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储物柜没锁?

薄浔记得昨天训练完之后他锁过了。

教室乱哄哄的, 宋嵩见薄浔没反应,以为他没听见,又和旁边的女生说了两句话, 站起来径直走向薄浔, 一字一顿的重复道,“你柜子没锁,我帮你关上了你自己去锁一下!”

“我、听、见、了。”薄浔学着宋嵩一字一顿的语气回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走出教室的时候, 薄浔注意到宋嵩手臂上挂着五六个彩色水杯。

不禁打趣道,“为了给某个人接水,直接承包了片区的接水任务是吧,有个词叫什么,欲什么彰……”

“闭嘴。”

宋嵩瞪了薄浔一眼, 像保护孩子一样搂了搂胳膊上的水杯们。

“话说,十月四我去给我表爷爷烧纸的时候,遇见你同桌了。”

“你说遇见俞烬?”薄浔回忆了一下。

十月四, 不就是他发现手机上有监视app,准备去找俞烬对峙的那一天吗?

“对呀,”说到同桌的话题,宋嵩就不禁咬牙切齿, “当时在陵园停车场和他擦肩而过, 看见他身上抱着很多条裙子和娃娃,后面有个男人推着他,也没和他打招呼。”

“他是去看什么人吗?”宋嵩顺口又问道。

“不知道,可能吧。”薄浔没说那天在俞烬家的所见所闻。

走廊是开放式的, 早风一吹, 刺骨的寒冷袭满全身。

薄浔一向耐冻, 现下也忍不住一哆嗦。

走到储物柜旁边时, 薄浔看着没上锁的储物柜门,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难不成刚卸载那个监控app,那个暗恋者就又卷土重来了吗?

薄浔准备打开门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了?”宋嵩试探性的轻轻拍了拍薄浔的肩膀。

薄浔没接话,屏住呼吸,一把拉开柜门。

只见柜子中,多了一个精致的绣花布包裹。

看着那个不属于他的包裹,薄浔咬紧牙关,整个人不自在的绷紧。

上次那个骇人的娃娃还历历在目。

“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变/态的暗恋者把你门撬了?”宋嵩也意识到不对,说完,先一步夺过包裹拆开。

薄浔紧张的看着。

意外的,这次里面没有什么骇人的东西。

他拿起包裹内的袋子,疑惑的打量着,“…暖贴?还有发热鞋垫?”

“还有一张字条,”宋嵩捡起包裹底部的字条,“这是……拿油画棒还是拿口红写的字?”

“我看看。”薄浔抢过那张字条。

【今早乍然转寒,平日总见你穿着单薄,记得保暖,当心着凉。】

和上次在娃娃背脊上见到的字体几乎一样,口红写出来的字迹像凌乱的树杈,顿笔处十分锋利。

宋嵩歪着脑袋,“这么看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变.态,似乎还挺关心你的。”

“确实。”

说完,薄浔立马改口,“不对,那也不能掩饰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

刚卸载看监控的app,消失了好几个月的暗恋者就恰好又一次找上门。

他再迟钝,也很难不把矛头往俞烬身上想。

会不会真的和俞烬有关?

回到班上的时候,班主任正在讲台上查着各科作业上交情况。

见宋嵩和薄浔一前一后从后门进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薄浔灰溜溜的回到位置上。

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

教室内的空调散发出暖风的同时还有一股焦糊味。

秦老师走下讲台,给每个同学发着表格。

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薄浔见秦老师多停留了一会儿。

找出两张表格,放在他桌子上。

秦老师严肃道,“个人信息表,俞烬今天生病没来,你帮他填一下。”说完,秦老师调出自己手机中的扫描件图片,放在薄浔桌子上,“照着这个写,字写工整一点。”

“噢。”薄浔拿过手机看了看。

上面是俞烬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个人页的扫描件。

原来俞烬转学过来之后,早就过过生日了吗?而且还是成年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

他压根没听俞烬说起过。

而且,一般来说,身份证上的证件照都多少有些潦草,因为照相机会无限放大平日肉眼忽略的瑕疵。

俞烬不一样。

证件照上的俞烬,不苟言笑的看着镜头,眉眼精致又端正,轮廓流畅。

“赶紧写,别愣着了。先写俞烬的,写完快点把手机还给我。”秦老师见薄浔发呆,语气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薄浔这才拿起笔。

正写着,突然,窗边的位置爆发出一个男生的惊叫。

“哇!下雪了!”

此言一出,原本都在低头填表,瞬间齐刷刷的抬头朝窗外看去。

只见外面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骤然飘起鹅毛大雪。

冷灰色的天空像黑白电影中的场景一样,时不时伴随着接触不良造成的雪花屏。

寒风呼啸的声音中,湍急的雪点在玻璃上凝结成冰晶,渐渐遮挡住教室内的视线。

“这才不到十月中旬,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雪?”

“别是末世前兆吧?”

“好啊,今天世界毁灭,我们就不用高考了哈哈……”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薄浔听着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目光还是没从窗外移开。

好冷。

写完俞烬的表格,薄浔搓了搓手。

忽然想起来还有那个“暖心变.态”送他的暖贴,思索了一会儿,薄浔还是拆开了一贴,粘在背后,好让身上暖和一些。

大课间的时候,教学楼前的积雪已经漫到腰间。

课间操也取消,好多住校生都顶着风雪回宿舍换厚衣服。

薄浔看了看身上的单衣和校服外套。

趁着宋嵩在教室,他径直跑到宋嵩座位上,从背后搂过宋嵩的脖子,“松松,借我件厚外套。”

宋嵩放下笔,“这是我这周带的最厚的衣服,如果你实在冷,要不要把校服外套脱给你?”

