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浔目不转睛的看着俞烬。
像猫咪舔爪一样, 一点点蚕食着。
偶尔不小心蹭到高挺的鼻梁上,留下一抹半透明色的划痕。
绝美面容上的清冷荡然无存。
俞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还有说出这种话……
薄浔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呼吸发颤。
他依稀记得, 俞烬刚转学过来的那天, 被夸奖一句就会不自在的脸红,别扭的说着“谢谢”。
有人在俞烬面前讲荤话,俞烬会歪着脑袋满脸不解, 天真单纯的找他讨教。
现在……
薄浔瞳孔地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原来从一开始,单纯的人就不是俞烬。
是他自己。
只见俞烬缓缓的把手从唇边的移开,意犹未尽的舔唇,还在不断的呓语着什么。
“你——”极度的震惊的状态下,薄浔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只见俞烬淡色的薄唇湿润光泽。
突然, 面前的少年毫无预兆的凑到他面前。
烟草和艾草的味道中,还多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薄浔下意识想往后躲。
却被死死地按住后脑勺,被迫和阴鸷的目光四目相对。
“真想现在就和小浔哥哥接吻, 让小浔哥哥也尝一尝……”嘴角恣肆的扬起,沉哑的声音慵慵懒懒,说着,朝着薄浔鼻尖上凑了几分, “躲什么, 我只是想想,又没说要付出行动。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俞烬说到这儿故意停顿,朝着薄浔身上靠了靠, “我和你一样是人, 处在气血方刚的年纪。”
身贴身的距离时, 脑内一片空白。
薄浔下意识想低逃避灼热的视线。
“让小浔哥哥帮我这种请求太过失礼, 我提不出口。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着你——”
“我先走了。”薄浔没给俞烬说完的机会,强行掀开胳膊的圈禁,冲出束缚。
酒劲没完全消退,腿依旧发软,爬起来的时候动作太急,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向前栽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在他腹部抄了一把,帮他稳住平衡。
“在这场雪融化之前,我能等到你的回答吗?”
身后的语气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沉稳冷冽,隐隐带着些期待。
“小浔哥哥,我是真的很爱你。我不会要求你以同等的方式爱我,只希望,你能够接受我对你的情感。”
薄浔的大脑早就停止思考,完全听不进俞烬在说什么。
他穿上外套,踩着没系鞋带的球鞋,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口跑去。
跑出宿舍,薄浔一头冲向顶楼的天台。
室外寒风凌冽,疾风吞噬一切声音,积雪几乎和门一样高。
薄浔也顾不得冷,一头朝着松软雪堆栽去。
刺骨的冰雪钻进领口,薄浔这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脸被冻僵,他也不想从雪堆里起来。
“薄浔,你在这儿干什么?”
正埋在雪地中自闭的时候,谢哲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
“你还活着吗?”
“当然。”薄浔听到最后一句欠揍的话就来气。
从雪堆里爬起来,他抖了抖身上的冰珠,捋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干嘛?”
“小学神给我发消息,说你的手机和袜子落在他宿舍了。我就帮你拿了。”
“谢谢。”薄浔赶忙接过自己的手机和袜子。
袜子是单只的,被装在一个不透明的食品自封袋里。
谢哲看着他不自在的神情,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把袜子落在别人宿舍?”
薄浔怔住。
瞬间像石化一样。
“可,可能是,刚才喝的有点多,就……”他飞快的思考了一下。
对,当时俞烬说他睡着了,“就睡着了,我睡觉你也知道,不太老实。然后走的又匆忙,落下东西很正常吧?”
“那你为什么要落荒而逃啊?”谢哲不太理解他做事的逻辑链。
薄浔:“……”
这个人问问题怎么针针见血。
“你是不是,酒后和人家小学神表白,被拒绝了?”谢哲见薄浔眼神复杂,又追问道。
“当然不是,”薄浔关上天台的门,猎猎风声瞬间被隔绝,他倚着门坐在地上,长叹了口气,“事情…比想象的复杂的多。”
说到这儿,薄浔停顿了一下。
一说这个,谢哲瞬间来劲,凑到薄浔旁边,胳膊搭在肩膀上,“快点快点,说来听听。”、
“他和我告白的。”薄浔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呢?你不会没答应吧?”
“确实没答应,但是……”薄浔不敢细细回想。
当时,有了酒精的功劳,很多疯狂的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
脑子晕晕乎乎的,听着俞烬在他耳边诉情,还有手……
“我靠,兄弟,你别是人家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还强调自己是直男吧?”谢哲听着差点没跳起来。
薄浔一顿,“我确实这么说了。你怎么知道?”
