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还会趁俞烬午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故意卸掉轮椅上的螺丝。还有在无障碍通道上放路障……这些是他们班一个同学转学以后匿名在贴/吧上说的。当时学校删一次,那个同学换小号发一次,后来怎么压下去的也不清楚……反正学校还专门开会和全校人说,有人在网络上散布不实言论,所以我也不太确定真实性。”女生说完,脸红的更厉害了。
薄浔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那俞烬……”
“自那之后,俞烬好像就没怎么来过学校,欺负过他的男生也转走了几个,没再怎么听老师说起过他。”
良久,薄浔才道,“抱歉,如果真的是道歉信,我不能帮你转交。建议你也退还给母校老师,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女生犹豫片刻,放下拿着信封的手,“我知道了。”
回班的时候正好响起预备铃。
薄浔刚坐下,宋嵩就凑过来,“你答应她了?”
薄浔瞥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宋嵩一副会意的表情,笑得讨打,“那你怎么带着她去没人的楼道里了?”
薄浔没说话,把课本卷成枪筒,朝着宋嵩虚开了一枪,“砰——!好了你被我打死了,现在不能说话。”
敷衍完宋嵩,数学老师已经抱着电脑和课本走上讲台。
他还在想俞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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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早自习的时候,薄浔听见后门有动静。
他像是听见主人回家的小狗,立马支棱起来,也不犯困了,丢下单词书就抬起耳朵。
偏头,瞥见是教导主任来巡视早读,这一瞥正好撞了个四目相对。
又迅速蔫儿了下来,乖乖拿起单词本,继续背着晦涩难懂的天书。第三节 大课间下课,薄浔被拽着去室内体育馆打球。
他心不在焉,防守也拦不住,抢球抢不到,鞋底跟刷了胶一样,蹦也蹦不起来。
在对面连进两球后,谢哲直接锁着他的喉,把他硬生生拖下场。
“你演我是吧!”
“松手!”薄浔踢腾着脚,手试图解开脖子上的桎梏。
“你这几天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拜托,以前都是咱们虐他们,能不能别演了?能不能?”
谢哲的大嗓门如魔音贯耳,薄浔耳膜都是疼的,他像一颗毫无生气的海藻,任由谢哲晃动。
蒋翰对输赢无所谓,心态也好,瞥了一眼叠罗汉的两个人,拧开矿泉水瓶,“他从周五离开月妹店里,去探病之后就这样。”
谢哲一听,也不锁喉了,转到薄浔面前,“就是说,能让你立刻放下VR游戏机、冒雨奔赴的人,肯定是非常级别的喜欢。别不承认。”
薄浔挠了挠头,“真的不是喜欢,就是朋友,而且对方也不是女孩子。”
“咳咳咳咳咳——”正在喝水的蒋翰被他的话呛得猝不及防,水直接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谢哲惊讶的向后一仰:???
薄浔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你们干嘛这么激动?真的是朋友,不过他的心绪敏感,所以感觉有点忽冷忽热的,相处起来和寻常男生不太一样。”
谢哲听完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懂了,难怪你总拒绝别人表白。合着你对你好的你爱答不理,对你忽冷忽热你念念不忘。”
蒋翰幽幽道,“以我从小学就开始读体校的经验来看,这种男生……这样讲吧,我之前被类似的男的缠上过,当时我也以为他只是一个心性细腻的人,除了有点缺爱,过分粘人,加上喜欢干涉我恋爱问题,动不动就劝我分手之外,也没什么缺点…当时也没多想,直到某天在推/特上帮谢哲看游戏发售信息的时候,无意间刷到他发了一张眼神迷离的自拍,配字:男中学生找1,喜欢哥哥型。我这才幡然醒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哲笑得只拍薄浔的肩膀,“蒋哥,这件事怎么以前没听过你说过?”
蒋翰郁闷道,“说来太丢人,不想说。要不是感觉薄浔可能遇见类似的事情,下辈子也不说。”
薄浔在心里和俞烬对比了一下。
首先,俞烬和粘人沾不上边,更不爱干涉他的感情问题。
“他不一样,他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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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薄浔的见靠后门的位置不再空空荡荡。
只见俞烬还带着口罩,面色微微发红,侧爬在桌子上,手绵绵无力的握着铅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果汁饮料和各种各样的药品,每个购物袋上几乎都有便签字条。
很明显是不同人刚买回来,送给俞烬的。
他回到座位,刚找到一道难题想借此和俞烬搭话。
刚站起来,正好,有一个女生先他一步坐在了俞烬前方的空位上。
俞烬见有人来,勉强抬起头,清了清嗓子拽好口罩,“晓晓,你有什么事情吗?”
