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薄浔目瞪口呆的怔了好一会儿, 又无奈又好笑,“不是,话说, 你天天都在看什么书啊?”

俞烬回答的很认真, “没有天天看,只是偶尔看过一两次。午自修的时候班上其他人借给我的,好像叫《开局没有金手指, 意外当了最强赘婿……》书名太长,后半段不太记得。”

薄浔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还有,什么年幼不受宠, 所以要衣锦还乡,我难道给你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吗?”

俞烬歪着脑袋特意思考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薄浔:“……”

“对,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套新行头。”说着,俞烬拎起身边的背包,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礼盒打开,最上层躺着一块波光粼粼款式华丽大气的手表的, 旁边放着一个宝石胸针, 下层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

紫色的宝石足足有鸽子蛋大小,在灯光下一照,呈现出无暇无垢的血红色,雍容贵气至极。

“表是很多年前别人送的, 款式太过招摇, 所以一直放着, 今天想到你可能需要才翻出来。鸽血红胸针是刚巡展完收回来, 这两样东西撑场面还是够的。”俞烬解释完,收起了手上的紫外线灯,“下面还有一套新的西装。”

薄浔陷入新一轮的沉默,无语凝噎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今天,他对俞烬的认知又更多了一些。

缓了半晌,薄浔才把盒子推回去,“这就不必了,真的不必。而且澄清一点,我不是从小不受待见,至少我小的时候大家还是很爱我的,不过随着年龄增长,我的性格变得猫弃狗嫌,才渐渐和家人疏远。”

说完,薄浔见俞烬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真的,骗你是小狗。”

俞烬没再劝,精致的五官透着失落。

默默把盒子收好,放回储物层。

-

晚上九点半上的高速,到薄浔老家最近的县城时已经凌晨两点多。

老家在辉村,从县城开车最少也要两个小时,加上没有高速,只有国道和土路混合道路,稳定性再好的车辆也难免颠簸。

薄浔属于给个枕头就能睡着,再怎么颠簸,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依旧睡得死沉死沉的,鼾声很轻,偶尔还会有几声呓语。

俞烬不到后半夜就彻底清醒。

他把座椅调直,窗户微微开出一条缝,好让新鲜空气进来一些。

道路太过颠簸,他有点难受。

“阿壮,还有多久?”俞烬压着声音,朝驾驶位的司机问道。

“过了这段路前面就是国道,国道会平坦一点。要不要换到前面来坐,会舒服一点。”

“不用。”俞烬的语气很淡。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道路平稳了许多。

俞烬把窗户摇上,惨白的面容稍微多了一丝血色。

他看向旁边沉睡的薄浔。

在座位上趴蜷着,短发拱的乱糟糟的,身上的毯子也落在地上。

蜷缩时,裤腿难免向上窜,高筒运动袜和小腿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俞烬不动声色的把薄浔趴着的座位调直了一些,又往旁边挪了挪。

果然,睡梦之中,薄浔迷迷糊糊爬起来,试图换到一个平整的位置继续睡。

俞烬又拿过枕头放在自己腿上,自然的揽过薄浔的肩膀,轻轻放下。

只见薄浔挨到柔软的枕头,舒舒服服的蹭了蹭,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俞烬勾了勾唇。

他低头看着腿上枕着的人。

熟睡着,且毫无防备。

淡色干燥的唇看上去软软的,下垂眼闭合的时候,清纯无辜感更为强烈,和平日的性格反差极大。

难怪截获的情书中,不仅仅只有来自女生的。

俞烬看着薄浔乖巧的睡颜,突然伸出手,径直朝着脆弱的脖颈袭来。

苍白的脸上,阴戾的笑容更为肆意,在冷白晨雾中有些瘆人。

即将掐上去的时候,倏然停顿住,又缓缓放下。

改为弯腰,轻轻吻了一下柔软蓬松的黑发。

-

薄浔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

他面色痛苦的犯了个身,闭着眼睛到处乱摸。

还没摸到手机,只是摸到了一处软软滑滑,温热的地方。

闹钟的噪音中断。

薄浔这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瞬间愣住。

只见自己的手死死抓在俞烬的小臂上,人也躺在俞烬腿上。

虽然隔着一个枕头,但俞烬身上的气味,和萦绕的体温都过分清晰。

薄浔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瞬间像火箭发射一样弹了起来。

他明明记得睡着的时候是再座椅上好好趴着,一觉醒转,怎么就到了俞烬腿上?

“闹钟替你掐了,可以再多睡一会儿。”俞烬的声音很低,带着晨间特有的喑哑,语调不急不缓。

他哪儿还有困意。

刚想开口,身侧先一步传来一声轻咳,“话说,你睡觉的时候,好像不太老实?”

薄浔脸上的笑容立刻僵持。

他一向独居,哪知道自己睡觉老不老实?

