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究还是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勉勉强强给了春节一个面子。
十点多的时候,顾江阔自告奋勇去煮饺子,姜少爷对这种事从来不感兴趣, 今天却颇有兴致地跟到了厨房, 看着穿围裙的顾江阔忙碌,烧水要看,炸辣椒油要看, 下饺子也要围观, 以至于顾江阔每找两样东西, 都会不小心碰到他。
但顾总并不嫌他碍手碍脚, 反倒觉得这种类似于二人世界的生活非常幸福,忍不住建议:“回头我们度假的时候,就找间七八十平的小房子, 带一个小厨房,租上一个月, 我每天做饭,你等着吃,怎么样?”
“?”姜少爷立即反对, “我住一百五十平以下的小房子会缺氧的。而且每天做饭算什么休假?”
姜总理解的休假, 就算不每天开游艇party,也要有侍者管家伺候着, 睡到自然醒, 再由专业教练陪着潜水啊,海钓啊, 休假是个大工程, 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呢?
当然, 晚上除外。
蜜月嘛, 晚上可以住一间总统套房,配Kingsize那种大床。
顾江阔不知道自家男朋友脑子里畅想的什么,妥协道:“那就住大房子,不过我真的想给你做饭。”
“你很喜欢做饭?”
“不,”顾江阔认真地说,“我只是想喂饱你。”
“……”不知怎么,姜少爷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那么绿色健康,不敢再陪着深聊,忙敷衍道:“好好好。”
老人家睡得早,守夜的这顿饺子只有姜糯、顾江阔和姜小米同学一起吃。
所谓守夜,也叫熬年,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至少守到12点,是传统,也是团聚之意。
吃过热腾腾的饺子,姜小米抱着手机瘫在沙发上玩游戏,姜糯则没骨头似的靠在另一头,把两条腿搭在顾江阔大腿上,也掏出iPad,过了片刻,才用脚尖点点顾总的腹肌,疑惑地问:“你怎么不玩手机?”
众所周知,春节联欢晚会只是年三十的背景音,没人会认真看的,不玩手机怎么熬年?
顾江阔一本正经地胡说:“相邀守岁阿糯家,蜡炬传红向碧纱,二十一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①。我在想,大年三十,不应该浪费时间在玩手机上,更应该珍惜年华。”
姜糯额角跳了跳:“……你不是二十吗?”
顾江阔:“过年虚岁二十一。”
然后,姜总就把压力给到长沙发另一头的姜小米同学身上:“姜粟!你瞧瞧顾大哥,随便闲聊也能出口成章,学着点!平时不多积累,怎么能考上名牌大学?”
姜小米同学震惊地从手机屏幕上拔出视线,心如死灰地问顾江阔:“为什么你俩谈恋爱也能误伤我?”
顾江阔心情很好地笑起来,顺势又揉了揉糯糯的小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给他按起摩,被伺候惯了的姜少爷也照单全收,还配合地把腿往前伸了伸。
姜小米终究受不住这狗粮暴击,很没眼看地起身投降:“快十二点了,我去贴对联儿。”
姜糯干躺了半天,这会儿也生出兴致:“差点忘了,走吧咱们也一起。”
姜宅虽然房间比较多,但只有别墅院门和房子正门是需要贴对联的,工程量并不大,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搭配干活正好,三个人就显得有点拥挤。
姜大少爷于是拍板:“我和你顾大哥去,小孩儿在家呆着看电视吧。”
姜小米:“……”
姜小米:哥你对我的嫌弃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当电灯泡太难了_(:з」∠)_
顾江阔个子高,能轻轻松松贴住姜糯够不着的横批,还顺便把平时很少够得到的门框都擦了一遍,这让姜总有种养了个免费壮劳力的错觉,莫名有种踏实感。
贴完对联和福字,姜少爷向高大的壮劳力勾勾手指,顾江阔听话地弯下腰,就感到自己被亲了一口。
柔软微凉的唇瓣贴上来,一触即离。
又甜又幸福。
大年初一,照例要迎接前来拜年的亲戚朋友,这些亲戚从前都是一起去姜家老宅拜访老姜总,今年全不约而同地往新家主姜糯这里打卡。
亲戚们络绎不绝,烟酒茶叶保健品等等礼物已经堆满了玄关,姜糯笑得脸都僵了——要是放在从前,姜大少爷和姜小米一样,对于这种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都是能躲则躲,然而,现在换成他当家做主,也不得不拿出家主的样子,应付这些待人接物的破事。
不但亲戚多,拜年的电话和短信也铺天盖地。
姜糯招待亲戚招待得口干舌燥,不想动弹,便在休息的空档,打发顾江阔给回复短信。
拜年微信、短信从昨天下午就开始爆发,到这个时候也发得差不多,姜总吩咐:“筛选出来重要的生意伙伴,帮我做好标记,其余的编辑一条祝福短信统一回复。”
