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陈之故等人把顾老爷子住院的事瞒得滴水不漏, 没走漏一丝风声,顾江阔还是察觉到不对劲。
虽说爷孙俩感情非常一般, 但他每次走得久了, 顾老爷子还是会催他这个“活体安眠药”回南洋。
可这一回,顾江阔在燕林,逗留了快一个星期, 已经都等到顾氏的第二批款项打过来,却还没接到顾仲鸿的电话,这就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江阔决定回去看看。
姜总对此表示不舍的同时, 也松了口气, 跟顾大江同床共枕七天,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姜糯觉得自己像团软乎乎的面团,被日日夜夜反复揉扁搓圆, 也像个遇上魑魅魍魉的白面书生,如果“顾小倩”再不走,他都快被吸干了。
第二周开始, 姜总总算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现在碳酸锂的价格渐渐回落, 基本恢复了正常水平, 兴旭也开始正常的出货进货, 一部分直接卖掉腾出库房, 一部分投入到二次加工, 再生成高纯度的实验级碳酸锂, 优先给升宸供货——升宸把所有库存都拿出来应急, 现在新型锂电池的生产线都断了几天。
不过, 升宸上下也沾了兴旭的光,不但上上下下都因为这一单大获全胜的反逼仓而发了丰厚的奖金,而且连股价都跟着往上涨。
除了升宸之外,还有不少实验室和大学看中了兴旭的高纯度碳酸锂——毕竟它们的产品连多头指定的、苛刻的第三方检测都通得过,质量肯定过关——下了不少订单。
兴旭在姜总的领导下,大难不死,真有了后福,新订单纷至沓来,连名气也打响了。
而姜糯也终于腾出手整治公司里遗留的‘特务’,按着喻闵给的清单,一一排查。不止兴旭需要他,姜氏的业务姜总自然也不能落下。
就这样忙忙碌碌,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顾江阔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回来一次。
要是从前,顾大江先生雷打不动,每个周末都要打飞的回燕林,太过勤快,让姜糯完全没有异地恋的感觉。
时间久了不见,终于轮到姜总思念,姜·工作狂·总难得在工作日早早回家,泡了杯冰美式对着窗外逗旺财的姥姥发呆。
姜小米同学背着书包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像见了鬼似的,喊:“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早吗?”姜大少爷随口道,又兴致缺缺地去看窗外。
姜小米再次语出惊人:“哥,你是不是想顾大哥了?”
“咳咳咳咳!”被戳中心事的姜大少爷差点没被冰美式呛死,用咳出两汪水雾的眼睛,谨慎地看姜小米。
这崽子会读心术?
啧,被未成年的弟弟发现这种“大人的事”,是真的有点难为情。
就听姜小米同学一边换鞋,一边自顾自说:“顾大哥说要是你无心工作,早早回家,就是想他了,让我汇报呢。”
姜糯:“……………………”
姜糯瞪眼:“汇报什么?你是我弟弟,还是他弟弟?”
“哎呦你俩还分什么彼此。”姜小米走过来,用手机对着自家哥哥‘咔嚓’拍了一张,就往楼上冲,“顾大哥说准时汇报的话,给我零花钱!”
姜糯:“………………”
梅姨用围裙擦着手出来,冲楼上喊:“哎二少爷?你不吃饭啦?”
“不用管他。”姜糯说,“不吃拉倒。”
然后拿出手机,想给消失一个月的顾总发个消息问问,这样明目张胆地派间谍,是当自己瞎吗,结果先收到顾江阔发来的消息。
是一条新闻链接。
链接上就有显示标题:#南洋首富易主!神秘的顾氏集团发生了什么?#
点开链接,便自动跳转到某在国内人气也很高的财经新闻app,首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病房图片。
一看就很高级的加护病房里,顾老爷子身上插着管子,挂着呼吸机,手上还输着液,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看起来奄奄一息。
而床边坐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只有侧面,看不到脸——他正双手掩面,看起来悲痛欲绝。
可即便看不到脸,姜糯也认得出,那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这时候,微信消息提示再次弹出来:
【老板娘】:看见了么,照片拍得怎么样?我专门找人p的,把他脸色给p黄了一点,黑眼圈也给p深了些,这么一加工,老头子是不是看着快没气了?
姜糯:“……”
姜糯回复:你拔他氧气管了?