“真,真的?”薄浔回答的十分心虚。

俞烬有些难为情的微微偏头,沉声道,“嗯,从两点多开始一直往我身上拱,拒绝了好几次,不准你躺你就抱着我的腰不撒手,最终还是拗不过你。”

薄浔攥了攥拳,尽量维持面上的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早已捶胸顿足。

怎会如此?

还没自省完,只听见俞烬又一次发话。

“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梦?

听到这声疑问,霎间,心里“咯噔”一声。

薄浔不记得自己做梦,但是脑子里无端想起一句话:春/梦了无痕。

瞬间,气血不受控制的涌上头。

薄浔死死地盯着地面,拉上连帽衫的风帽。

他真的不记得了。

良久,才颤颤巍巍的问道,“我是不是睡着的时候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俞烬没接话,深邃的眼眸中有些复杂。

死寂。

薄浔咬了咬牙。

他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贴身衣物的触感,也没有显示出他做过不合时宜的梦境。

难道是,他不小心说了什么轻薄俞烬的话?

他忽然想起来暑假时,梦见他们在地下室里,自己跪伏在地上的梦。

“也没说什么。”俞烬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沉默,坦然自若的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田间的风景。

晚稻已经基本成熟,黄澄澄的颗粒铺满整片田野。

薄浔顿时更加不安。

他有些焦躁的搓着手,又不敢直问俞烬。

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轻浮过分的话……俞烬不提,可能只是不想闹得尴尬?

可是他对睡着时候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沉寂片刻,薄浔提心吊胆的凑过去,轻声问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到底说了什么?”

“真没什么。”俞烬语气寻常。

对方语气越是平淡,薄浔越是抓肝挠肺。

俞烬没回头,只是通过玻璃反射,饶有兴致的看着薄浔忐忑不安的小动作。

偶尔小幅度跺脚,把帽子盖过眼睛,蜷缩在座位上自我怀疑。

气氛微妙间,车子忽然停住。

顺着刹车的惯性,薄浔微微前晃了一下。

驾驶位上,传来司机的询问,“已经过了辉村地界,前面有三条岔路,要走哪条?”

“稍等,我看一下。”薄浔赶忙摘下帽子,打开窗户探向窗外。

天不过刚亮,未沉的月亮还挂在西空,风中的秋凉有些冻人。

薄浔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多一点,又看了看外面,唯二活跃的生物是各家的看门犬和大公鸡。

“走左边岔路旁边的土坡,先去北山头。”薄浔朝司机说完,拿起自己的背包,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物品。

到了北山头下,司机熄了火。

俞烬看着荒凉的山头,有些好奇,“你家…住在这儿吗?”

“不住这儿,先给我奶奶烧个纸。时间还早,现在回去会打扰他们休息。”

薄浔说完,拽上背包跳下车,帮俞烬把轮椅在地面上支好。

前往山头的小道有石板路,勉强算平坦,有人推的情况下轮椅走得还算顺畅。

俞烬任由薄浔推着,有些新奇的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道路两边的杂草枯黄,几乎等腰高,远处偶尔能看见几个坟包和墓碑。

晨雾未散,天际中有伶仃乌鸦划过。

遇到陡坡的时候,薄浔抬着后半张轮椅,俞烬配合的转动轮子,才勉强把轮椅挪到更高的平台。

“还有多远?”连续上了四个坡后,俞烬双臂有些体力不支。

“快了。从山底到她住的地方一共有九个坡,五个陡的四个缓的,”薄浔说完,又自顾自的解释了一句,“她走的时候我上初一,当时……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太愉快就没回来,后来几年也没再回过老家,今天还是第一次来看她。”

“她到底是我奶奶,于理于良心,我觉得有必要来看她一眼。”最后一句话时,薄浔努力凹出冷淡不在意的语气。

“第一次来看就知道有五陡四缓九个坡,在荒郊野岭没有路标的状态下还能轻车熟路摸到位置?”

薄浔推轮椅的手抖了一下。

“你嘴上说着初中和家里闹翻以后就没再回过老家,说自己是白眼狼,不孝又叛逆,看你奶奶只是于理于良心。实际上…于情的成分更多,而且以前肯定偷偷回来看过,对吗?”

清冽的声音十分无奈,毫不留情的点破他话中的破绽。

薄浔:……

攥在轮椅把手上的关节过于用力,有些发白。他咬紧牙关,偏头,用力抿住唇。

沉默片刻,薄浔否认的声音有些打颤,“没,没有。”

说完,他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我…我虽然没回来过,但宋嵩回来过,每年他都会给我直播。”

说完,薄浔见俞烬啼笑皆非的表情,急忙又道,“说了没回来过就是没回来过,我骗你干什么?”

“好好好,没骗没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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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嵩:啊楸!感冒了还是谁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