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薄浔目不转睛的看着俞烬。

像猫咪舔爪一样, 一点点蚕食着。

偶尔不小心蹭到高挺的鼻梁上,留下一抹半透明色的划痕。

绝美面容上的清冷荡然无存。

俞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还有说出这种话……

薄浔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呼吸发颤。

他依稀记得, 俞烬刚转学过来的那天, 被夸奖一句就会不自在的脸红,别扭的说着“谢谢”。

有人在俞烬面前讲荤话,俞烬会歪着脑袋满脸不解, 天真单纯的找他讨教。

现在……

薄浔瞳孔地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原来从一开始,单纯的人就不是俞烬。

是他自己。

只见俞烬缓缓的把手从唇边的移开,意犹未尽的舔唇,还在不断的呓语着什么。

“你——”极度的震惊的状态下,薄浔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只见俞烬淡色的薄唇湿润光泽。

突然, 面前的少年毫无预兆的凑到他面前。

烟草和艾草的味道中,还多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薄浔下意识想往后躲。

却被死死地按住后脑勺,被迫和阴鸷的目光四目相对。

“真想现在就和小浔哥哥接吻, 让小浔哥哥也尝一尝……”嘴角恣肆的扬起,沉哑的声音慵慵懒懒,说着,朝着薄浔鼻尖上凑了几分, “躲什么, 我只是想想,又没说要付出行动。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俞烬说到这儿故意停顿,朝着薄浔身上靠了靠, “我和你一样是人, 处在气血方刚的年纪。”

身贴身的距离时, 脑内一片空白。

薄浔下意识想低逃避灼热的视线。

“让小浔哥哥帮我这种请求太过失礼, 我提不出口。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着你——”

“我先走了。”薄浔没给俞烬说完的机会,强行掀开胳膊的圈禁,冲出束缚。

酒劲没完全消退,腿依旧发软,爬起来的时候动作太急,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向前栽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在他腹部抄了一把,帮他稳住平衡。

“在这场雪融化之前,我能等到你的回答吗?”

身后的语气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沉稳冷冽,隐隐带着些期待。

“小浔哥哥,我是真的很爱你。我不会要求你以同等的方式爱我,只希望,你能够接受我对你的情感。”

薄浔的大脑早就停止思考,完全听不进俞烬在说什么。

他穿上外套,踩着没系鞋带的球鞋,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口跑去。

跑出宿舍,薄浔一头冲向顶楼的天台。

室外寒风凌冽,疾风吞噬一切声音,积雪几乎和门一样高。

薄浔也顾不得冷,一头朝着松软雪堆栽去。

刺骨的冰雪钻进领口,薄浔这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脸被冻僵,他也不想从雪堆里起来。

“薄浔,你在这儿干什么?”

正埋在雪地中自闭的时候,谢哲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

“你还活着吗?”

“当然。”薄浔听到最后一句欠揍的话就来气。

从雪堆里爬起来,他抖了抖身上的冰珠,捋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干嘛?”

“小学神给我发消息,说你的手机和袜子落在他宿舍了。我就帮你拿了。”

“谢谢。”薄浔赶忙接过自己的手机和袜子。

袜子是单只的,被装在一个不透明的食品自封袋里。

谢哲看着他不自在的神情,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把袜子落在别人宿舍?”

薄浔怔住。

瞬间像石化一样。

“可,可能是,刚才喝的有点多,就……”他飞快的思考了一下。

对,当时俞烬说他睡着了,“就睡着了,我睡觉你也知道,不太老实。然后走的又匆忙,落下东西很正常吧?”

“那你为什么要落荒而逃啊?”谢哲不太理解他做事的逻辑链。

薄浔:“……”

这个人问问题怎么针针见血。

“你是不是,酒后和人家小学神表白,被拒绝了?”谢哲见薄浔眼神复杂,又追问道。

“当然不是,”薄浔关上天台的门,猎猎风声瞬间被隔绝,他倚着门坐在地上,长叹了口气,“事情…比想象的复杂的多。”

说到这儿,薄浔停顿了一下。

一说这个,谢哲瞬间来劲,凑到薄浔旁边,胳膊搭在肩膀上,“快点快点,说来听听。”、

“他和我告白的。”薄浔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呢?你不会没答应吧?”

“确实没答应,但是……”薄浔不敢细细回想。

当时,有了酒精的功劳,很多疯狂的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

脑子晕晕乎乎的,听着俞烬在他耳边诉情,还有手……

“我靠,兄弟,你别是人家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还强调自己是直男吧?”谢哲听着差点没跳起来。

薄浔一顿,“我确实这么说了。你怎么知道?”

