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吗?”
卧室里, 薄浔见俞烬把他收拾好的行李放回衣柜大半,只留了一些必备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不是说要顺着西欧往上走,一直到北欧, 还要去森林, 这会冻死吧。”薄浔看着两人的行李总共加起来,堪堪装满一只20寸的行李箱和一个双肩包,不禁感慨道。
俞烬没顾他的阻拦, 继续往回收纳着多余的衣物,“边走边买就行,现在汇率正好,本来就计划有许多东西要买。而且轮椅出行本来就不太方便,带太多行李你拿着很累。”
薄浔没反驳。
虽然他不会觉得多拿点东西就累, 不过俞烬说什么就是什么。
抵达机场,薄浔第一次知道还要给俞烬托运轮椅,换乘机场提供的公共轮椅才能进入安检。
地面的公共轮椅也不能带上飞机, 飞机上会有专门的小轮椅。
他以为和上地铁一样,可以直接推上去。
过了安检之后,两个人并排坐在候机休息室里。
休息室装修风格像是咖啡厅和酒吧的结合体,光线昏暗, 大多数人都抱着笔记本, 喝着咖啡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也有小部分悠闲的,端着香槟或是红酒,聚集在一起谈话。
吧台提供着饮料和餐点, 薄浔给俞烬端了杯咖啡和蛋糕, 自己捧了罐无糖可乐, 凑在俞烬肩膀上看着他们的旅行计划。
在茫茫陌生的美术馆古建筑和博物馆里, 薄浔突然眼前一亮,“除夕我们会去迪士尼玩!”
“嗯。你要是喜欢可以再多玩一天,反正我们时间充裕。”
俞烬单手划着iPad的屏幕,另一只手拿着叉子,不断的切着蛋糕,往薄浔嘴边送。
每次唇边传来奶油的触感,他都会乖乖张嘴。
他对甜食喜好一般,加上可乐又是甜的,没吃几口就有些发腻。
“这几天上课学的怎么样?老师讲得清楚吗?”俞烬问着,手上喂食的动作还是没停下。
“老师讲得挺好。就是听不懂。”薄浔艰难的咽下喉咙里的奶油蛋糕,刚没说完,又是一口凑到唇边。
俞烬又道,“刚开始接触陌生的外语是会有点困难,慢慢会好的。现在字母都会读了吗?”
“咳咳咳咳咳——”薄浔还没回答,猝不及防被奶油黏住嗓子。
下意识遮住口鼻,偏过头蹙眉咳嗽。
俞烬这才停下喂食的动作,“怎么了?”
“……”薄浔没说出话,抓起俞烬喝了一半的咖啡灌了一口。
苦涩的醇香冲淡了甜腻的味道,咳嗽缓解了一点,“吃不下了,太甜了,好腻。”
俞烬有些失落的放下叉子。
回头,无意看见薄浔现在的样子。
——刚咳嗽过,下垂的犬眼里有些泪光,唇边,白色的奶油特别显眼。
凤眸中的目光倏然收紧。
又瞬间别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呼吸。
俞烬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拇指,替他抹掉唇角不小心蹭的奶油。
片刻,又问道,“不想吃蛋糕的话,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薄浔从俞烬身上爬起来,无奈的笑了一声,“你是不是非要喂我点东西才开心?”
“嗯,”俞烬还是定定的看着他,点头,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爱好,“不过既然吃不下也不会强迫你,但是,你下次饿了可以和我说吗?”
薄浔刚想回答。
突然,身前多了一道影子,笼罩在他和俞烬头顶。
他和俞烬同时抬头。
只见是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身材颀长,眉眼锋利,单手揣在口袋里,步伐十分不羁。
单耳打了耳洞。
身边跟着一个青年助理。
薄浔看着他,莫名觉得眼熟。
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和陌生男人对视上目光的时候,薄浔不禁抽了一下唇角。
虽然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但是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就和当年他在体校,找朋友控诉的那种在厕所隔板上掏洞,上课故意喊他daddy,体训时特意往他怀里靠的男同性恋一样。
让人一阵恶寒。
“俞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先前在画展上看见过您的作品,一直想和您认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见您。”男人说完,微微俯身,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
“边谵,”俞烬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念出上面的名字,“边先生幸会,待会儿我会添加您好友,现在手机正在充电,不太方便。”说完,和他握了一下手。
“幸会幸会。您也是去巴黎参加服装春季发布会的吗?”
