任很嘲讽和我说,没钱就去卖,长这么漂亮会没钱?所以当时就想到了一些……歪门邪道,想到去偷。”
“当时季良廷是班长,班费都在他手上,我就瞄上他,”小秋说到这儿,撇了撇嘴,精致的脸蛋上露出惭愧,“偷第一次的时候没被发现,亏损是季良廷自己补上的。但是偷第二次的时候,就被抓了正着儿,当时季良廷问我为什么偷钱,偷一次就算了,还偷两次?我就和他说,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需要这笔钱吃饭,需要这笔钱攒学费,也说了家庭情况……”
“结果意外的,季良廷没责怪我,只是问我饿不饿。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了省钱,天天只敢在食堂吃白米饭配免费调料,以及刷锅水一样的免费紫菜蛋花汤,季良廷一上来给我买了五菜一汤,还说,他饭卡里学校送的钱用不完,我需要的话可以找他。”
“我问他为什么不揭发我,或者打我骂我,反倒帮我?他说,不能责怪苦难之中的人,让我吃饭要紧。当时我真的觉得,季良廷背后散发着佛光。”
“后来就慢慢熟了,季良廷帮我找了个通宵当网管的工作,下了晚自习去,一个月能有500块钱,老板心情好了还能再多给我一百。也不累,就在前台睡觉或者玩电脑,偶尔有客人来了开个机就行,我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自学写程序什么的。季良廷偶尔会来探班,会给我带夜宵,有一次聊天才发现,好家伙,季良廷还真的是在寺庙里被师父们养大的,难怪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身上有种神性。”
谢哲“哇哦”了一声。
他从来没听说过季良廷提及家庭。
“当然啦,季良廷说自己是有父母的。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但是后来做生意亏了,欠了很多债,父亲撑不住跳桥,母亲带着他哥偷/.渡跑了,至今是死是活都没有消息。就剩下他一个人,他还没长大,身上就一身债。”
谢哲有点奇怪,“不是法律上说,父母的债务子女不用继承吗?”
小秋:“我当年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实际上,哪儿有那么简单?他家的债主就是亲戚占大头,怎么可能和他一笔勾销?民间借贷也讲究父债子还,也就正规银行的欠款可以少还,”小秋看了看谢哲稚嫩的脸,叹了口气,“他的亲戚是债主,自然不肯养他,但是像他这种有亲戚的,孤儿院又不收,干脆给季良廷扔到寺庙门口。”
“那个初恋,是高一下学期转学来我们班的,叫他淙淙吧,毕竟他名字有五个字,还有生僻字,太长太拗口。长相就是非常狂狷邪魅的感觉,行事风格也是,最重要的是,也是家里破产,才从沿海城市的私立高中转回县高的。”
“那个年代的县高,学校的音乐老师钢琴都弹不顺溜,但淙淙能。当时很多服装品牌还没进入国内市场,但他就能提前穿上。他在县高是绝对瞩目的存在,但是他也不喜欢和别人玩,就喜欢粘着季良廷。”
“淙淙和季良廷都是家里辉煌过又落魄,就有许多共同话题。淙淙虽然不爱学习,人混爱打架,但是脑子聪明,不学也能考得好。而且淙淙虽然爱打架,但是正义感又很强,从不会恃强凌弱,甚至因为有他在,校风极差的县高,三年里连霸凌事件都没发生过。”
谢哲沉默了。
这么看来,季良廷眼光没问题。
谁不喜欢轻狂正义的少年,加上美貌buff,试问谁不喜欢?
“当时他们俩关系是真的好,恨不得什么都绑定在一起。私下的时候会一起讨论未来,淙淙会带着季良廷偷偷溜进琴房,教季良廷认乐谱弹钢琴。”
小秋见谢哲听着发愣,问道,“是不是目前觉得淙淙人不错?”
“确实。”
何止是不错。
别说十几岁的季良廷心动,说的他都心动。
“转折发生在季良廷告白。其实这个时候,淙淙表面上还拒绝的还挺体面,只说自己喜欢女孩子,但真的很喜欢和季良廷做朋友,季良廷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
“淙淙经常来我工作的网吧上网。拒绝完季良廷后没几天,我就听见淙淙在网吧里,对着电脑和人打电话说:‘我在新学校里认识了学习好的傻子,他长得怪好,人也不错,老师眼中的乖学生,结果居然他妈是个同性恋!你知道有多傻吗?主动给我花钱主动给我写作业,还说喜欢我,我拒绝他他还对我这么好,绝了,提款机都没他好用。’”
小秋说到这儿,有点来气,咬牙切齿的继续模仿道“然后淙淙就这么狂笑着,语气特轻蔑,说,‘……当然恶心了,拜托,一个大男人和你谈情说爱,恶心死了好吧。你以为你和他是兄弟,其实人家想脱你衣服摸你,你说恶不恶心,想到都反胃。但是他最舔着我啊,我叫他一声哥哥,卖个惨,他什么都依我。’‘……肯定没拒绝死,说不定哪天想换口味儿,把他喊过来服侍我,他肯定会答应。’”
谢哲沉默了。
小秋说到这儿也有点沉默,“对不起,忘了你是季良廷的学生,呃……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谢哲玩过那么多不符合年龄的游戏,和兄弟之间说话也是不把门。
只是听到这些,还是不免心塞。
小秋:“当时我就很生气,直接把淙淙电脑网掐了,又不敢和他正面发生冲突,毕竟他打人是真的狠。”
“然后第二天去学校就想办法告诉季良廷,但是季良廷不信啊,说,知道这段时间没有照顾到我这个朋友,知道我心里难免有些嫌隙,但是空口污蔑别人是不对的,让我以后别说这种话。”
“淙淙也聪明,大概从电脑突然坏掉的时候就怀疑我,再也没在我面前说过季良廷半分不好。以至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我没有抓到他任何把柄,只能看着他在季良廷身边以‘兄弟’的身份转悠,干着急,就是没办法让季良廷看清他的真正嘴脸。”