【老板娘】:糯糯你这话说的,网友都夸我是大孝子,我现在真心实意希望他长命百岁,久病不起。
姜糯没跟他继续贫,回到财经新闻app界面,继续看。这篇新闻稿写得特别有水平,绘声绘色地描写了顾氏集团的老董事长如何被臭名昭著的多头K.Q.R.T蒙骗,参与了围剿兴旭金属科技,却血亏590亿的悲惨事迹,如何因为这件事被气到住院,生命垂危,顺便还带了一笔老董事长和他新认回来孙子的感天动地祖孙情。
全篇看完,姜总的表情都是:⊙▽⊙
姜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喂,方便说话吗?”
“方便!”
短短两个字,传神地表达了‘嘚瑟’的主题思想,姜糯似乎隔着无线电看到顾总屁股后边飞速摇起来的大尾巴。
姜糯:“……顾老董事长还在住院吗?”
“没有,之前存的照片。”顾江阔有点遗憾地说,“他出院了。”
“……”姜糯唇角忍不住带上一点笑意,“你大张旗鼓地发这么一篇新闻,老爷子估计还得进医院。”
顾江阔选的时候倒是讨巧,顾氏集团最后一笔尾款刚刚到账,他就开始发难。
“明天一早,顾氏集团的股票开盘就跌停,你信不信?”顾江阔说。
姜糯:“你家的股票跌了,至于这么高兴么?”
顾江阔:“怎么不至于,跌了才有可能从‘顾家的’变成‘咱们的’。”
“那顾辛呢,”姜糯问,“他这下肯定能看到消息,会回国了吧?”
众所周知,从前顾氏集团只有顾辛一个继承人,而那骗新闻特意提了‘新认回来的孙子’,这里边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巨额亏损、老东家生命垂危、豪门夺嫡……哪一样都够股价波动的,三样加起来,要是没有合适的办法安抚人心,股价非腰斩不可。
也亏得顾江阔想得出来。
“顾辛回不来。”顾江阔却轻描淡写地说,“这点不用担心。”
从前顾老爷子身体还好、顾江阔羽翼未丰的时候,还得耍小聪明,才能绊住顾辛,绊住老头子那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三生的孙子。可现在,顾江阔敢明目张胆地扣着人不让回来、不让发声。
不但如此,顾江阔还打算大张旗鼓地、在顾老爷子面前玩一把“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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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两人预料得一样,第二天股市刚开盘,顾氏集团的股票直接跌停。
而且一连三四天,都没有止住脚步的意思,市值几天之内就挥发了几百亿!更有多家资本带头减持套现,很快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这回高管们想瞒也瞒不住,顾老爷子果然被气得又吐了一次血,但大约是从之前逼仓失败的经历中,获得了一些抵抗力,顾仲鸿没再住院,甚至还能勉强坐起来,让佣人扶着,跟顾江阔对峙。
顾老爷子想拿出爷爷和家主的气势,可惜年纪大了,接连遭遇打击,身体亏得厉害,瞧着竟比他那位病恹恹的儿子还要虚弱些,根本压不住顾江阔。
“阿阔。”顾仲鸿有气无力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江阔:“爷爷,你想知道我的计划?”
“其实很简单,”顾江阔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顾老爷子对面。
“对了,朵安娜,”他对其中一个佣人说,“把护工叫过来,准备好吸氧设备,我怕老爷子一个激动,再昏死过去。”
“不用!”顾老爷子虚弱地怒道,“我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你是不是以为爷爷已经不行了?”
然而,顾江阔一个眼神,佣人便听话地出去了。
“爷爷,”顾江阔象征性地勾了勾唇,露出个冰冷的、实在算不上笑容的表情,“身体重要,别那么大火气。”
顾仲鸿的火气更大了,他脸色铁青,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惧色,“现在连家里的佣人都听你的话,我原本贴身伺候的那几个佣人,阿萍,布瑞呢?还有管家忠伯呢?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他们照顾不好你,”顾江阔淡淡道,“我才离开几天,就害得你生病住院,连主人的身体都照管不好,算什么称职的佣人,所以都被我解雇了。”
顾仲鸿咆哮:“你要软禁我!”
可惜话说到一半,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江阔等他咳到脸色憋红,才漫不经心地起身,敷衍地替顾仲鸿拍了两下背:“怎么会?顾氏集团遭遇这么大的重创,董事长不发声,怎么说得过去,我还要亲自陪你辟谣呢。”
顾仲鸿咳够了,粗喘着,诧异地抬眼看自己这位似乎羽翼已成、有些深不可测的、身形高大的孙辈,“辟谣?”
“辟谣。”顾江阔说,“我陪着您,当着媒体的面,证明您身体健康,顾氏集团短时间内还不会易主,以稳住接连下跌的股价。”
……这话说得有模有样,可导致集团股价狂跌的人是谁啊?
顾老爷子直觉顾江阔这提议有猫腻,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在亟需一场漂亮的公关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