“和爱人度假。”俞烬回答的很平淡。
“这个季节去——”
俞烬感觉到边谵明显还想在说些什么,又道,“抱歉,如果是工作上有合作意向,可以待会儿再谈吗?”
“…可以。”对方明显没想到俞烬会如此冷淡,悻悻离开时,又往薄浔的方向瞥了一眼。
俞烬目送他离开,才转向薄浔,“小浔,你和他认识吗”
薄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在画展上遇见过的那个男人。
当时俞烬和主办方谈事情,对方和他搭过话,问他是不是职业模特。
“不认识。”薄浔否认。
只是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而且说出来俞烬肯定会多心。
“边谵…我们省最大的,甚至说是全国都赫赫有名的模特公司的太子。很小的时候,似乎在某次活动上见过他的妈妈,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俞烬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名片,翻了翻,“小浔,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不像是完全不认识。”
薄浔立刻反驳,“你不相信我?”
俞烬沉声解释道,“当然相信你。并不是说你撒谎的意思,因为你不认识他,他也可能认识你。之前听过他……和女团成员及男演员同时传出过绯闻。”
薄浔震惊的睁大眼睛,“好家伙。”
“当然只是绯闻。媒体上看见的,真实性不得而知。”
受冷空气影响,航班延误。
原本是下午的飞机,现在外面的天已大黑,还是没有听到起飞的消息。
薄浔原本就不是安静的性子。
有点不太坐的住,尤其是俞烬提议,开始给他补补课,教他一些基础单词以备出行之需的时候,薄浔干脆直接找了个借口逃遁。
说是逃遁,其实也不过是出来上个厕所,去商店逛一圈。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学习。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薄浔正在镜子前整理头发。
突然,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手。
回头,只见是熟悉的穿长风衣的男人,薄浔站了站直,“有事?”
边谵晃晃悠悠的凑近,离薄浔还有半步之遥的时候,慵懒的倚在墙上,五官是混血的那种立体感。
如果不是过分油腻的眼神和肢体语言,薄浔承认,他长得不错。
仅次于俞烬的漂亮。
边谵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照顾残疾男友很累吧?要不要和我试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特有缘分。画展中,你是正好是画中的模特,我是为你驻足的观众,就像神庙里——”
薄浔蹙眉,像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一样看着边谵,直接打断道:
“什么玩意儿?”
“意思是,你可以在我这儿放松放松,我喜欢你的身体。看得出来,你的性格不像是圈里人,所以大胆猜测,遇见俞先生之前,应该是直男吧?如果是直男,也许不知道…男性之间,当上面的那个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在下面来的爽快。我希望你可以体验一下这种无与伦比的美妙。”
“?”薄浔五官拧的更紧。
这么随便的吗?
难怪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一阵不适。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不会涉足你们的感情,并且可以给你他给不了你的体验——”
薄浔懒得听他说完,一字一顿道:“傻叉。”
边谵的笑容明显凝固。
显然是接触“文人”多了,甚少见到如此心直口快的。
薄浔又转过身,洗了洗手。
实则攥紧拳头,随时准备回头来一勾拳。
不料,边谵并没有为此生气,依旧是笑盈盈的,“你骂人的样子也很可爱。”
“抱歉,刚才冒犯了。其实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考虑做模特?以你的身材,配上我给你的资源,绝对可以迅速崭露头角。当然,工作前期,我会给你丰厚的经济资助——”
薄浔没忍住,笑了一声,“我缺你这仨瓜俩枣?”
“抱歉,偶然听说过一个学期之前,你为了夏训费用犯愁的事情。”
薄浔没说话。
三中有不少学服装表演的艺术生,更有童模出身的,和这个男人认识并不是稀奇事情。
他转过头,倚在洗手台上,说话前,先用手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笑得十分轻松,“那你打听晚了呀,最新的消息是,我从长辈手里继承了大额遗产。”
说完,薄浔砸了一下嘴,“还有,边先生,您是不是,从来没有过身体和灵魂高度契合的爱人?所以才会成天问别人约不约?”