“也不敢和别人说,毕竟当时,我喜欢季良廷这件事真的有目共睹,老师都知道,弄不好就是我嫉妒造谣,对季良廷影响也不好。”
“一晃来到高三毕业,高考的时候,淙淙失利了。当时季良廷说,要陪淙淙复读一年,以朋友的身份陪。我劝他别犯傻,身边其他同学也都劝他别犯傻,但他就是要陪,老师对季良廷的一意孤行也没办法,只能哄着拖着,说等出成绩再说,说万一淙淙考得不错不需要复读,让季良廷先别急。”
小秋笑了,“但是淙淙真的没考好啊,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副想不开的样子。然后就有了名场面,季良廷站在人家楼下,淋着雨,说,会陪他等他一辈子。事情也是在这个时候转折的,前脚淙淙和季良廷说自己想不开觉得人生完蛋了,后脚就和社会上的哥们儿出去喝酒。”
“喝多了怎么办,季良廷去接啊。然后,淙淙自己说漏嘴了,说漏了自己对季良廷的真实态度,恶心,但是又舍不得舔狗提款机离开,毕竟傻子不多,长得漂亮还肯用奖学金养他的傻子更不多。”
谢哲蹙眉。
是他听着就觉得好惨的程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有点后悔,当时开玩笑嘲讽季良廷单身的话。
换了谁,都会直接对人类失去兴趣吧。
“当然,具体淙淙原话是怎么说的,我也没听见,是季良廷转述的。总之再次见到他和淙淙是在急诊室,淙淙腿…呃,就是肚子下面到腿的位置,插/.着半个酒瓶,下半身全是血。学校的老师和淙淙家长都来了,季良廷情绪也非常激进,那是我第一次见季良廷那么生气,高喊着说自己高考发挥的可好了,必定能金榜题名。淙淙家长也是大忙人,本来是想找季良廷的事儿,但是见季良廷也一副喝多的样子……而且可能季良廷真有淙淙什么把柄吧,当时淙淙不敢说真话,说自己不小心摔了,酒瓶才怼里的。”
谢哲松了口气。
“酒醒以后,淙淙专门跑到网吧,找季良廷道歉,说自己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跪在季良廷面前扇自己巴掌。当时我也在,好多客人都在,真的很怕季良廷心软,不过还好,季良廷只是为人体面,把淙淙扶起来以后又骑车把人送回去,没当着面说一句重话,再回到网吧时候整个人非常沉默。零点开始查分的时候,突然季良廷就哭了,就在电脑面前嚎啕大哭,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也失利,网吧里的老哥游戏都不打了,呼啦啦围到他身边准备给他开导人生。结果一看,好家伙理科状元啊。”
“但是季良廷就是一点也不高兴,一直在哭,哭完也没回去,就蜷缩在网吧的沙发里睡觉。”
“睡醒了吃点东西再睡,也不看电脑不打游戏,浑浑噩噩了半个暑假。”
“再后来我们就各自上大学,临走前他给我留了钱,让我以后千万保重。往后的联系就淡了,只知道他去了什么防什么大学,毕业后的走向就完全不知道了。后来再遇见是因为我出事……”小秋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他打听到以后,主动帮我请律师。”
谢哲沉默了。
季良廷家里当年欠了多少债?按照这么说,季良廷的职业走向应该是非常好的,除非欠的债务真的太多太多,不然应该不会选择他们家这种私人企业。
“季良廷身上到底有多少债务?”
“没听他说过具体数字,只听他说过除了家里欠的本金利息,还有师父临走前留下的大额医疗贷款。如果按照毕业后安排的路线正常工作,不贪不贿,几十年内肯定是还不起的。”
今夜的康桥也不过如此沉默。
谢哲喝了一口甜腻的冲剂饮料。
小秋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淙淙高中时就玩的比较开比较花的事情,季良廷应该是不知道的,你也别告诉他。”
“为什么?”谢哲不解。
“季良廷半生过的太苦,没有朋友没有家人,高中时期的初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应该是唯一理解过他,能和他产生共鸣能让他打开过心扉的人,是他生命中短暂的光束。”
“虽然这束光一直是虚假的卑劣的,但曾经带给他的温暖和希望,却是真的。”
谢哲没接话。
又想到那天,那个病入膏肓的疯子在背后的喊话。
“季良廷,你的青春全部是我。”
“真的会有人能再走进你的内心吗?不能吧?”
“秋姐,还有一个问题,”谢哲又开口,“季良廷是原本就不爱笑吗?”
还是说,只是他生的太晚,错过了季良廷情感最充沛最炽烈的年纪。
“他还挺爱笑的啊,至少高中时候是。”小秋回忆了一下。
说完,她似乎察觉到谢哲的那点小心思,“只在你面前不笑是吧?觉得是有人陪他度过青春,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疯狂的都疯过了,所以现在才不笑的?”
“啊?”谢哲被点破,瞬间有点慌乱。
“有没有种可能,季良廷现在也挺爱笑的?就是…你考的那点儿分,任谁见了都笑不出来?”
谢哲:“……”
好像很他妈有道理。
他回忆了一下。
最开始季良廷给他讲卷子的时候,兜里一直揣着东西。
现在回想一番,似乎是速效救心丸的药瓶。
“对了小朋友,季良廷证件上的出生日期和他本人生日不太一样,其实他生日是正月初四,今年该三十二了,证件上把他写小了一岁多。”
“好!”
谢哲还想继续说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
备注是大块头。
谢哲接通电话。
“我在小秋店铺楼下,该回去了。”电话对面,季良廷沉稳的声音响起。
谢哲:……
不是手机里的定位都删了吗,为什么季良廷还能精准的找到他?
