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祝童因为邵铭的反常从下午到晚上都一颗心没着落似的，现在邵铭只是亲了他一下，他所有的不安稳都没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脸颊微热, 推开邵铭道：“你……”
刚一抬眼, 他又顿住了。
邵铭就以额头相抵的距离凝视着他, 眼睛里都是热忱。
然后邵铭直起身, 把他抱进了怀里，抱得很紧。
祝童靠在他身前，能清晰地听见两个人都明显加快的心跳。
“……你怎么了？”
现在再问这句话，祝童已经很平静了。
邵铭回答也不敷衍了, 他轻笑了一下，说：“有点吓到了。”
“……”
吓到了？被谁？外公？
不対, 邵铭刚刚好像问了……监控？
他为什么问监控？
祝童想着要从他怀里抬头，却被按住了后脑不能动。
“？”
他不解道：“你按着我干什么？”
邵铭道：“看着你的脸，我会忍不住想亲你。”
祝童：“……”
他有说不让亲吗？
邵铭什么时候连亲他都有顾虑了？
祝童试探道：“是不是外公跟你说了什么？”
叮嘱他要保持距离什么的？
邵铭想着那公开处刑一样的照片, 轻轻摇了摇头，“不，他什么都没说。”
祝童突然变得敏锐：“那他是给你看了什么？”
邵铭：“……”
他想程老先生应该不是要警示他的意思。
实在不忍心让祝童经历跟他一样的尴尬，邵铭叹了一声道：“他给我看了一段监控录像。”
祝童心道果然。
他用了点力从邵铭怀里直起身道：“什么录像？”
邵铭低头看着他，“你在医院住院的录像。”
祝童：“……”
祝童紧张了一下，“哪段录像？”
他在医院里住院，病房里有摄像头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在病房里的录像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睡觉就是治疗, 或者无聊地打发时间。
住院的过程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 甚至是狼狈的, 那是祝童最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一面，尤其是邵铭。
他垂眼道：“我那时候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邵铭说。
祝童勉强笑道：“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你不说我也知道, 肯定很难看。”
邵铭有些心疼地蹭了蹭他的脸，“你…晚上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人照顾你？”
祝童别扭道：“有什么好照顾的？我又不是残了，我可以照顾自己。”
“……”
邵铭说：“但是我想照顾你。”
祝童忽然抬眼，眼睛里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局促不安。
邵铭心里微紧，重新抱住他道：“我喜欢照顾你，所以以后有什么不舒服，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祝童：“……”
如果有人可以依赖，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扛呢？
这个道理祝童以前不明白，但他现在明白了。
他现在有外公，还有邵铭。
他伸出手回抱住身前的人，把头埋在邵铭颈窝里道：“我以后不会有不舒服了。”
邵铭的身体蓦地僵了一下。
祝童继续道：“我会好起来的，你信我吗？”
今天上升的好感度，让他対自己的猜测更有信心了。
他会一点点消除邵铭的顾虑。
邵铭声音有些发紧：“……嗯。”
祝童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外公让你去公司，是为了夏家的事吧？”
邵铭轻轻点头：“嗯，他让我在年前解决好这件事情。”
祝童毫不迟疑道：“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邵铭：“……”
他忍不住笑了笑，“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因为我在书里让夏家破产了？”
可那都是长大以后的事了。
他现在还不成熟，要対付整个夏家还是很吃力的。
祝童抬起头道：“因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啊。”
邵铭轻轻挑眉。
祝童道：“你跟着我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里的人了，外公会帮你的。”
“……”
邵铭也没想到，程老先生会那么容易就认可他们的关系。
从楼上下来之后，他就在压抑着自己。
他想表现得稳重一点，不想也不敢像在小县城里一样没皮没脸。
可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控制不住。
他很高兴，也很激动。
所以在人送牛奶上门的时候，他明知道不应该也还是把人放进来了，他需要一个发泄和倾诉的対象，不然他今天可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现在他可能依然会睡不着觉，尤其是祝童说了那两句话之后，他已经不舍得再把人放回去了。
两个人无声地抱了一会儿，祝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你为什么不敢亲我？”
邵铭：“……”
祝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睛里闪着光，“你是看了那段录像，怕家里也有监控，怕被外公看到？”
因错了，结果没错。
邵铭不是因为录像而害怕，而是因为那些照片而害怕。
虽然他能理解，以祝童以前的身体，他外公让人跟着他也无可厚非。
可是一想到一个长辈一本正经地坐在家庭影院里翻看他们两个的照片，邵铭现在还是会尬到头皮发麻。
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亲临其境不知社死疾苦的小少爷还敢拿这件事笑话他，邵铭忍不住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好笑道：“难道你不怕？”
祝童想象了一下，老实道：“怕。”
嘴里说着怕，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邵铭的眼睛也是深邃又明亮。
两个人只是互相対视着，都能明白対方心里和自己有着一样的被长辈认同的喜悦。
祝童被邵铭直白的视线看得脸上发热，紧张道：“现在房间里没有监控。”
邵铭挑眉：“所以？”
祝童攥了攥手心，主动抬头，在邵铭唇上亲了一下。
邵铭眸色瞬间变暗，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小少爷最后落荒而逃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红的，跑到门口还不忘了提醒房间里的“客人”把热牛奶喝了。
虽然牛奶可能已经冷掉了。
邵铭目送着人出了房门，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从床头上拿过手机，给隔壁的人发了条语音消息。
——晚安，小少爷。
祝童很快也给他回了消息。
邵铭看着他的回复笑了笑，然后退出界面，看了下江晚给他发来的消息。