薄浔看了看宋嵩身上,一件稍厚一些的连帽卫衣外面套着秋季校服,里面最多穿了件t恤。

“不用了,我找谢哲蒋翰他们问问。”

-

室外的暴雪过于凛冽,薄浔顶着齐腰高的积雪游到宿舍楼的时候,全身几乎湿透。

身上冻的几乎没有知觉,上楼梯的时候,腿脚也不怎么听使唤。

谢哲他们的宿舍在五楼,薄浔一路爬上去的时候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

到了宿舍门前,他也没敲门,直接一把推开。

屋内的草药味很浓。

只见两张床中间放着一个大木桶,谢哲和蒋翰正共用着木桶一起泡脚,草药的味道便是从木桶里传来的。

“你来啦?搬个凳子过来,一起一起,”谢哲看见薄浔头发上打着冰溜子,赶忙招呼到,“冻死人了,我和蒋哥都没带厚衣服,幸好还有个泡脚的木桶。”

薄浔一听他们也没厚衣服,干脆也不开口了,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加入泡脚大军。

热水没过小腿,薄浔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舒舒服服的瘫在椅子里,“你们其他室友呢?”

“还在雪地里游泳,没爬回来,”谢哲说完,看了看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我们班主任说,可能要停课,因为教学楼空调管道坏掉了,不能开暖风。加上突然暴雪,好多老师都被困在路上,还没到校。”

“好耶!”一听不用上课,薄浔不禁欢呼雀跃。

谢哲还在烦躁的按着自己黑屏的手机。

按了几下,把手机往上铺一撩,“薄浔,你手机借我用用。”

“干嘛?”薄浔问着,乖乖拿出手机递给谢哲。

谢哲:“给大块头打电话,让他帮我送衣服和吃的。”

薄浔:“这种天气,他能过来吗?”

“不能也得能,我说让他过来他就得过来,这是他的工作,至于怎么过来是他的事情。”谢哲说完,忿忿的拨通电话。

蒋翰:“薄浔,看见没,这就是黑心老板的幼年雏形。”

薄浔:……

谢哲拨通电话,按下免提,很快,对面便接通,“喂,我和你说——”

他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沉稳低哑的声音,“我在你校门外。突发暴雪,你离家的时候没带厚衣服,宿舍里应该也没什么吃的,所以来给你送东西。刚才打你电话一直提示关机,这是你朋友的手机吗?我在东南角的围栏等你,需要麻烦你自己下楼拿一下,可以吗?”

在场的三个人明显愣住。

尤其是刚才说谢哲是黑心老板的蒋翰。

“阿哲?是信号不好吗?为什么不说话?”

谢哲:“信号挺好的,就是你能不能想办法进校门,然后送上来?外面好冷雪好大,我不想下楼拿。”

薄浔:……

蒋翰:……

蒋翰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他是黑心老板,没错吧?”

“确实。”薄浔小声道。

电话对面的季良廷明显有些许沉默,半晌,才道:“好,那你稍等一会儿,我和你班主任打个电话再和门卫协商一下。”

谢哲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薄浔。

“你们两个刚才谁说我黑心老板的?我还没和他说我缺什么,他就自己主动给我送东西,我又没逼他。”

蒋翰沉默着已经从泡脚桶里出来,拖干净地上的积水。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宿舍门传来叩击的声音。

薄浔把门打开后,只见谢哲的家教笔挺的站在门口,迷彩裤裤脚扎在马丁靴里,上半身穿了件轻便的冲锋衣,极度健壮的身材,完全不是他们这几个十几岁少年能够比的。

手上推了两个30寸的行李箱,明锐的目光炯炯有神。

季良廷环视了一圈宿舍,锁定谢哲的身影,才开口道,“左边这一箱是厚衣服和厚被子,考虑到你的朋友们也可能没带厚衣服,擅自进了你的衣帽间扒出来了三四件羽绒服。”

“右边的箱子是食物,大多是自热速食和你平时喜欢喝的饮料,按照你们宿舍四个人,这些东西够你们吃一周左右。”

“行,谢了,放那儿吧,”谢哲打量着季良廷这身衣服,“话说,你穿这身衣服要去哪儿?”

“救灾。这次暴雪很可能是雪灾级别的,周围乡镇已经出现——”

谢哲听到“救灾”两个字,突然蹦了起来,语气有些着急,“等等,你不是早退伍了吗?”

季良廷看了一眼谢哲慌慌张张的样子,开口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着稳重,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若有难,召必回,不管退伍多久,这句话都是原则。不过这次是民间自发的救助组织,我以前的朋友建立的。”

“我走了,还有人在等我。”

“不行,你不能去。”谢哲直接拦在门口,堵住了季良廷的去路。

其实谢哲的身量根部堵不住一米九多身材健硕的季良廷,但不妨碍他还是愿意螳臂当车。

“你都说了雪灾级别,肯定很危险。太危险了,所以你不能去。如果是因为工资高才去的话,我可以给你比他们还高的价格。还是说你朋友逼你威胁你?”

季良廷:“……”

他的眼神里有些无奈,低头这么看着张开双臂撑门的谢哲。

“不是钱的问题,而且是我自愿去的。”季良廷叹了口气。

谢哲:“那我要是执意不让你去呢?你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

季良廷攥了攥拳头,语调依旧耐心,“你这话无疑是在问我,为什么不能左手拿起刀砍断右手?”

说完,季良廷别过目光,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又改口道,“我不会有事的,对我来说这点雪不算威胁。让我过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