看见小秋似笑非笑的神情,谢哲明白了。
钻上车后,谢哲脱掉厚重的外套,躺在后座上,“大块头,你上午去哪儿了?”
“出去办了些私事。”季良廷的语气很淡,似乎并没有打算具体解释。
结合刚才小秋的话,谢哲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一骨碌爬起来,捡起副驾驶位上季良廷的夹克,直接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季良廷意识到谢哲的举动,瞬间转身,一把把自己的衣服夺了回来,神色紧张,“干什么?”
“你干嘛反应这么大?”谢哲有点生气,反问道。
季良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沉默片刻,尽量用平调的声音开口,“这种动作不雅观,不要做。”
谢哲坐了回去。
刚才,如果没闻错,季良廷外套上有一股很浓烈的焚香味。
像是从殡仪馆或是墓地这种地方沾染上的味道。
谢哲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刚参加完葬礼回来?你身上的气味告诉我的。”
季良廷布满青筋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恢复平静,打着汽车,检查好身上的安全带。
“收殓而已,算不上葬礼。”
“你多用点心在学习上就好了。”季良廷又补充了一句。
“是那个淙淙走了?”谢哲继续问。
季良廷:……
内心被窥探,难免产生慌措感。
他稳了稳情绪,没有说话。
“就是关心一下你。秋姐和我说了一点你以前的事情,我很担心的心理状态,”谢哲单手支撑在前座上往前趴,安全带根本限制不住他自由的身躯,“是真的很担心。”
“你很聪明。不过不必担心,我的心理健康状况非常好,”季良廷感觉到谢哲凑过来,伸手把他按回座位上,“收殓这个举动只是因为,他临死前在医院留的应急联系人是我,医院给我打电话我才去的。估计他也猜到,他的妻儿嫌弃他不会管他。”
“就觉得你会管?”谢哲又想起来小秋的话。
在对方眼里,季良廷一直是舔狗取款机的形象。
季良廷的声音还是很平,“也许吧,他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我对他恨归恨,当时起了杀心也是真的。不过恨憎这些情绪,都是生前的事情,不能死后算账。看着别人曝尸荒野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换成任何一个陌生人,我都会去帮着收殓。”
谢哲:“……”
他原本是想问问,季良廷是否是因为没有别的能说话的朋友才去缅怀故人的。
是不是需要,有人多关怀他一点,多了解他一点。
最终没问出口。
-
收殓事件过后,谢哲感觉到季良廷比以往更加默然。
虽然以前他就没怎么见过季良廷有情绪起伏。
但是那天过后,季良廷身上散发的冷感更甚。
他期末考进步了许多,季良廷看见成绩后,也知道淡淡的说了句“不错”。
正月初四这天,来谢家拜年的亲戚还在客厅,谢哲就找借口溜上楼。
他不想和亲戚寒暄,也不想陪小朋友玩游戏。
回到起居室的时候,谢哲终于想起来了正事,一骨碌爬起来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定好的蛋糕,摆在茶几上,人躺回沙发里,给季良廷发消息。
发什么才能让季良廷立刻过来?
谢哲想了想,说自己身体难受,让季良廷过来帮他倒水。
果然不一会儿,传来敲门声。
开门,发现季良廷身后还跟着住家医生。
谢哲:……
他想办法把医生赶走,有点生气。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季良廷一头雾水。
“我是想找借口把你骗过来。”谢哲爬起来没好气的说道。
季良廷:“你直接喊我过来就好,不必用骗的手段。”
谢哲想了想。
也是。
好像什么时候喊季良廷,季良廷都会立刻出现在他身边。
“说正事。”谢哲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蛋糕。
季良廷看向蛋糕,又看向谢哲,显然不太理解。
“生日快乐啊。你自己的生日你不记得?”谢哲无奈道。
季良廷还是有点懵。
正月初四……
这个真实的生日,对他来说有点陌生。
因为无人记得,他也不和人说,生活中也没有关系好到能说到这个话题的朋友。
时间一久,季良廷也慢慢忘了,忘了自己的真实生日和证件上登记的有所区别。
许久,季良廷才呆滞的开口,“谢谢。”
似乎是在自己的情绪程序库里,找一个合适的表情来应对这种场面。又找不到,只能保持呆滞。
“就只有一句谢谢?”谢哲没想到季良廷会这么冷漠,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谢谢,谢谢……”季良廷像是没缓过神来一样,只是重复性的道谢。
被人惦记的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述,就像是长期贫瘠的情绪突然得到了情感的灌溉。
因为贫瘠太久,又没办法处理突然突如其来的感动和喜悦。
莫名的,视线有一点模糊。
像刚滴过眼药水一样,目光中的事物被水体折射的扭曲。
谢哲见季良廷沉默,直接用手薅了一把奶油,朝季良廷脸上抹去。
季良廷:……
抽了抽唇角,眼中立刻恢复干涩。
好险,差点被感动到。
吃蛋糕的时候,谢哲一直观察着季良廷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季良廷不太喜欢甜食,意外的,季良廷没表现出任何嫌色。
甚至他都吃腻了,季良廷还在不停的挖着蛋糕。
“你居然这么喜欢吃甜食,看不出来啊。”谢哲喝着冰茶解腻,不可思议的说道。
“嗯。”
小时候没怎么吃过,长大了又没什么机会吃,季良廷想道。
“我高三毕业以后,你会去干什么?”谢哲又问道。
“会继续以保镖的身份在谢家工作。”季良廷说完,才继续进食。
“那太好了!那往后很多年都可以给你过真正的生日了,”谢哲的语气十分轻松,“对了,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有个老师被开除了,是个美术老师。好像是说,和学校某个女生恋爱,我们都在猜到底是和谁。”
“别猜了,作为老师既然能被开除,肯定是有问题的。”
谢哲:“可是大家都在说是那个女生表白的?也不是怪罪她的意思,就是很好奇想知道是谁。”
“既然学校不公布,就是出于保护。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感情认知懵懂,作为老师他也懵懂?即使是学生表白,肯定也是老师给出了错误信号。即便不是老师错在先,如果后续老师正确处理,是不会被开除的。”
“别为了这个老师说话,他不值得被学生拥护。”
