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姜同学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 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展开书本就开始刷题。

“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果不其然是句至理名言,因为明天就要考试, 姜糯今天刷题刷得心无旁骛, 根本不留意周遭。

便也没注意到身边的顾同学,眼神一直没离开他的脸, 没注意到门口有两个女生隔着玻璃叽叽喳喳地对着他张望,没注意到自习室内还有一个男同学频频看过来。

姜糯把一本书从头至尾全过了一遍,心算着基础分应该能拿个差不多, 至于更高深的附加题, 不用强求, 毕竟他的目标只是及格。

姜总活了两辈子,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果考得太拔尖儿, 有拿奖学金的可能,肯定会遭人嫉妒, 而他又日常翘课, 若是闹大了, 这一点肯定会被拉出去大做文章。他实在懒得为这事儿牵扯精力。

“收工。”姜糯做完最后一道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都十二点啦!难怪饿了,吃饭不?”

顾江阔起身:“走,吃饭。”

燕林大学的教室白天统统对学生开放, 门口贴着课程表, 只要没课, 就可以当做自习室用, 很巧的是, 这一间教室只有早上一二节课和下午三四节课被征用,所以暂时不用收拾书包,书本仍旧放在桌子上占座。

校园的氛围和外边很不一样,好像哪儿哪儿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哪儿哪儿都酝酿着恋爱的甜蜜,背着书包抱着煎饼果子的女生成群结队,手拉着手的小情侣随处可见,向篮球场狂奔占位的男生跑得一身热汗。

顾江阔忽然问:“吃雪糕吗?”

姜糯被拉回思绪,答应:“好啊。”

然后俩人就在报刊亭前的冰柜里挑了两只可爱多,这一年还没有几十块的离谱网红雪糕,可爱多和梦龙都算高端品牌,午后阳光还是很暖,一根雪糕刚好可以慢慢舔到食堂。

仿佛回到校园,姜总“对便宜食物过敏”的症状就会立竿见影地减轻不少,两人像所有普通的大学生一样,打了免费汤和几块钱一份的小菜,吃完之后,端着餐盘排队放回剩饭回收台,又慢慢地踱出食堂。

好像时间虽紧张,时光却漫长,可以慢慢蹉跎岁月,不用担心前路渺茫。

半天功夫,姜糯就爱上了回到校园的生活,忍不住感叹:“如果真能什么都不想,无忧无虑地在这儿上学就好了。”

可惜公司有那么大一摊子事情等着他处理,数不清的员工家庭等着姜氏发工资养活,姜家除了卧病不醒的老父亲,就是还不懂事的幼弟,姜糯根本逃无可逃,只能扛起这个担子,别无选择。

顾江阔似乎很想安慰他几句,但也知道姜少爷根本没可能真在这里上学,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如果觉得累,我肩膀可以借你靠。”

姜糯:“不行。”

顾江阔顿时有点后悔,“我不是嘲笑你软弱,再强的人都有累的时候……”

“不行啊,”姜糯打断他,“你肩膀有点高,靠不舒服。”

然后便见姜少爷一头磕上他的胸口。

顾江阔:“!!”

姜糯以头抵他胸的姿势,和暧昧搭不上边儿,更像是单纯地把他当做一面可供发泄情绪的墙,然而,墙君的心跳咚咚咚地吵,整面墙的温度都在持续升高。

好……好可爱。

顾江阔低头看着姜糯同学,迟疑地伸出手,想再次摸摸他看起来毛绒绒的脑袋。

“……”就在顾江阔犹豫的时候,姜少爷已经从他怀里离开。

“走走走,回去复习!”姜糯像是被刚刚那个短暂的依靠动作充满了电,满血复活,“找到感觉了,明天考试必及格!”

“嗯,好。”顾江阔应。

两人回到自习室时,却发现桌子上多了两瓶可乐。

姜糯:“?”

姜糯:“谁放错了?”

顾江阔倒是眼尖,从一瓶可乐底下掏出一张纸来,上边工工整整地写着:“同学,我注意你一上午了,你学习好认真,可以加个好友吗?以后一起上自习^_^ 我的手机号是158xxx。”

姜糯:“………………”敢情是情书,不过是写给谁的?

顾同学磨了磨后槽牙:“想加他吗?”

当然不想,姜糯摇头。

顾江阔神色立即柔和了些,“那可乐也不该收,还回去吧。”

姜糯:“是不应该收,但往哪儿还?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吗?”总觉得这样也不太好。

就见顾江阔一只大手拎起两瓶可乐,绕过课桌,径直往斜后排走去,把两瓶可乐都放在一个空桌子上,便大步流星地折回来。

“?”姜糯奇道,“你怎么知道是谁的?”

顾江阔心道:那男生已经盯着你看了整整一上午了,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我当然知道这两瓶破可乐是哪个傻逼送的。

但对自家少爷说出的话仍然很文明:“我猜的,应该没错,对了,你复习到哪里了?”

姜糯:“!”

对哦,还要复习!管他谁送的可乐呢,明天要考试了!

