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短促沉重。
目光也涣散, 点点月光在视线里幻化做一个个光晕。
大脑空白了不知道多久,薄浔才从头皮发麻的感觉中渐渐回神。
刚才……是俞烬的唇吗?
薄浔甚至不敢细细回味转瞬即逝的触感。
“抱歉,是不是压到你了?”俞烬用胳膊在瓦片上支撑起上半身, 从薄浔胸膛前缓缓起来。
刚没爬起来多少, 突然,手下一打滑。
又重重跌了回去。
薄浔:!
这次俞烬完全栽在他的胸膛上。
呼吸隔着心口的布料,源源不断的传来。
“对不起, 瓦片上有青苔,手上打滑了。”清冽的声音带着很浓厚的歉意。
薄浔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秋夜的所有凉意瞬间会飞烟散,取而代之的只有燥.热,湍急的热血充斥全身,喉咙发干。
他突然很想伸出手, 紧紧的把俞烬拥入怀中。
不是朋友之间的普通拥抱。
无端的冲动,回过神后,薄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俞烬早就从他身上起来, 仰面躺在他旁边的位置,看着眼花缭乱的夜空。
“薄浔?”
“啊?”薄浔赶紧回神。
“没事,叫叫你。”
薄浔没接话,只是仗着夜色, 大胆的偷看着身边的少年。
侧面看过去, 线条完美的薄唇颜色很淡,尤其是唇珠,有淡淡的光泽。
白色的绸缎衬衫在攀爬过程中已经蹭出好几道黑印,胸口前的宝石胸针却是保护的完好, 没了强光的照射, 宝石恢复了暗淡的紫色。
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俞烬的手上。
五指匀称修长, 柔和的月光一打, 皮肤看上去十分细腻。
突然,细腻的五指毫无预兆的叠上他的手背。
薄浔只感觉心跳都漏了半拍。
光线昏暗中,感官会无限放大。手背上的神经原本就多,被这么一触碰,像是有细细的电流蹿过。
“我的手好冷。”俞烬的声音依旧很轻,几乎混在风里。
手就这么轻轻搭在薄浔手背上,没有半点撤回的意思。
“冷,冷的话……我们回去吧?”薄浔一慌,舌头有点打结,话都说不囫囵。
俞烬:“……”
即便是从侧面看过去,他也明显感觉到俞烬的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
是不是说错话了?薄浔心里猛地一沉。
“那回去吧。”语调骤然转冷。
说完,俞烬从平躺的姿势改为坐直,“确实时间不早了。”
薄浔没接话,只是默默爬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俞烬似乎有点生气。
往回家方向走的时候,突然,轮椅上一直沉默的俞烬突然开口。
“薄浔,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当然可以。”
“虽然在学校里经常见有人给你写情书,向你示好追求你,但其实你根本没谈过恋爱对吗?”
“确实没有。”薄浔挠了挠头,没有否认。
俞烬沉闷道,“那就对了。”
“什么叫那就对了?”
“没什么。”
薄浔不解,只能听出俞烬的语气十分不爽。
-
回家的时候,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过十。
有几个不认识的亲戚在客厅看着电视,彭娟也和他们在沙发上坐着,时不时聊着天。
薄浔也没打招呼,径直带着俞烬转移到电梯处。
家里的小楼考虑到老人爬楼不便,特意装了电梯,平时几乎都是薄浔的爷爷在使用。
“小浔,回来啦?”等电梯下来的时候,彭娟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薄浔闷哼了一声。
外人面前,母亲一向和善有礼。
“这个就是刚才和你们说的亲家,要招小浔入赘的那个。”彭娟继续眉飞色舞的和沙发上的亲戚说着话,说完又看向薄浔,“小浔,过来让你表舅看看,都十好几年没见面了。”
沙发上传来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小浔,过来说两句话呀。”
电梯传来到达的提示音。
薄浔懒得理她,推着俞烬进了电梯,直接合上了门。
“欸你这孩子……”电梯门外,传来彭娟气急败坏的声音,紧接着是陪笑声,“他就这脾气,从小都是。”
客房都集中在二楼,薄浔带着俞烬进了房间,顺手打开了灯。
客房内的布置和宾馆标间相似,因为薄国庆的寿宴会来很多亲戚,所有房间都是提前布置好的。
薄浔检查了一圈客房的基础设施,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这才道,“时间不早了,你注意休息,我住你楼上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嗯。”俞烬点头,又确认了一遍,“是正上方的房间?”