“也没人拥护他,都是好奇而已。那我不和他们一起猜了。”
谢哲撇了撇嘴,拿起手机装作看了两眼。
其实三中根本没出这件事。
是他编出来试探季良廷对师生之间发生情感的态度的。
虽然谢哲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试探。
但就是突然想贩一下这把剑。
往后的日子一直平淡无奇。
季良廷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他的学习和起居,他只知道爷爷的身体不像以往那么硬朗了,但是更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就这么一直活在庇护之下。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谢哲才正式知道自己名下全部的财产。
看到资产清单的时候他也沉默了。
难怪爷爷会担心他以后没有握住财富的能力。
如此看来,他确实没有。
谢哲也顺便偷听到,他其实不好好学习,也能进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学,给他找老师补课不过是让他体验一下生活疾苦。
但如果他高考考的好,季良廷会获得相应的奖金。
又想起来季良廷之所以来谢家,就是为了赚钱还债。
每次想到这儿,谢哲就会捡起刚刚因为自暴自弃扔下的笔,继续做题。
高三最后阶段,为了方便他休息,谢老先生专门在学校旁边给他租了两居室,给他办了走读,让季良廷和他一起住。
走读生可以少上两节晚自习,每天回到家,由季良廷再给他过一遍今天的学习任务。
离高考还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段时间学校抓的反倒松了不少,取消晚自习,保证学生的睡眠时间。
毕竟该讲的都讲完了,成绩好坏不差这两天。
谢哲今天回家的早,撂下书包躺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手机,还不到九点。
“大块头,大后天就要高考了,你说高考完我们去哪儿玩?”
“我们?”季良廷正在厨房里给谢哲煮夜宵。
临近高考,他管谢哲也管的松,只要谢哲按时睡觉起床,作业写完之后玩会儿手机打会儿游戏也是可以的。
“对呀,当然要带你一起出去玩,”谢哲刷着手机上的漫画,“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看我妈?去年暑假和圣诞因为要补课我都没去看她。”
“先考完再说吧。”季良廷没拒绝也没答应,把煮好的牛奶燕麦粥端到茶几上,又钻回厨房烤牛肉酥饼。
谢哲闻到食物的香气,爬起来开始吃东西。
吃到一半,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嫌我烦?所以才不想和我出去的?”
“从来没有嫌你烦过。其实不管你成绩的时候,和你相处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可是你认识我的这两年多,都在管我成绩,就是说这两年多和我相处就没愉快过?”谢哲知道自己有点强词夺理。
就是临近高考,他也压力大,学校里的同学也压力大,几乎人人都是一点即燃的炮./仗,可能对方一句话不顺心,就能吵起来。
“不是这个意思,”季良廷依旧没什么脾气,坐在谢哲对面的沙发里,耐心解释道,“先考完再说的意思是,你现在先别想着去哪儿玩,专心高考。这两天我把护照办理了,到时候你考完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谢哲看着季良廷的眼睛,“你立字据。”
季良廷没忍住笑了一下,真的找来纸笔,写下:【保证高考完陪小哲出去玩。——季良廷】
写完,把纸条递给谢哲。
谢哲接过,看着上面的字迹。
很工整,没有连笔,也没什么笔锋,是阅卷老师非常喜欢的那种字体。
像中学生的字,完全看不出写字的人已经三十多岁。
“行,原谅你了。”谢哲看着字条,顿时也不暴燥了,开心的笑了一下。
笑完,谢哲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今天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啊?”
听到这个请求,季良廷面露难色。
“你也知道我睡不好,临近高考全靠安定类药物助眠,就是想和你住。身边躺个人,能听见呼吸声,就像回到初中宿舍一样,会放松一点。”
谢哲知道自己要求很无厘头,但就是突然想这么要求。
季良廷犹豫片刻,“不行。”
“为什么?”
“不合适,你有自己的房间,你今年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季良廷拒绝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波澜。
谢哲“切”了一声。
不同意就算了。
他原本也觉得季良廷不会同意,就是看见季良廷笑了,觉得季良廷心情可能不错,才一时兴起突然问的。
晚上睡觉之前,谢哲和往常一样,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手扔在筐里,躺在枕头里看着古诗词。
季良廷也是一往的进来帮他收拾。
过了一会儿,卧室外突然传来季良廷的声音。
“小哲,洗衣机好像出问题了,衣服我帮你手洗可以吗?”
“都行。”谢哲抬头回应了一声。
奇怪,刚才洗衣机还是好的。
他没想那么多,复习完古诗词后,又打开手机看了看社交软件。
临近高考,朋友圈十分冷清。
只有薄浔和俞烬两个人有新动态。
他给薄浔发了条消息:【浔狗,给我看看干儿子吃饭。】
不一会儿,薄浔发过来一段视频。
是熊熊在吃磨牙棒的录像。
【快点考完来找我们玩,给我捎两块儿滑板,这边网购麻烦死了。】
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谢哲的心情好了不少。
-
高考考完最后一门,谢哲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第一个冲出考场,爽快拒绝了记者的采访,甚至懒得等司机来接,火急火燎的跑回家。
离晚上和同学约定去酒吧的时间还早,他要先找季良廷,告诉季良廷自己考得不错。
六月的天很热,花园里又全是蚊虫,谢哲从大门一路飞奔回宅邸门口时,腿上被咬了一片叮包。
“呀,小哲回来啦!”客厅里,谢老先生早就在等谢哲回来,见谢哲容光焕发,知道是成绩不错,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皱纹堆积在一起。
“回来啦!”谢哲换了鞋,凑到谢老先生面前,任由对方拍了拍头。
“季良廷呢?”
