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紧贴着他的耳朵, 冰凉且带着骇人的心悸。
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的突然。
不知何时，他的周围已然被一片黑暗所笼罩，身后也没了邵丰咋咋呼呼的声音, 唯独手中的监控屏幕发出了微弱的光。
见他无动于衷, 那个尖细的声音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叔叔，可以帮我捡一下我的头吗？我看不见。”
收起监控屏幕，苏霁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别在衣襟前的玫瑰胸针, 缓缓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圆咕隆咚的白色球体。
先前因为光线和角度的缘故没有看清楚，捡起来一看这东西竟然是一个骷髅头。
眼前的颅骨小小个的，比苹果大不了多少, 一看就不像是成人。
“谢谢叔叔。”
耳畔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股森冷的寒意更是紧紧贴上了苏霁的后脖颈。就见一双青白色的小手穿过的他脖颈两侧直直地就要朝着他手中的颅骨伸去。
看着眼前那双伸长变形到不可思议的手, 苏霁的的唇畔逐渐扬起了一抹微笑。
他忽然长臂一伸，将手中这丁点大的头骨举向高处，“你的头我已经帮你捡起来了, 但是你要怎么报答我？”
“报答？”
耳旁的诡异童声突然愣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明白报答的意思还是在考虑该如何回答苏霁的问题。
见那小东西安静了下来，苏霁接着缓声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帮你捡头总该有好处吧？”
听到这句话，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炸了锅。一些从不关注新手局的老玩家当即表示——
【天哪！这苏霁竟然问小鬼要好处？怕是活腻了吧？】
【就是！他难道就不怕被这小鬼给弄死么？】
而那些看着苏霁一路走来的老观众们则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哈哈哈又来欺负小朋友，老传统操作了。】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都要雁过拔毛，都要交过路费23333】
“……好处？”
就听那小鬼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以这小鬼的智商来说, 他似乎无法理解苏霁的词汇，完全卡顿了。
良久，就听他问了句：“什么是好处？”
“……”
一时间，苏霁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小朋友解释这个词汇。
“算了, 好处还是晚点给。咱们还是先聊会儿天吧。”
“聊天？”
闻言，那小鬼顿住了伸长的手臂，欢喜道：“好啊！”
遇上不聪明的小鬼哪怕转移话题的方式如此生硬都不会被对方怀疑。
想着，苏霁开口道：“在聊天之前可以请你从叔叔的背上下来么？叔叔年纪大了，腰不太好。”
年纪大？腰不太好？
听到这句话，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惊呆了。
你这么理直气壮地骗小鬼真当他傻么？
正当观众纷纷在底下吐槽的时候，就见那趴在苏霁背后的无头小鬼动了动身子，紧接着就收回了伸长的双臂，如同树懒一般缓缓下来了。
一些新来的观众们：？？？
你特么不是鬼吗？为什么那么听这个小白脸的话啊？！你倒是上啊！
然而不论他们怎么骂，画面中的无头小鬼却仍旧无动于衷。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狗狗，对苏霁听之任之。
看着乖巧站在自己脚边的无头小鬼，苏霁蹲下身笑了笑，“乖孩子。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
就见他沉吟了一会儿，细声细气道：“小十。”
“小十？”
听着这个怪异的名字，苏霁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叫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因为你是你妈妈生的第十个孩子吧？”
闻言，小十似乎有些意外，“叔叔，你怎么知道？”
苏霁：“……”
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啊！
啧啧，他妈妈可真够能生的。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苏霁又转念一想：既然一家能生这么多小孩，这就说明这小鬼很有可能是在计划生育出来之前就已经出生了。
而且看他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不是近些年流行的款式。
既然如此，那就证明他很有可能知道这个村子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或许也知道这些村民为什么惧怕外人。
一想到有可能从小十那儿挖出村民们所隐瞒的秘密，苏霁脸上的笑意更盛。
就见他扬了扬唇角，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用大灰狼哄骗小白兔的口吻循循善诱地询问——
“小十，你是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眼前青白色的无头小鬼似乎陷入了困境。
见他许久不曾回答，苏霁眉头微拧。
不应该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至于要思考这么久么？
就在苏霁快要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应该吧。”
应该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会是“应该吧”？
苏霁怔了怔，不由想到了第一个世界里遇到的小奇。于是连忙追问：“你不记得了？”
就见小十揪紧了衣角，“嗯。”
苏霁：“……”
好家伙。又是失忆。
这游戏的剧本是在copy韩剧么？车祸、失忆、癌症治不好？
在心里暴躁吐槽了一句，苏霁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先前的镇定。