被叫晓晓的女生是班上的宣传委员,声音甜甜,“有事。可以问问这个语法该怎么用,还有,关于绘画方面能不能问你……”
还没说完,宁晓晓疑惑的抬头看着站在课桌旁边的薄浔。
俞烬也仰头,看着薄浔。
——他身量高,往那儿一杵,对坐着的人十分挺有压迫力的。
薄浔后退两步,“你们讲。”
说完,他悻悻回到座位,嘀咕道,“怎么会有人找病号讲题?”
宋嵩听见,停了停笔,“你不是也找他讲题吗?”
“我又不是真的找他讲题,”薄浔瞥了一眼一条过到外的俞烬。
俞烬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随和,说话的过程中伴随着细微的咳嗽,明显病还没好利索。
后两节课,薄浔见俞烬大多数时候都趴在桌子上,偶尔抬头做些笔记。
有口罩的遮挡,他看不清俞烬的脸,只能从对方辗转不安的翻动中推测似乎不太舒服。
加上前两日从俞烬初中校友那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薄浔听课的注意力有些神游。
最后一节课刚打下课铃,同学们蜂拥而至涌入食堂,教室里瞬间空空荡荡。
薄浔难得没去抢饭。
他看着趴在课桌上的俞烬,明显是睡着了。
肩膀其实不算窄,只是过分单薄所以看起来脆弱,扎在后肩的短马尾乖乖低垂。
生病时候的俞烬,少了往常的那种清冷感。
薄浔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喉结滚动。
后门外,传来蒋翰熟悉的声音,“薄浔,快点去食堂,吃点东西该训练了。”
“来了。”
薄浔没再看趴着睡觉的俞烬。
正午的阳光过分充沛,根本睁不开眼。
塑胶操场像是要被晒化一样,跑上去莫名有种粘腻感。
休息时间,薄浔让蒋翰给他打掩护,决定逃掉后半程的训练。
反正今天后半节课教练主要是讲关于下半年赛事的事情,他也不想听,逃掉并不会有太大损失。加上他体训一向满勤,只逃一天不会给教练落下太差的印象。
翘掉体训,跑到树荫下的时候,薄浔只觉得浑身舒爽。
他身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
他记得俞烬说过,午休的时候,会经常去天台晒晒太阳。
薄浔看着地上的砖缝,似乎是要钻研出来点什么,在原地来回踱步着,表情时喜时悲。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只奔以前常翻墙逃课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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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浔单手拎着两个袋子来到教学楼天台的门口。
袋子里,一袋是草莓和提子,一袋是药品矿泉水还有面包。
他不知道俞烬喜欢吃什么,只能根据谢哲宋嵩他们生病的时候喜欢吃的食物进行推测,随便买了一点。
别开天台门,果然,高护栏网边上,停着一架黑色轮椅。
薄浔进去反锁上门,径直朝轮椅的方向走去,“俞烬!”
他说着,直接跑过去,在俞烬旁边的空地盘腿席地而坐,抬头望着俞烬。
俞烬正在闭目养神,大抵是天台没人,总算把口罩摘掉。
微风拂过,发丝落在高挺的鼻梁上,侧颜和阳光融合在一起,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你中午吃饭了吗?我见你下课以后没去食堂。”
薄浔说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所以我给你买了点吃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还在生气吗?”
“没生气。”半晌,俞烬睁开眼睛,从轮椅里坐直了一些,低头看着他。
头发看上去软软的,像黑犬的毛发,很让人有伸手摸一把的冲动。
俞烬忍住这种冲动,继续保持冷淡,睥睨的注视着他。
薄浔想了想,决定不提遇见俞烬初中同学的事情。
如果那个女生所言为真,说出来等于二次揭人伤疤。
“我保证再也不会踢到你的轮椅了,我知道踢到它你会惶恐不安。当时,主要是,没看清你手上拿着的是液体创口贴,只看见你离我很近,加上伤口的触感很有欺骗性,还以为你……”
“当时以为我什么?”俞烬冷声问完,微微偏头,借助长发的掩饰,遮住不禁上扬的唇角。
薄浔回避目光,摸了摸鼻尖,看向地面,多次咬牙,唇角动了动。
“以,以为是你在……”他欲言又止,“舔舐……”后两个字极轻,只有微风听见。
俞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命令不容置疑,“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