谢老先生还没察觉到谢哲的惊慌,“工作原因,把他调走了。”
“调走?”
“季良廷早就说了,等你到高考完就离开。正好你大叔叔家的堂姐要出国去分公司处理工作,国外乱,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不行,就把季良廷派给她了,季良廷自己也愿意去。下午刚走的,估计现在飞机上了吧。”
什么?
谢哲怀疑自己没听清。
季良廷早就说了等他高考完就离开?
可是高考前几天,季良廷口口声声说,等他高考完和他一起出去玩。
给他煮好夜宵,笑着哄他,还立了字据,说这两天就去办理护照,方便到时候和他一起出行。
就是说,那会儿季良廷哄他的时候……早就计划好离开了?
谢哲懵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骗过。
“小哲,怎么了?”谢老先生看着好大孙的表情跟做过山车一样,也收住笑容。
“良廷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最讨厌有家教管着你吗?现在好了,要上大学啦,不会有人管你了。”
是啊,没人管他了。
谢哲垂头,双目瞪圆,呆滞的看着地面。
他感觉现在自己像个小丑。
还不是马戏团那种高级小丑,就是街头卖艺还没人打赏的那种。
谢老先生见他失落,主动转移话题,“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你们班那个女生嘛,就是你说长得像漫画里的小人儿的那个女孩儿,还带她来咱家雪场玩过,高考完了,可以约人家出来玩呀。”
“她啊,早有男朋友了,我约她出来怕不是找抽,”谢哲都快忘了这号人了,“而且您不是一直不让我早恋吗?”
“我没有说过呀。还专门嘱咐良廷说,如果小哲有喜欢的女孩,要耐心引导,这个年纪的感情很美好的,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做超出年龄的事情,应该鼓励才是。”谢老先生不明所以。
“我和你奶奶当初也是十多岁认识的,多好啊。”
等等。
谢哲突然陷入困顿。
季良廷的职业素养有目共睹,是肋骨断了都能强撑着给他上课的敬业程度。对他一直是爱护保护,偶尔严厉,从来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他给季良廷倒杯水,季良廷都会警惕。
如果谢哲不主动打听季良廷的私事,很可能季良廷永远不会说。
如此敬业的人,为什么会违背谢老先生的教育理念,擅自加入自己的想法?
谢哲记得很清楚,季良廷对他早恋这件事抓的特别严格。
视女人为洪水猛兽。
他和女孩子多说两句话,季良廷都会干涉,和女孩子单独出去更是不允许,就算他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妹妹出门,季良廷都盯的紧。
回到起居室里的时候,谢哲还是想不通。
收拾桌子的时候,他看见抽屉里冒出来了一个纸角。
拿出来一看,是一封信。
和当初立字据的纸条放在一起。
【高考完陪小哲出去玩。】字条上的字还是新的。
谢哲咬了咬牙,拆开信封。
里面的信很简短。
只有寥寥几句。
“我他妈就不配你多说几句话吗!”还没读信的内容,谢哲暴躁的对着空气骂道。
[小哲,见字如面。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已经完成了高考,高考是人生中很重要很艰难的一道坎儿,你有克服它的毅力,说明往后再遇见困难,你也能做到迎难而上。……我其实不是个称职的家教,非常不称职,也无颜面对你。帮助你完成高考,在信中祝你前程似锦,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往后,我们便不再见了。——季良廷。]
“莫名其妙。你不称职真没人称职了好不好?”谢哲怒骂的声音有点转调,看着信上的字,吸了一下鼻子。
谢哲给季良廷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不过是个女人的声音,挂断之前还抱怨了一句,说自己刚买的号,为什么会有骚扰电话,也不知道原号主惹了什么腥。
给季良廷发微/.信,只有红色的感叹号和好友验证消息。
他不是没想过追去找季良廷。
只是打听了一下季良廷出差的位置后,只能放弃。
确实是个治安很不好的地方,他若是一个人去,准个儿走着去,躺在棺材里回来。
若是多带几个人去,先不说谢老先生根本不会允许他涉险,即便能出去,结果也是几个人一起躺棺材回来。
谢哲在本地上的大学。
大学里的朋友远没有中学时期的兄弟关系好。
大多都是觉得他人傻钱多好骗,才和他玩的,宿舍里其他三个男生来自不同的地方,各自有志,大家都是君子之交,井水不犯河水。
不会像当年上体校时,不到半个小时就和薄浔蒋翰打成一片,互认父子。
一晃到了大二。
其实大一到大二的暑假,谢哲本来是打算找薄浔和小学神玩的,本来签证和机票都办好了。结果突然打听到季良廷的消息,好像是说在外面出了点事,中了两./弹,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人还活着,但躺在医院。
他当时就和薄浔说不去找他们玩,机票也退了,要死要活的要去见季良廷。
生怕连最后一面都没得见。
软磨硬泡了许久,谢老先生终于答应他,给他配了十几个退役佣.兵当保镖。
最后因为当地战争,机场关闭,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季良廷。
但是季良廷把他微..信加回来了,并且告诉谢哲自己活着,让他别瞎跑。
谢哲这才消停。
-
酒吧里十分吵闹,大黄在卡座里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大黄也在本地上的大学,谢哲和他初高中也就是酒肉朋友的关系,但是上了大学,大黄已经是酒肉朋友中非常交心的人。
“就是这个妹妹,她找我要你联系方式,我就给了。她长得是真的漂亮,我们学校系花级别的。先说好,她那个专业几乎全是女生,这个系花绝对有含金量。”
“把我卖了当人情?”谢哲看着微信里的好友申请消息,又看了一眼大黄手机上的女生照片。
身材很好,很辣,但是……谢哲第一反应,是这个女生没有季良廷那种有野性的力量,没有那么结实的肌肉。
第二反应才是,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季良廷。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谢哲收回目光,淡然道,“没兴趣。”
大黄惊了,“长成这样你还没兴趣?”