他继续埋头刷题,且越刷越有感觉,姜糯其实基础不错,从小名师一对一辅导,还参加过各种竞赛夏令营,一半靠脑子聪明,一半靠老姜砸钱,高中以前的知识相当扎实,理科思维其实都一脉相承,经过两三天的复习和顾同学的倾情辅导,上辈子的大学知识也想起来七七八八。

而做题就是这样,越会,越做得上瘾。

姜同学很快又坠入知识的海洋遨游,没注意到有个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生一回来就往他这里张望,那男生看了看奋笔疾书的姜糯,又看了看自己座位上多出来的两瓶可乐,以及被可乐上水汽氤湿了的书本,不由得皱起眉,脸上像是浮现出愠色,抿了抿唇,便往姜糯这里走,却对上了顾江阔的视线。

顾同学人高马大,肩膀很宽,比一旁的漂亮男生大上一圈,额头上有条延到眉骨的血痂,自带煞气,与他对上视线时,身体微微向后仰,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有节奏地以手指轮流敲击桌面,平静的目光透着凶恶。

那男生脚步一顿,试图接住这个对视,但气场不足败下阵来,忍气吞声地折了回去,也不再自习,收拾了书包就走。

出了门,那男生还是觉得不爽,给宿舍群发微信吐槽:“金融五班的顾江阔怎么那么能装逼?”

那男生是财会2班的李方宙,财会跟金融有时候会一起上公共课,譬如大学生健康教育这一类的超级大课,李方宙认识风云人物顾江阔,可惜顾江阔对他没印象。

群里的小伙伴立即响应:

“顾班长?怎么了?”

“不会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向他表白了吧?放心,他不近女色的,哦对,也不近男色。”

深柜的李方宙:……

不是不近男色,而是有了那么高质量的目标,看不上其他人吧。但李方宙能确定,他们俩绝对还没成,只是顾江阔单相思而已,不然哪会那么规矩,一整个上午都只学习,连手都没牵一下?

说话间,群里已经换了话题:

“线性代数好难,明天就考试,杀了我吧。”

“柯南jpg。把这张图打印出来挂门上,挂科难。”

“预定倒数第一。”

“预定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你们都别争,已经有人预定了,我认真的。”

“谁?好奇。”

“五班有个神秘人,从开学到现在一面都没露过,倒数第一铁定是他。对了,顾班长每天都帮他答到,神奇吧。”

李方宙忍不住发言:“顾江阔不会是靠这个赚钱吧?兼职群就有这种,帮人上课答道,甚至替考试,一门能赚好几千。”

“?不应该吧,顾班长家境好像还不错,穿得都是名牌,那双鞋就七八千。”

李方宙:“肯定是A货,如果真穿得起,他怎么会搭配地摊货T恤?怎么连个像样的书包都没有?他的东西除了地摊货就是大牌,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高仿,你们看着吧,说不定他还会替考。如果五班那个神秘人及格了,肯定是他的手笔。”一举报一个准。

“……好奇老李到底和顾班长什么仇什么怨?”

李方宙:“没什么,就是单纯看不惯他装逼。”

“……”

经过一天充实的学习,“五班神秘人姜同学”已经有了八成及格的把握,回宿舍的路上都念念有词,念经似的念各种定理。

手机这时候突然响起,姜糯眉角一跳,咕哝:“不是吩咐他们了今天不能打扰我……”

然而那并不是公务,而是家事。

来电赫然显示‘劳美琴’。

说实话,换做别人,姜糯铁定不会接听,可他这位小妈的事,姜总实在很有兴趣。

“喂,劳女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姜糯,你对我直呼其名我不计较,但我儿子,你得还给我!”

“姜粟?你指他离家出走的事?”姜糯笑道,“我还想找你,你儿子住在我这里怎么都不肯回家,有时间请你把他接回去,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实在分身乏术,你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吗?”

劳美琴:“…………”

劳美琴:“斗嘴我斗不过你!我去公司找你你不在,是不是在躲着我?”

姜糯:“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劳美琴:“我要把股份卖给你。”

姜糯挑眉,这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依着上一世的发展情况,应该是劳美琴哄骗了姜粟,他们母子俩合伙把股权非法倒卖了出去,那次的事闹得挺大,导致姜氏股票暴跌,而且险些令姜糯失去了控股权。

当年他花了大价钱、连房子都抵押给银行,联合其他股东大面积回购,才勉强稳住了局面,但这个操作也给后来他被丁凭舟陷害以至破产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和伏笔。

现在是怎么了?劳美琴怎么直接开口把股份卖给自己?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一世,姜粟没有配合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姜糯心里稍稍舒畅了些:“为什么?股权拿在手里不好吗?”

“这些你别管,我要以市场价卖给你,”劳美琴说,“别说不可以,当初签的股权转让协议,‘只能卖给姜氏直系’的条款,这白纸黑字是你让我签的,现在卖给你,你若不买,我就让媒体曝光你!你总不能让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吧!”

12%的股份折现是一笔天文数字,姜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也不想拿。

“孤儿寡母?”姜糯冷笑,“我爸还活着呢。再说,别口口声声说股权是你们的,那不是‘你们’,而是我弟弟一个人的。”

“我儿子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区别!别以为你做了董事长,就能一手遮天!我才是他的监护人。”劳美琴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刺耳。

姜糯不由得把手机挪得离耳朵远些,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入夜之后,就有些变天,现在至少跟白天差了七八度。

姜糯有些后悔没看天气预报,没有加衣服,又有点担心今晚怎么入睡,他选的那间宿舍靠边,虽然安静,却不保暖,当初搬的被子又都是夏被,晚上可怎么过?

走神的工夫,就感到一件薄外套落到身上,不由得看向身边人。

顾江阔又替他紧了紧衣服,低声说:“马上到宿舍了,再坚持一下。”

顾江阔的外套带着体温,姜糯瞬间暖和起来,说话也带上底气:“我答应过老爸,养姜粟一辈子,他的股份我不会动,他可以拿一辈子分红。”

“至于监护人,谁说只能是你?难道成年的哥哥不能做他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