听到这个问题。
边谵的笑容瞬间变得尴尬。
“可是我有。”薄浔笑得非常得意。
说完,他从大理石台面上起身,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的在边谵肩膀上拍了拍。
怜爱的拍完,才大摇大摆的走出洗手间。
-
“…俞烬!”
薄浔刚走出洗手间,只见拐角处,停着一张黑色的轮椅。
俞烬正低着头,拨弄着早就黑屏的手机。
薄浔没想到俞烬会跟出来,笑问道,“你怎么跟出来了?”
“我要去这家店买寿司,”俞烬的声音很低,明显有些不悦,把手机凑过去给薄浔看,“机场的轮椅不顺手,你推我去。”
薄浔点头,绕到轮椅背后。
其实俞烬不说,他也意识到俞烬应该是听见了。
走向寿司店的时候,大屏幕上刷出了航班信息。
他们的航班将于半个小时后开始登机。
“你生气啦?”薄浔低下头,凑到颈窝边上,柔声问道。
俞烬面无表情,冷然道:“我生什么气?你回答的非常好。”
-
上了飞机,薄浔把随身行李放好,才坐回位子上。
这个季节出国的大多数都是去热带,很少有他们这种反向度假的。
头等舱里冷冷清清,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乘客。
飞稳后,空乘帮他们铺好了床,方便他们一会儿休息。
沉默。
薄浔没看屏幕上放映的电影,偷偷瞥了一眼俞烬。
刚才买的寿司还放在桌子上,很明显,俞烬并不是特别有胃口。
翻书的声音也大,纸页“呼啦啦”的乱响。
“小浔。”
“嗯?”听见对方喊他,薄浔摘下耳机。
“我要去洗手间,帮我撑一下轮椅。”
薄浔“噢”了一声,翻身下来穿好鞋,绕到俞烬那一侧,支撑好飞机上用的小轮椅,娴熟的将他横抱起来放置在轮椅上。
不管多少次抱俞烬,他都会感慨一句:真硌。
洗手间的空间并不大,而且没有地面无障碍厕所的那种扶手。
薄浔怕俞烬自己撑不住,强行挤入狭窄的空间,艰难的转身锁上了门。
洗手间里的灯骤然亮起,有些刺眼。
“用不用我帮你——”
还没说完,突然,胳膊被狠狠的拉了一把。
空间太过逼仄,薄浔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直接整个人向后跌坐。
“——!”几乎是同时,后颈上传来惩罚性的亲吻。
渐渐蔓延到喉结。
血腥的味道瞬间在密闭的空间中充斥。
薄浔吃痛,下意识咬牙。
“俞烬……”声音有些抱怨,又因为疼痛的缘故,有些转调。
只听见身后,传来幽暗阴鸷的声音,又酸又凉,很低哑,“对,我生气了。”
“一想到有人觊觎你,就难受的发狂。即便你不喜欢他们,只是他们对你单箭头,我还是会狂躁。”
那也不能咬喉结……
尤其是在飞机上。
锐痛过去后,钝痛来带的异样触感,薄浔的呼吸不禁加重。
“我知道我吃醋发疯时的样子十分卑劣,但就是控制不住。”
说完,薄浔只觉得颈窝处又是倏的一痛。
他下意识仰头,像天鹅一样,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
“……我没有怪你,别咬喉结,嘶——”剧痛下,薄浔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镜子里,他隐约看见自己脆弱的喉结上,多了一道血痕。
“你有生气和吃醋的权力,不用刻意去控制……但是一个人生闷气总归难受,你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你的负面情绪,对不对?”缓过来一点后,薄浔用纸擦了一下喉结的伤口。
背后的声音还是沉闷的可怕,“我说了,小浔哥哥就会照做吗?”
薄浔感觉到身上抱着的手臂缠绕的更死,无奈笑道,“我哪次没哄着你?”
“既然小浔哥哥不喜欢吃过分甜腻的奶油,那…不甜的奶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