就算夏家现在股价大跌，想要夏家彻底倒台，年前的短短十几天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只要做好铺垫，整个夏氏集团，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败落。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被佣人叫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楼下客厅里等着了。
吃过早餐之后，邵铭被刘叔安排的人接去了公司。
还剩了一个人陪祝童坐在餐桌前。
祝童看着本该在E市忙工作的人，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程陈暧昧地看着他道：“听说你的心上人被老爷子拉去公司做苦力了，我怕你一个人待着空虚寂寞，来陪陪你。”
祝童：“……”
程陈被无视了也不尴尬，继续道：“我说你们这进度够快的啊，高中还没毕业呢，就已经见家长定终身了，啧，也不枉你晕过去了还喊着别人名字的一番深情。”
祝童刚入口的白开水差点直接喷在他脸上，“……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程陈说：“放心，你表哥开明得很，你小姨和你姨父也是高中就修成正果的，感情这东西，跟年龄没多大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
祝童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他一直想问问表哥和陆哲宇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表哥不会跟他说实话的。
想说的话早说了。
管人闲事就为了别人一句敷衍的话，祝童不做这种没用的事。
他把水杯放回餐桌上：“你来A城有事？”
程陈道：“算有点事，也是为你的事。”
祝童惊讶道：“为我？”
程陈点头：“你那个小男朋友，不仅人不简单，身份也不简单，他一番折腾，网上虽然没有和他相关的消息，但是在A城他已经是全.裸的状态了……”
“你能不能换个形容词？”祝童一脸古怪地打断他。
程陈震惊道：“你这也要讲究？你的洁癖已经扩展到文字层面上了？”
祝童：“……”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把不好的词用到邵铭身上而已，不过他好像抓错了重点。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继续。”
程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网上有人扒出了项书艺年轻时候的照片，就算他不承认，A城见过他的人拿他和项书艺的脸一対比都能知道他是谁，现在夏家和项家闹翻，别人都等着看他这个正牌的血缘纽带会站在哪一边。”
祝童肯定地说：“他哪边都不会站。”
程陈道：“対，他哪边都不站，所以我来搭把手。”
祝童疑惑。
程陈一脸得意：“术业有专攻，项家名下多以娱乐产业为主，表哥不才，在这个圈子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祝童恍然道：“所以你要対付项家？”
“対付也太抬举他们了。”程陈摊手道：“项家现在还用得着対付吗？他们和夏家硬碰硬，资产都已经耗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还是有利可图的。”
祝童：“……”
所以表哥是单纯的来帮忙的？
“但是这种事，不用你亲自过来吧？”
“所以我说我是为了你啊。”程陈突然靠近他，“我亲爱的表弟，好不容易放假，跟表哥一起去玩玩儿？”
祝童果断拒绝：“没兴趣。”
程陈无奈了，“那你放假在家干嘛？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你还要给自己关禁闭？”
祝童一脸郑重道：“不是，我还有寒假作业。”
程陈：“……”
他这表弟铁定是疯魔了。
程陈摇了摇头，本来想带他出去转转，见他不愿意也不勉强，“那你继续在学习的海洋里徜徉吧，等表哥好消息。”
说着起身要走。
祝童突然叫住他道：“表哥。”
程陈顿步回头看他。
祝童迟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把项家留给项书艺吧。”
程陈怔了下。
祝童也不解释。
当年项家和夏家的联姻，说到底也是双方自愿达成的利益交换，网上有人用道德谴责他们，却没有资格审判他们。
项书艺想怎么发疯想怎么报复别人他不管，项家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上之后会被别人怎样落井下石他也不管，他只是不想让项书艺的所作所为都冠上“为了邵铭”的名头。
他不想让邵铭觉得是他欠了别人的。
就算项书艺和人鱼死网破之后变得落魄不堪，那也不是邵铭的责任。
哪怕项书艺的本意只是为当年的懦弱和轻视想弥补什么。
但是如果决定了不再有交集，他们还是互不相欠的好。
程陈惊讶地看了祝童一会儿，一笑道：“放心吧，表哥有分寸。”
目送表哥出了别墅，祝童才舒了口气，自己一个人上楼写作业。
……
邵铭被刘建柏带进公司的事很快在A城传开了，听到消息的项庄和（项父）多次暗示想让项书艺把人带回项家和他相认，都被项书艺搪塞过去了。
“那孩子十几年都养在别人家，他能同意和我见面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他现在虽然被刘建柏带在了身边，不代表他已经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您想见他，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吧。”
项书艺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仿佛胸有成竹。
项庄和却已经坐不住了。
他这段时间和夏家较劲，是在他坚信能把邵铭接回项家的基础上。
项书艺告诉他，在网上公布掉包孩子的真相，是他们的诚意，她这个当妈的揽下了导致孩子被掉包的责任，项庄和这个当外公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知情的无辜者，邵铭不会対他怀有怨恨。
项庄和原本还信这番说辞。
他不信也得信。
他和夏家已经撕破脸了，项家想继续发展下去，那个没接回来的外孙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而且邵铭想和祝童在一起，需要一个能和他并肩的身份。
可现在邵铭已经去了刘建柏的公司。
就算没有他们没有项家，邵铭也得到了刘建柏的认可。
那个孩子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项庄和也已经完全信不过了。
他看着项书艺，沉声道：“我现在就要见他！”
项书艺平静道：“他现在的电话打不通，我没办法联系上他…”
话音未落，地上一声脆响，一个玻璃杯被项庄和砸在了项书艺脚边。
项书艺低头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
项庄和胸膛剧烈起伏，対她怒目而视。
他已经很清楚明白，他被耍了。
他被自己的亲女儿给耍了！
可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项家父女俩无声无息地対峙，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暗潮汹涌。
夏家的情况比项家更糟。
夏韦毅怎么也没想到，他终于能和刘建柏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可在他面前的桌子，是一张谈判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