旁边有个男生接道,“欸,你看谢哥手机屏保是啥,凌波丽和明日香,你给他找个现实里的大众美女,他能有兴趣才鬼呢。”
又有个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女生接道,“人家喜欢甜妹,不喜欢姐姐,大黄,你们不是初中就认识吗,谢哥这点喜好你都不知道?”
“……我看是你喜欢人家追不上,干脆把她推给兄弟,好在她身边给自己留个身份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不过爱是克制啦,我看她开心就行。”
爱是克制?
谢哲刚喝过酒,原本就有点晕乎,听到这句话,转向大黄,“克制?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自知配不上,能克制到什么程度?”
大黄听着谢哲认真的语气,有点懵,“就,能克制到从不把心意说出来。即便往后不再相见,临别前也不会点破,甚至还能祝福她,祝福她向前看。”
旁边有人揶揄,“你好卑微,好像沸羊羊。”
“啧,这不叫卑微。因为我这种俗人,一句告白,就仿佛玷污了人家似锦的前程,当然要忍了,不然怎么说爱是克制呢?”
谢哲吸了一口凉气,蹙眉。
有点头疼。
他无端想起来,高三那年季良廷留给他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我其实不是个称职的家教,非常不称职,也无颜面对你。】
【……帮助你完成高考,在信中祝你前程似锦,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
一年多来,他一直没弄懂,季良廷信中说的“不称职”“无颜面对”指的是什么。
毕竟一直以来,季良廷都太过称职,把烂泥扶不上墙的他拉扯到一本线以上,弥补他生命中长辈的缺位,保姆司机厨师保镖十项全能。
现在,他好像突然有点懂了。
往昔之中,季良廷说过的很多话,做过的很多事,毫无征兆的反噬入脑海。
比如那次在医院。
初恋准备朝他动手的时候,季良廷是真的对曾经的初恋起了杀心。
对,还有高二雪灾那次。
他问季良廷,是听他的话好好休息,还是听从命令去救灾?
季良廷反问他,左手能拿起刀砍断右手吗?
说完后季良廷又觉得不妥,才改的口。
还有,当初小秋告诉他季良廷相关的事情。
……既然小秋那么崇拜季良廷,又怎么会做没有季良廷授意的事情?
是季良廷希望他多了解一点他的内心吗?
以及,他编出来那个师生新闻的时候。
季良廷的反应是不由分说的责怪老师。
是否也应对了他的自责?
加上季良廷本来就不是直男。
谢哲不敢细想。
好像很多时候,季良廷流露情绪的时候,他并没有捕捉到。
只知道傻乐活在季良廷的庇护下。
季良廷一直表现的太过隐忍。
隐忍到谢哲这种对人类情绪极度捕风捉影的人,都漏掉了很多细节。
“谢哥,怎么不喝酒啊?”同行的伙伴见谢哲神色痛苦的抱头,不解问道。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出去醒醒酒。”谢哲站起来,准备出门前把卡压在桌子上,示意自己只是出去醒酒。
风一吹,头更疼了。
深秋的夜风已经开始凛冽,谢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风衣。
二十岁的谢哲,已经褪去高中时候的憨傻劲儿,妖冶邪魅的五官配上一米八多的身高,足够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加上衣着审美不错,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
吹风不到五分钟,就有前后不下十个人来要联系方式,男女都有,但谢哲全部拒绝。
谢哲定了定神。
他需要见到季良廷。
他想了想,既然他去找季良廷不现实,怎么才能让季良廷回来见他。
十二月的家宴上,谢哲听见大叔叔说,堂姐年底会回来,因为身体原因,不太适合在国外常驻。
季良廷也会跟着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谢哲开始着手准备。
要让季良廷肯见他,他必须表现的对季良廷当年的感情毫无察觉。
甚至表现出,他现在有女朋友…或者是有在追求的女性,反正就是要藏好自己的感情。
提前一个多月,谢哲就开始在朋友圈营销自己直男求偶人设。
就差没发叼朵儿玫瑰花的照片,说:女人,给你个机会追我。这种话。
油腻又直男。
一度连薄浔都来关心他,告诉他这样会把女生吓跑。
谢哲当然知道自己发的东西油腻。
原本也不是吸引女人的。
果然,没过两周,一年多来不和他说话季良廷,终于主动找他。
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感情打击,还教育他最好不要在朋友圈发这种东西。
一见吸引季良廷注意,谢哲立刻笑出声。
他也不急着提自己早知道季良廷要回国的事情,就是装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季良廷保持聊天,也不提当年的那封信。
-
一月末,即将迎来除夕的时候,谢哲终于再一次掌握了季良廷的消息。
春节前会回来,今年的家宴上,应该可以见到季良廷的身影。
谢家的家宴一向都有企业里的员工参加。
尤其是忙于内宅事务的员工。
春节这种大节日的家宴都是在本宅进行,谢哲从小就住在本宅,成年后因为未婚,加上谢老先生宠爱,也没让他搬出去,就这么一直住着。
除夕下午,谢哲正帮着管家给大门贴春联。
管家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谢哲又是喜欢上窜下跳的性子,自然坐不住,要去帮忙。
贴到一半,铁门前就来了车。
谢哲远远望去,只见开车的男人十分眼熟。
季良廷!
快两年没见,谢哲甚至反应了一秒,才认出季良廷的身份。
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小哲!当心!”下面的管家连忙扶着梯子。
“没事儿,我锻炼身体呢,摔不了。”谢哲笑着回应道。
完了,心里已经开始乱了。
贴完春联,回屋的时候,谢哲正好看见爷爷和大叔叔以及堂姐在沙发上聊天。
他路过,原本想不打招呼就溜上楼,结果正好被爷爷呵斥住。
谢老先生:“小哲,多大人了怎么这么没礼貌!”