薄浔:“对。”
“好。”
薄浔又和他随意说了两句,这才匆匆跑上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迫不及待的钻进浴室。
深秋的晚上已经开始冷了,可冲澡的时候,薄浔还是开得凉水。
浴室里强烈的灯光有些晃眼,他拳头抵在墙上,闭上眼睛,缓缓的低下头。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俞烬的脸。
还有刚才轻吻的触感。
以及贴在心口上的呼吸,和艾草的气息。
刚才如果真的和俞烬接吻了会怎么样?如果真的大胆一点抱上去呢?
俞烬会不会觉得他的心思很恶心?毕竟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似乎从来不为人间俗情所染。
浇在身上的冷水,渐渐也不是那么冷。
薄浔听见自己的呼吸由浅入深,不断加重。
冲动中又混合着一阵阵罪恶感。
在花洒下迟疑半晌,薄浔最终还是又一次闭上眼睛。
不由得想起俞烬的手指修长光滑,只有指腹带着一层触感粗粝的薄茧。
想到这儿,薄浔狠狠地拧住自己的胸肌。
似乎又觉得不够,换成用指甲狠狠的掐进皮肉之中,加重痛感。
花洒的水流声很大。
最终,薄浔坐在淋浴室的小板凳上,皮肤被自己掐出一片嫣红,身躯微微颤抖着。
脸上的水珠不知是花洒的水流还是生理性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俞烬对不起……”
声音微微带着哭腔和忏悔。
“真的对不起,呜呜……”
还没说完,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眶骤然发红,拧着胳膊上肌肉的手也瞬间停止,下意识掩面,死死地遮住脸上的表情。
花洒的水流声还在继续。
过了不知道多久,薄浔才感觉身上的抽搐缓解。
他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出淋浴间。
围上浴巾,刚拿起刮胡刀时,忽然一阵凉风吹过。
薄浔这才发现,浴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一条缝。风一吹,缝隙变大了不少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到。
他明明记得门关紧了。
薄浔探头出去,房间里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贵重物品也都还在。
可能只是门没安装好,薄浔皱了皱鼻子,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
次日不到六点,院子里唱大戏的便开始敲锣打鼓,震耳欲聋到十里方圆都能听见。
薄浔被吵到完全无法入眠,只能把被子蒙过头顶,带上降噪耳机。
刚准备播放白噪音压过外面唱大戏的声音,窗外飘来食物的香气。
薄浔支起身躯抬头探了一眼,楼下的院子里,厨子们已经在院中架起临时灶台,还有人摆着流水席用的桌子。
他倒回床上,继续用被子蒙着头。
即便睡不着,他也不想这么早起床。
薄浔把耳机里的音乐声开到最大,完全屏蔽外界的声音。
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隔着被子,点了点他的腰。
他瞬间像只被刺挠的动物,在被窝里咕涌了一下,非常不情愿的掀开了一点被子。
在看见俞烬的脸时,薄浔愣住了。
俞烬今天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西装,那颗胸针改为别在领口。
暗灰色的西装趁的整个人更为白皙,西装的垫肩掩盖了过分瘦弱的身躯。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又尖锐了几分,看上去更为成熟。
那个在地下室的梦中,俞烬也是穿着这么一身西装,将他绑……
薄浔没再继续回忆下去,及时收住不合时宜的思绪。
“你的脸…怎么看上去变了?”
“稍微画了点阴影,不然看上去太像高中生,很容易穿帮,”俞烬解释的平静,“起来吧,我刚才下去看过,给你爷爷送寿礼的村民客人都已经到你家院里,我刚才看了一下,昨天说你拿刀砍你奶奶的那几个人也来了。”
“啊?”薄浔其实根本不记得昨天在奶奶墓前,遇见的那几个嘴碎的人的样子。
“你怎么还记得她们是谁啊?当时我都看清她们的脸,你怎么记住的?”
“走路时的体态,还有声音,以及身材和发色。”俞烬沉稳的回答道。
薄浔顿了一下。
他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
“赶紧起来洗漱一下,趁着她们还没走。”
“你打算怎么办?”薄浔从被窝里爬起来,迅速叠好被子。
换衣服的时候,胸肌上的痕迹十分刺眼。
俞烬抓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攥紧。
最终,他微微别过目光,没去看换衣服的薄浔。
“放心,保证不会搅乱你爷爷的寿宴。只需要你配合我,继续出演不太聪明的赘婿就行。”
说完,俞烬还是没忍住,目光又瞟回了薄浔身上。
尤其停留在心口上的淤青和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