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 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养你”,且姜总的“我养你”含金量很高, 并不是某些普信男的“供你吃喝饿不死,你得家务全包”的低端保障,而是真正的“娇养”, 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拿着不限额的黑卡随便消费,买东西买到手酸为止。
顾江阔知道他是认真的, 心下一片柔软, 可那句“好啊”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糯糯越是这样为他着想, 他反而越无法放任自己堕落, 他一个大男人, 怎么能真的靠恋人养一辈子?
所谓的白米科技,虽然放在他名下,可所有的运作, 都是姜糯在背后操控, 没有他的见识和财力, 就没有如今的白米科技。
算起来,他一直是被糯糯养着的。
如果能出去南洋做一番事业, 短暂的分别, 似乎也是值得的。
“到时候再看吧。”顾江阔改口, 避重就轻地开了个玩笑,“哪就那么巧,能遇上那么狗血的事, 他们千里迢迢来找我, 应该不会挖我肾的。”
可这话题又让姜总想起所谓“宿命”, 想起上辈子顾总的残疾人生,他正色道:“别的器官也不行!尤其是叽叽!”
顾江阔:“?”
顾江阔耳朵一下子红了:“我会保护好自己。”
也不知道联想到了哪里,过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们先去旅行吧?”
白米科技对升宸新能源的收购,非常低调且迅速,它轻易成了最大的股东,顾江阔成为幕后的实际控股人,而且为表示诚意,还以人才激励的方式,送给总经理赵总3%的干股。
且许诺会不断投入研发资金,供他们搞创新,搞科研。
赵总收到这些承诺,自然感动,但感动之外,更多的还是愁绪:“升宸真的还能被救活吗?”
顾江阔:“姜总和我都认为,升宸一定能被救活,砸进去的真金白银就能代表我们的信心。赵总,你不用管别的,只要安心做研发、搞生产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们。”
“是这个道理,”赵总叹口气,“我本来就是搞实业的,只会生产锂电池,顶多再涉猎一些其他的清洁能源,至于金融,我搞不懂,但我看到了你们的诚意,以后顾总您就是我的新老板,我都听您的就是。”
一场股市风波,造成多少大股东血亏,可升宸的工厂,仍旧按部就班地运转,工人的工资、研发部门的薪水,都没有一分钱拖欠,这都多亏了及时注资救场的顾江阔和他背后的姜总。
不过,某些昔日大股东就没有那么幸运。
劳美琴还在外省追情夫,至今下落不明,而丁凭舟则刚刚结束躲债,他欠的高利贷,利滚利,最后根本还不上,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直到三天前,一伙地痞把他家门给砸烂了,一把菜刀剁在床头柜上,丁凭舟的父亲丁燕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自己留下的养老傍身钱拿了出来,总算替儿子还了债。
——这会儿丁凭舟一直住在父亲家里,因为无力偿还银行和金融机构的欠款,他名下所有的不动产,都成了法拍房,早早就被贴了封条。
而因为丁燕生卖掉价值几百万的房产,全都拿给丁凭舟还债,又惹得丁大哥不满,认为老头子糊涂,到这时候还在偏袒小儿子,一气之下,把仅剩的几套房产交给中介挂牌出售,携老婆孩子离开了燕林,远远地躲开了父亲和弟弟。
至此,丁凭舟算是无依无靠,除了老父亲还有一点积蓄,尚且可以啃,便毫无希望,也丧失了斗志,还不到三十岁的人,老得像四五十的大叔。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许久没剃的胡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不知不觉又晃到了姜家别墅区外。
可惜保安把他当做盲流,别说进去,靠近大门都不行——这幅尊容会影响业主的心情,拉低别墅区逼格。
丁凭舟也是憋闷太久,无处发泄,竟和保安厮打了起来。
姜糯和顾江阔的保时捷就是这时候驶入的,虽说是电子识别车牌号自动抬杆,但一个保安和一个流浪汉在正前方扭打在一起,车子也没办法通过。
顾江阔只得暂时挂挡停车,对副驾驶的男朋友轻声说,“我出去看看。”
“好啊。”
姜少爷随口应了一声,他自然不会下车,那个流浪汉看着又脏又臭的,说不定一身病毒和寄生虫,万一碰到自己,可怎么办?