顾江阔做这些文案工作信手拈来,也是姜糯有意让他在后边躲懒——毕竟人来人往的有点烦,他从小就巴不得躲在房间里不见人,由己及人,顾江阔想必也不愿意跟这些不认识的亲戚应酬,不如给他找点事做,可以光明正大地躲清闲。
姜小米就没有这样的好运。
姜小米同学作为姜家的子孙,每每都被亲戚们轮番问:“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排第几名啊?”“哎呦你这个成绩比你哥差远了,要努力啊。”“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为了红包,姜小米忍。
往往这时候,姜糯也笑眯眯地听着,一脸幸灾乐祸,甚至有不长眼的远房亲戚问他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对象之类的问题时,还会主动祸水东引,把话题引到姜小米的学业上去。
姜小米心里苦,但是看着厚厚的红包,又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红包肯定是冲着姜氏才给他送的,这是大人之间的人情往来——不少亲戚的儿女也在姜氏找个闲职打工,甚至还有人拥有一些股份,都靠着姜糯吃饭——当然姜糯也会准备相应的红包,送给他们的孩子。
可姜大少爷财大气粗,没把区区几万块的红包放在眼里,都存到姜小米名下,等他成年了再自由支配。
这算姜总变相付了钱,所以他看姜小米的笑话,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谁让他平时不好好学习呢!这会儿被问成绩也没办法!
可姜总也是有底线的,某些话题谁也不能触碰。
譬如,这位表姑。
表姑是为数不多没占到姜家便宜的亲戚,所以说话做事一直都没什么顾忌。她年轻的时候,跟姜糯的亲生母亲有过龃龉,具体情况姜糯不清楚,只知道老姜总是个护妻狂魔,自那以后就是不肯帮这位表姑。
表姑寒寒酸酸地拎着一箱奶就来了,还带了小孙子,出口第一句话是:“呀,小粟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表姑就不给你红包了,你瞧,我孙子五岁,这才是孩子呢。”
姜小米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去,不想给红包也用不着这样,一进门就惹人讨厌。
姜糯倒是比弟弟更有涵养,笑呵呵地逗了几下小孩子,就用眼神示意姜小米去拿准备好的小红包。
小红包五百块一封,一般给不熟悉的亲戚。这种水准的小红包,拿去派给不认识的路人姜总也不心疼。
可姜小米还没翻开柜子,表姑就开始挑刺:“小粟啊,不是我说你,大过年的,你怎么赖在哥哥家里?”
姜小米动作一顿,姜糯也皱起眉,表姑自以为是地继续:“你妈妈不是还在主宅吗?作为儿子,过年怎么能不陪着母亲,美琴得多伤心啊,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在哥哥家,也给哥哥添麻烦不是?”
原来,这位表姑眼看着别的亲戚,都能靠着姜氏混口饭吃,可她儿子都三十多岁了,还是没个正经工作,心里就特别不痛快,奈何老姜总一直不松口,今年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姜糯身上。
她是个一毛不拔的人,求人办事也舍不得花钱——都是实在亲戚,亲戚之间帮个忙,还用得着花钱?
表姑有别的办法,她听说姜糯一直跟后妈劳美琴关系不好,那对姜粟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要她当着姜糯的面,打击姜粟,姜总就肯定高兴,肯定能帮她儿子找工作吧?
姜糯止住姜小米找红包的动作,冷笑一声:“表姑热心肠,什么都想管啊。”
可这会儿,表姑也没听出姜糯话里的讽刺,“都是亲戚,没什么的,我这个人就是路见不平,爱说个公道话。懂事的孩子,肯定不会赖在别人家里不走的。”
眼见着姜小米脸色变了,姜总直接就要送客,“姜粟是我弟弟,不是什么外人。不过你说得对,懂事的人不会赖在别人家里,如果没什么事,你也请回吧。”
没想到姜总的态度会是这样,但表姑也不在乎,忙说:“哎我有事啊!”
她想起来此行来的第二个目的,跟年轻的姜总拉关系,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给他介绍对象吗?
“小糯啊,你看看,这个姑娘跟你同岁,是做模特的。”表姑不知道,她热情推销的时候,姜小米已经悄悄溜上楼,把顾江阔带了下来。
于是,一脸懵逼的顾总一出门就听到那位中年妇女口沫横飞地给他男朋友介绍对象,可还没等他生气,便听姜总从容地说:“看来表姑真的是多年不跟我家联系,都生疏了。你都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我男朋友哪儿都好,就是脾气不好,生气起来连上了岁数的女人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