“不过事情比你想的复杂。就是,俞烬他——”

薄浔欲言又止。

“我只是好奇,我初中的时候认识俞烬吗?很奇怪,他知道我初中时的很多细节,当时的长相和打扮,他都知道。”

“你初中的时候,认了百来号好妹妹好弟弟,是不是里面包括小学神啊?你每次认弟弟妹妹都深情款款的和人家说,‘认我薄浔当哥哥,以后我们就是比亲兄弟兄妹还亲的手足,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我会一直保护你们。’”

薄浔陷入沉默。

他也不确定。

虽然说认了那么多弟弟妹妹,但是很多认薄浔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当时逞一时英雄顺便认下,草草留个联系方式扔在好友列表里,平时也不聊天,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群发个问候消息。

“有可能吧?我认过的弟弟妹妹里好像有身负残疾的,而且有好几个,但是我也记不清他们谁是谁,叫什么,可能其中有俞烬?”

“那就是你撩了人家然后始乱终弃吗?我靠,兄弟,你要不要清醒一点?亏这么久以来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薄浔:……

“不是,你这种行为,真的很欠揍你知道吗?”谢哲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已经开始义愤填膺的拔高音量。

薄浔揉了揉耳朵,“别吼那么大声。”

“我吼你?你看看你做的事情,我吼你算轻的!”

“那个监视app,是俞烬给我装的。”薄浔又道。

谢哲沉默了。

良久,才皱着鼻子,“啊?”

“你别说出去,”薄浔锤了一下墙壁,“所以说事情很复杂。”

“是不是你始乱终弃,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把人家刺激黑化了?”谢哲缓过神,又问道。

薄浔有些暴躁,“横竖就是我的问题呗?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俞烬了?怎么什么都向着他?”

谢哲拍了拍薄浔的背,“不是我向着俞烬。主要是你以前的好弟弟好妹妹真的太多了,就不自觉把你带入渣男角色。对不起兄弟,我胳膊肘再也不往外拐了,要不然,我们去报警?”

“不行,那样对俞烬不好,而且他这么做很可能是生病了,”薄浔连忙阻止,“纵然俞烬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很多事情上……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比如回老家的时候,帮他解决各种问题,顺便还谈了笔生意,让他在亲戚村民面前无尽风光。

谢哲:……

他妈.的到底谁向着俞烬啊?

他没勇气吼出口。

薄浔没再说话,径直朝着宿舍楼楼下走去。

门口,等人高的积雪已经清理出来一条能通人的道路,在上面搭建木板抬高地势,做成一条临时栈道。

像古典花园中的蔷薇丛一样,从中间开辟了一条道路。

“这么大的雪你要去哪儿?”

“回教学楼一趟。”薄浔说着,裹紧身上的冲锋衣,踩上栈道。

回到教学楼,薄浔径直朝着立式储物柜的区域走去。

很快,他就找到角落里,一处稍矮一点的柜子。

铁皮柜门上,卡着一张小小的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英文名,还有一行小字。

Ash

谨记,坚持上学是尘世间的修行,是苦难是磨砺。

“这是小学神的柜子吗?”谢哲凑过来看了看,“原来学神也会觉得上学痛苦欸。”

薄浔从口袋里摸出别针,开始撬着柜门的锁。

“你这样撬锁,他知道不会生气吗?”

“他这么对我的,我还回去的不及其中万一,”薄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而且他可不会生气,可能会很开心的说着什么,‘小浔哥哥肯主动了解我了,好开心!’俞烬的脑回路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说话间,薄浔已经别开门锁。

“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瞬间涌了出来,洒了一地。

——大多数都是药盒,在地上堆成小山。

“这么多药?”薄浔震惊的看着掉在地上的药盒。

谢哲已经先一步蹲下来开始收拾,一边收拾,一边看着盒子上的药名。

“……什么汀,这个是缓解焦虑的,这个应该也是治疗疑难精神问题的,这个是镇定安眠的,还有络丸,算是能让人站起来的安慰剂。”

“算了,太多不认识的了。等等,你撬的门,你怎么不来收拾?”

薄浔看着手上的一本牛皮笔记本,书角看上去磨损很重。

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

“你放着就行,我待会儿自己来收拾。”薄浔说着,打开了俞烬的日记本。

笔记本上的子端正工整。

只是很多笔迹,有过泪水打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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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烬,13岁,男。你的这双腿,能保住已经是万幸。前两个月有个和你伤势一样重的病人,也是车祸,他就没你这么幸运了,最终以截肢告终。”

“你年纪还小,现代医学进步很快,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能站起来。”

“那我的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他们呢?”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