虽说嫌弃,但人类的共性就是八卦,姜总还是开了半扇窗户,想看看热闹。
与流浪汉四目相接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丁凭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是他!
还有什么比自己落魄的时候,遇到光鲜体面的前男友更难堪的?
而姜少爷想的是:这人也太脏了!怎么脸上全是络腮胡子?都看不到五官,返祖现象?
姜糯一脸嫌弃地又关上车窗。
丁凭舟转身就跑,而顾江阔只吩咐了保安一句,拔腿就追。
顾江阔故意让了丁凭舟几步,在别墅区外墙的拐角处、出了姜糯的视线,才按住他。
“姓丁的,你跑到这儿,想干什么?”
天地良心,丁凭舟只是下意识走到这里,并非真的想找姜糯,他不是没想过找姜糯借钱周转,可小糯一次比一次更鲜明的态度,让他愈发清楚,再找小糯不过是自取其辱,又何必以这幅落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呢?
“顾总,您误会了……”丁凭舟小声说,自打破产,他就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债,躲着躲着,从前那从容自信的贵公子气质也跟着瓦解冰消,成了如今的猥琐模样。
“你鬼鬼祟祟跑到糯糯家门口,让我怎么不误会?”顾江阔抬手就是一拳,他的拳头,两百斤的壮汉都未必撑得住,何况是已经疲于奔命许久的丁凭舟?
一拳下去,丁凭舟鼻血横流,脑袋都被打偏过去,鼻血在空中画了一条凄惨的弧线。
“……”顾江阔也愣住了,“怎么这么不禁打。”
再打恐怕要出人命,顾江阔虽觉得不过瘾,但也只好收手,慢慢走过去,刚被打趴下的丁凭舟就瑟缩成一团,他这些日子瘦了不少,羽绒服袖子里露出的手腕嶙峋伶仃,看着真像条阴沟里的耗子。
现在顾江阔是真连打他的兴致都没有了,只蹲下身,居高临下地口头威胁:“再让我在附近看到你,看到一次打一次,听懂了?”
丁凭舟呜咽着连连点头,顾江阔也就不再为难他,回了小区门口。
姜少爷在车里等得不大耐烦,抱怨:“你追他干嘛?耽搁那么久。”
顾江阔猜想,糯糯怕是没认出来丁凭舟,于是笑着柔声说:“我看他不像好人,万一是来踩点的小偷呢?所以追过去看看。”
“那他是小偷吗?”姜少爷好奇地问。
“好像不是,”顾江阔一手转方向盘,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好像这里不太好使,我就没再追。”
“我就说那人瞧着不正常。”姜糯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曾经伤他至深的渣男,如今竟然相见不相识,姜糯一度以为,丁凭舟此人会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即便相忘于江湖,也会留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丑陋疤痕。
可事实上,丁凭舟只像一坨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鸟屎,下一场雨,雨刷器开几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场春雨,名为顾江阔。
丁凭舟身上没有纸巾,只能仰着头,慢慢地等鼻血回流,像个傻子似的,对着太阳看了好久,看到眼花却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一闭上,就能想起方才看到的小糯。
姜糯与记忆中一样,分毫没有改变,仍旧光鲜漂亮,气质矜贵,皙白如玉的脸,嫩如葱白的手,漂亮得如玻璃橱窗里的奢侈品,让他可望不可即。
为什么上辈子鬼迷心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小糯的事呢?那样的小糯,本该是他的啊。
这时候,手机突兀响起,丁凭舟转了转干涩的眼珠,低下头,吸吸鼻子,好歹血止住了,可来电显示却让他血压升高。
丁凭舟机械地笑了一下,接通电话,“喂,许家思,你还有完没完?”