谢哲硬着头破给亲戚鞠躬,“大叔叔好,姐姐好。”
鞠躬后,他发觉到季良廷站在沙发旁边,很有保镖的职业素养,背挺的很直。
“您好。”他把鞠躬转向季良廷。
“行了爸,别为难小哲了。”大叔叔见谢哲傻里傻气的,笑了一声。
“小哲,坐。”
谢哲不想和他们坐一起。
一想到亲戚间唠嗑儿就头疼。
“你二姑姑三叔叔快到了,你就别上去了,在楼下坐着吧。”
谢哲:……
他只能视死如归的坐下。
每年他最讨厌的就是春节和不熟亲戚坐一起尬聊的环节。
一直沉默的季良廷突然发话,“抱歉,刚才车没停好,我再去停一下。”
“都是自家,没停好怎么了?又不差这一个车位,”谢老先生听见季良廷的借口,十分无奈,“去吧去吧。”
“谢谢。”季良廷得到应允,才离开客厅。
谢哲见此也坐不住。
他找了借口开溜,直直朝着停车坪追去。
冬日的傍晚天黑的早,暮色之中,季良廷强大的背影有些萧瑟。
不知道是不是他也长高的原因,好像,季良廷的肩膀没有高中时看起来那么宽阔。
“季良廷,”谢哲叫了季良廷的全名,“等一下。”
季良廷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
谢哲快步追上去,站在季良廷面前。
庭院中的冷调路灯打在两个人之间,死寂。
“当年不辞而别,还有这封信,什么意思”
见到季良廷之前,他想过千百种曲里拐弯的方式试探季良廷,但是一见面,脑子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语言进行质问。
之前一个多月苦心经营的油腻直男人设,完全没派上用场。
谢哲从口袋里摸出书信,重复道,“什么意思。”
季良廷垂头,攥紧拳头。
“高考前两日答应我,考完和我一起出去玩,会一直陪着我,想去哪儿都可以。结果考完当天就不辞而别?”见到季良廷的那一刻,谢哲注定无法保持冷静。
“季良廷,你为什么骗我!”
这次季良廷回答的很快,“对不起。”
说完,季良廷局促的攥了一下拳头,“我先停一下车。”他快步往前走。
谢哲也快步往前追。
快走到的时候,谢哲突然抢过季良廷的手腕,单手按开自己的车门锁,强行拽着季良廷上了车。
季良廷:——
他猝不及防被拽,脑子里名为“反抗”的程序,直接停止运行。
谢哲把季良廷拽上后座,顺手反锁上车门,直接把信件甩在季良廷面前。
一年多过去,当初的信保存的依旧完好,一丝褶皱都没有。
“说呀!”谢哲怒不可遏的吼道。
季良廷沉默着捡起信件,捋捋平,“我教过你,和别人的说话的时候要控制音量——”
“你还教过我不要骗人,可到底是谁骗我不辞而别的!”谢哲的情绪非常激动,说完,整个人喘的厉害。
鼻尖恨不得逼到季良廷脸上。
季良廷向后躲了躲。
谢哲意识到自己情绪过分激进,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我,信上说的,‘无颜面对我’和‘失职’,指的是什么?”
“字面意思。”季良廷的声音很低。
“是指的,喜欢过我吗?”谢哲直截了当的问道。
季良廷呼吸停顿了一下,下意识躲闪了目光。
谢哲捕捉到季良廷表情上微妙的变化,声音瞬间变的笃定,“季良廷,你喜欢我。”
季良廷的目光跃动的更加厉害,偏头,看向身后的车门。
手还没触碰到门锁,就被按住肩膀。
攻击性的视线强行追上来,和他四目相对,无处可逃。
“你喜欢我。”谢哲重复道。
“季良廷,不得不说,你的感情狡猾又隐忍,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谢哲见他不说话,继续逼道,“我现在是成年人,和你也不再是师生关系,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实话?非要躲着我?”
季良廷咬了咬牙。
…谢哲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看样子,隐瞒是毫无意义的。
沉默良久,季良廷开口的声音很轻,“只要当过你一天老师,即便已经解除师生关系,这种负罪感也会永远萦绕在我身边,提醒着我我是个道德败坏的人。”
“小哲,对不起。我做不到内心和举止一样端正,如若论迹,我问心无愧,但是论心——”
季良廷还没说完。
只感觉炽热的鼻息骤然靠近。
后半句像是卡壳一样,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我应该让季老师更败坏一点。”
谢哲不羁的声音有些轻浮,邪魅到妖孽的眉眼笑意肆然,单手支撑在季良廷头顶,凑近。
臂展很长,在狭窄的车厢空间里,足够限制季良廷的自由。
“你——”季良廷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谢哲。
他印象中的谢哲还是四五年前,堪堪到一米七,只会憨笑傻乐的小孩儿。
一转眼,五官彻底长开,笑起来的狂狷劲儿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洒脱和魅力,身躯也不再矮小。
被擒住手腕,强行分开五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小朋友长大了。
季良廷完全是懵的状态。
他预想到谢哲可能会扇他两巴掌,或者骂他两句,又或者当众揭发他。
未曾想到事态会是这个走向。
“季老师,你唇上的颜色好淡。”谢哲贴近季良廷的耳垂,轻轻的吹了口气。
“别喊我老师!”这个称呼,季良廷整个人浑身不适。
(ps给审核:这个时候两位男主早就结束师生关系,早就结束师生关系!喊老师可以理解为角色扮演。)
谢哲勾了勾唇角,俯身,朝着淡色的唇贴去。
感觉到季良廷不安的想躲,谢哲腾出手,掰过季良廷的下巴,强行吻的更深。
-
“季老师,这不会是您的初吻吧?”短暂的亲吻结束后,两个人的呼吸声都不怎么安静。
车内空间密闭,更是无限放大起伏的气息。
谢哲依旧凑的很近,几乎贴在季良廷的喉结上,“季老师,我还想找您讨教讨教技巧。没想到一重逢,就遇见您也不会的难题了啊。”
“谢哲!”