虽然这孩子记不起自己是不是这里的人，但是这不要紧。就算不知道这村子过去发生了什么，他还有机会知道这些村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着，他面对着眼前的无头小鬼，温声询问：“小十，你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吗？”
也不知是苏霁的问题过于跳脱，还是因为小十没了脑子的缘故所以有些迟钝。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他缓声道了句：“不知道。”
“你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
你是只会说不知道的复读机吗！
面对着眼前一问三不知的小鬼，苏霁一脸无语。
正当他准备放弃从这小东西那里寻找线索的时候，就听耳旁传来一声细弱的——
“我出不去。”
小十的声音怯怯，就像是做错了事被大人指责的孩子，显得十分无措。
哪怕他没有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没来由的，苏霁竟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丝可怜的意味。
苏霁自认为不是一个善心泛滥且容易心软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竟对这个小鬼难得地产生了一丝怜悯之心。
于是，他重新蹲下身，询问对方，“你为什么出不去？”
就见小十抬起手，对着远处一指：“那里有东西挡着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霁缓缓转过头，入眼望去的仍旧是一片漆黑。
开启手电筒，原本强烈的白光像是被黑色稀释了一般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打着手电筒站起身，苏霁朝前走去。一旁，小十紧跟其后。
在能见度仅有一米的手电光照下，苏霁在小十的指引下缓缓来到了一座笼龛面前。
那是一个悬在山崖石壁上的洞窟。位置不高，恰巧好与苏霁的胸膛齐平。
隐约可见龛窟里头供奉着一尊小像。
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真切，所以苏霁便凑近上前，将手电的光照到了龛窟里。
只一瞬，他便滞住了。
这龛窟里竟是一尊干巴巴的婴孩遗骨。与正常的遗骨不同的是，眼前干尸的颜色是呈暗金色的，乍一看像是铜铸的，仔细观察之后便可发现其实只是贴了层金箔。
贴金箔这种做法他曾经在肉身菩萨见过，却从没见过在如此小的婴孩身上实行。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龛窟内的布置。
就像是供奉一般，供台的上面放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某东南亚国家的邪术，养小鬼。
而在那婴孩遗骨的外头，还围着一根根串着铃铛的红绳，就像是为了困住它似的，看上去非常的诡异。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苏霁的想象。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被各种疑问所充斥。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网红小虎的失踪案是不是也与这件事有关？
一个个无法解答的新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后，看着眼前龛窟内的红绳，苏霁突然间福灵心至。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向身旁的无头小鬼。
小十刚才说自己出不去……
这龛窟内的婴孩遗骨该不会就是小十吧？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此时苏霁的耳旁突然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苏霁成功解锁主线剧情《镀金婴尸》，当前剧情探索度10%，还请玩家继续加油！】
听到提示的一瞬间，苏霁怔了怔。随后唇畔溢出了一丝微笑。
还真就让他猜对了。
既然已经肯定了这一点，那么剩下的事就比较好推测了。
陈家村的人在供养小鬼。他们供养了小十，并且困住了他。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大致可以猜得出来十之八九——
要么求财，要么求权。
而一般养小鬼的大多都是偏门行业的人，离不开吃喝嫖赌诈。
开赌场的、投机商人、道上混的……
这些踩在法律线上蹦迪的人多的是养鬼搏命的。因为他们的赚钱门路更多的是靠运。养小鬼可以帮助他们改运，所以才会养。
除此之外，演艺圈网红圈里也多的是养小鬼的。
他曾经见过一个同行，为了让自己变得更火供养了古曼童。一开始也的确是起了作用，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品太烂还是因为养小鬼反噬，最终被人曝出了一堆黑料然后退圈了。
当然也有非偏门行业的作死人士会选择跟风养小鬼，不过这也是少数。
毕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来得容易，失去的也快。一般人也不会去作那个大死。
不过虽然能猜得出目的，但苏霁还是不太理解。
因为这陈家村的村民看上去似乎并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人。
他们看上去既不像在道上混的涉黑分子，也不像是急需转运的普通作死人士。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在村子里养小鬼呢？而且布置龛窟的手法看上去还那么的专业……
这绝对不像是普通农民会做出来的事。
想着，苏霁眯了眯眸子。
看来想要破解主线剧情就必须得搞清楚这些疑点。
“叔叔，可以把头还给我了吗？”
身旁，小十那有些森然的小细嗓再次响起。只一瞬便将苏霁发散的思绪给重新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圆润的头骨，他勾了勾唇角，弯弯的笑眼底下闪烁着一丝算计。
“喏，给你。”
苏霁蹲下身，将头骨递还给小十，对方连忙接过，“谢谢叔叔！”
重新带回了头骨，眼前的无头小鬼终于又变回了完整的样子。
看着眼前小鬼长出肌肉也依旧森然可怖的青白面庞，苏霁神情未变：“小十，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小十疯狂地点头，“想。”
见状，苏霁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
就听他循循善诱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