许家思并不关心金融市场的拨动,他只认准一件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丁凭舟是大老板,就算公司出了问题,那拔一根汗毛,也比普通老百姓的腰还粗,不可能拿不出钱来赔他的青春损失费。
“凭舟哥,你之前答应我的钱呢?现在燕林大学我是上不了了,因为挂科太多,原本的学校也建议我重修,我是学艺术的,青春一共就这么几年,根本禁不起蹉跎,你要是再不给我承诺的补偿,我真的会把咱俩那些照片,全都发到网上去!发给你的亲戚朋友,同事……”
“哈哈哈,我他妈哪还有什么同事?”丁凭舟说,“对了,你要多少钱来着?原原本本再说一遍,我最近脑子不好,记不清楚。”
这一刻,丁凭舟忽然冒出个想法,反正他的人生已经烂到谷底了,为什么不拉个垫背的?
这个许家思,是他出轨的第一个对象,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从和他牵扯不清起,才开始走歪的。对了,这个许家思上辈子还曾经跑到小糯面前耀武扬威,害得小糯和他冷战了很久。
“学艺术,年华禁不起蹉跎是么。”丁凭舟喃喃重复。
那就让你多蹉跎几年,敲诈勒索是触犯刑法的吧?好像超过一定数额就要蹲监狱。
两周后。
姜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直到亲眼看到顾仲鸿老爷子的排场。
顾家老爷子是真正做到了低调的奢华,下榻燕林之前,就提前一个星期包下了燕林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包场就算了,还要重新换家具,添加摆件,里里外外消毒,姜糯猜想,如果不是怕甲醛散不干净,他们也许会把软装都重新来一遍。
够奢侈,却也够低调,听说燕林市领导,包括省领导都要给他老人家接风洗尘——大约他们以为顾仲鸿是来燕林投资的吧。
可都被顾老董事长给一一婉拒了,一个人也没见,消息压得死死的。
之所以姜总听到一点风声,主要还是因为家里的顾江阔。
姜糯啧啧称奇:“原来豪门是这样的作风。”只是住几天而已,花掉的钱,连姜总都觉得夸张。
顾江阔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的关注点在于:“顾仲鸿竟然亲自来了,我还以为他只会随意派个家中小辈。”
毕竟上次他只派了个管家就草草了事,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重视自己?
事实上,顾仲鸿原本也的确只想让孙子顾辛,替他出这一趟远门,然而,出发前,顾老爷子又多找了一次那位泰国大师,大师表示:“你这位亲孙,乃是人中龙凤,对你来说意义重大,最好亲自见面,才接得回去。”
顾仲鸿心中也狐疑过:顾江阔那孩子到底能摆多大的谱?连顾辛这个长子长孙的面子也不会给吗?
不过,他最近仍旧常常梦到老妻,梦中的老妻化作厉鬼,次次都要索他的命,怪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孩子。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折磨,顾仲鸿便硬着头皮亲自前往,当然,作为家主和爷爷的排场还是要有的,他不过是跟过来镇场子,具体事宜自然不能亲力亲为——不能太给顾江阔面子,以免让他摆不清位置,狮子大开口——还是得由顾辛代为处理。
姜糯笑道:“他可是你爷爷,就算不叫爷爷,也该叫一声‘老爷子’,或者老董事长,怎么能直呼其名?”
“现在又没当着他的面,”顾江阔摇摇头,有意无意地用手抠钥匙扣,看得出还是有点紧张,“我在想,他为什么要亲自来见我?我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值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听说他上年纪之后,已经很久没出过狮城了。”
“怕什么,万一他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不答应就是。”姜总到底没把“挖肾切叽叽”直白地表述出来,但也豪气地说,“虽然姜氏比不上顾家,但也算小康,能给你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底气。”
“是啊。”顾江阔终于露出轻松神色,抓过姜少爷嫩白修长的手,在手背上亲一口,“现在我不是孤家寡人,有姜总做靠山,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