季良廷被一声声“老师”折磨的几乎发疯,他第一次对谢哲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或者说是气急败坏更合适。
“都说了,别喊我——”
谢哲用一声轻笑打断了季良廷的话,“季老师,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学生亲吻,是什么感觉?”
“你——”季良廷气的几乎说不出话。
“这次,换我来教您好不好?”
-
最终,两个人是并肩走出停车坪的。
谢哲和管家打了招呼,借用员工通道和季良廷一起钻上楼。
本宅的工作人员都没觉得季良廷和谢哲一起出现有什么不对。
毕竟以前,他们从来都是绑定在一起。
上了楼,谢哲带着季良廷进了起居室,两个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的时候,气氛又一次陷入焦灼。
并非尴尬。
只是…刚才在车里趁着暮色,空间又窄,两个人身上的衬衫都被对方揉的稀烂。
扣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
现在进了室内,脱了外套,借着灯光才后知后觉发现。
“嗯…我还留着你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一件?”谢哲先一步开口。
有了灯光,他能看清季良廷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容时,顿时又没了刚才那种痞性和狂气。
“有熨斗吗?”季良廷也恢复冷静,“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换衣服下楼,怎么看怎么都不对。”
有道理哦。
谢哲站起来,从储物柜里给季良廷拿了熨斗。
他不会用这种东西,只能把两个人的衣服全交给季良廷打理。
“良廷,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谢哲看着季良廷在熨衣服,给他从冰柜里拿了瓶饮料,顺口问到。
主动亲完就是硬气,他光明正大的喊季良廷的名字。
“忘了。不过可以保证,在你成年以后。甚至可以说,是在你高三我们彻底分别以后,才确认这种情感。以前只是隐隐意识到大事不妙,但还是能骗过去自己。”
“在我成年以前我也不介意,你实话实说嘛。”谢哲知道这个人道德标准真的很高,只能循循善诱的试探。
季良廷叹了口气,“你成年之前考的那些个位数成绩,怎么可能喜欢。尤其是物理,瞎图答题卡都不可能——”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说了别说了。”谢哲知道他要说什么。
如很多年前小秋所说,季良廷之所以不对他笑,并不是过了爱笑的年纪,只是因为他当时的成绩,着实让人笑不出来。
“那你不辞而别的这么多年,有想过我吗?”
“不是想过,是一直在想。”季良廷的声音还是很平。
谢哲:“那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谢老先生说你过的很好。偶尔从你的同学那里也打听到,你无病无疾,在学校成绩不错,我便不打扰你。本来就是打算如信上和你说的,往后不再见了。”
谢哲忿忿的咬了咬牙。
季良廷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冷,冷到让他经常忽略,季良廷是个有感情的人。
“如果我没察觉到信件里的蹊跷,是不是你一辈子都不打算说?”
“是的。”季良廷没有否认。
谢哲:“那幸亏我察觉到了,我好聪明,你快夸我。”
季良廷没忍住笑了一下,“聪明。”
“不过你怎么察觉到的?”
谢哲:“你突然不辞而别的时候,我真的……就像是被最亲密的人刺了两刀,当时就觉得,不会吧,季良廷应该不会舍得这样对我吧?”
“一觉醒来,发现你确实走了,我才意识到。哦,季良廷舍得啊。”
“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每天骂你一百遍没心没肺的东西也不解气,直到大二,某次和同学出去玩喝了点酒,突然醍醐灌顶。好像理解了你以前过分隐忍的情绪,比如对我早恋的态度极度严格,刻意回避我的肢体接触,完全不允许我干涉你的私人空间……就是意识到了,你和我疏离并不是讨厌我,只是,喜欢的非常克制。”
“真正确定很喜欢你也是在你离开以后。也不是突然在某个瞬间确认的感情,就是……某天在学校,发生有意思的事情下意识想和你分享,回头,发现你不在我身后。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很爱很爱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样。”
“想把你找回来,又不知道该怎么找,然后就越来越清晰的认知到,我喜欢你。”
只是说着,谢哲似乎又想起来当初季良廷突然离开的那种感觉,声音有点转调。
“以后别再不辞而别,好不好。”
“不会再这样了,抱歉。这次回来就和老先生说调回本家工作,以前是我考虑不周。”
季良廷又道,“不过我一直以为……我的行为非常端正,应该是没有端倪能让你察觉到的,原来不是这样吗?”
“就是因为你行为太过端正,所以才反常。如果你当初稍微掺杂私心,借着什么名义和我有点肢体接触,我反倒不会察觉。毕竟同性师生之间打闹,真的非常正常,就像在体校时,教练揍我们从来都是直接上手,毕业的时候大家也会抬着教练阿鲁巴。”
“阿什么?”季良廷发出疑问。
“没事没事没事!”谢哲意识到可能是和季良廷之间的代沟。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业的时候他们几个男生搬着教练,把教练的四肢像派大星一样分开,往树干上撞的事情。
谢哲转移话题,又从口袋里拿出来很久以前,高考前季良廷立下的字据。
指着字条说,“这个,还记得吗?你欺骗我的证据。”
季良廷看着自己写下的字迹,垂头,“抱歉。”
“今年把它兑现了。陪我去找浔狗和小学神玩,然后一起去探望我妈,”谢哲蛮不讲理的说道,“不准拒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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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哲相关的写完了,还有最后一篇小浔和小学神的番外,写完就完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哲相关能写这么多……(大纲只写了几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