“不过事情比你想的复杂。就是,俞烬他——”
薄浔欲言又止。
“我只是好奇,我初中的时候认识俞烬吗?很奇怪,他知道我初中时的很多细节,当时的长相和打扮,他都知道。”
“你初中的时候,认了百来号好妹妹好弟弟,是不是里面包括小学神啊?你每次认弟弟妹妹都深情款款的和人家说,‘认我薄浔当哥哥,以后我们就是比亲兄弟兄妹还亲的手足,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我会一直保护你们。’”
薄浔陷入沉默。
他也不确定。
虽然说认了那么多弟弟妹妹,但是很多认薄浔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当时逞一时英雄顺便认下,草草留个联系方式扔在好友列表里,平时也不聊天,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群发个问候消息。
“有可能吧?我认过的弟弟妹妹里好像有身负残疾的,而且有好几个,但是我也记不清他们谁是谁,叫什么,可能其中有俞烬?”
“那就是你撩了人家然后始乱终弃吗?我靠,兄弟,你要不要清醒一点?亏这么久以来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薄浔:……
“不是,你这种行为,真的很欠揍你知道吗?”谢哲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已经开始义愤填膺的拔高音量。
薄浔揉了揉耳朵,“别吼那么大声。”
“我吼你?你看看你做的事情,我吼你算轻的!”
“那个监视app,是俞烬给我装的。”薄浔又道。
谢哲沉默了。
良久,才皱着鼻子,“啊?”
“你别说出去,”薄浔锤了一下墙壁,“所以说事情很复杂。”
“是不是你始乱终弃,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把人家刺激黑化了?”谢哲缓过神,又问道。
薄浔有些暴躁,“横竖就是我的问题呗?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俞烬了?怎么什么都向着他?”
谢哲拍了拍薄浔的背,“不是我向着俞烬。主要是你以前的好弟弟好妹妹真的太多了,就不自觉把你带入渣男角色。对不起兄弟,我胳膊肘再也不往外拐了,要不然,我们去报警?”
“不行,那样对俞烬不好,而且他这么做很可能是生病了,”薄浔连忙阻止,“纵然俞烬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很多事情上……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比如回老家的时候,帮他解决各种问题,顺便还谈了笔生意,让他在亲戚村民面前无尽风光。
谢哲:……
他妈.的到底谁向着俞烬啊?
他没勇气吼出口。
薄浔没再说话,径直朝着宿舍楼楼下走去。
门口,等人高的积雪已经清理出来一条能通人的道路,在上面搭建木板抬高地势,做成一条临时栈道。
像古典花园中的蔷薇丛一样,从中间开辟了一条道路。
“这么大的雪你要去哪儿?”
“回教学楼一趟。”薄浔说着,裹紧身上的冲锋衣,踩上栈道。
回到教学楼,薄浔径直朝着立式储物柜的区域走去。
很快,他就找到角落里,一处稍矮一点的柜子。
铁皮柜门上,卡着一张小小的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英文名,还有一行小字。
Ash
谨记,坚持上学是尘世间的修行,是苦难是磨砺。
“这是小学神的柜子吗?”谢哲凑过来看了看,“原来学神也会觉得上学痛苦欸。”
薄浔从口袋里摸出别针,开始撬着柜门的锁。
“你这样撬锁,他知道不会生气吗?”
“他这么对我的,我还回去的不及其中万一,”薄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而且他可不会生气,可能会很开心的说着什么,‘小浔哥哥肯主动了解我了,好开心!’俞烬的脑回路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说话间,薄浔已经别开门锁。
“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瞬间涌了出来,洒了一地。
——大多数都是药盒,在地上堆成小山。
“这么多药?”薄浔震惊的看着掉在地上的药盒。
谢哲已经先一步蹲下来开始收拾,一边收拾,一边看着盒子上的药名。
“……什么汀,这个是缓解焦虑的,这个应该也是治疗疑难精神问题的,这个是镇定安眠的,还有络丸,算是能让人站起来的安慰剂。”
“算了,太多不认识的了。等等,你撬的门,你怎么不来收拾?”
薄浔看着手上的一本牛皮笔记本,书角看上去磨损很重。
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
“你放着就行,我待会儿自己来收拾。”薄浔说着,打开了俞烬的日记本。
笔记本上的子端正工整。
只是很多笔迹,有过泪水打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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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烬,13岁,男。你的这双腿,能保住已经是万幸。前两个月有个和你伤势一样重的病人,也是车祸,他就没你这么幸运了,最终以截肢告终。”
“你年纪还小,现代医学进步很快,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能站起来。”
“那我的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他们呢?”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