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莘回祝家比祝寿山要晚了半小时, 在宴会上哑巴吃黄连的祝寿山,一回家就大发雷霆。
一开始秦曼文还会上前去劝,被当成发泄品狠狠甩过一巴掌之后, 就再也不敢上前了。
祝寿山怒斥秦曼文道:“如果不是你儿子对童童做出那种事, 如果不是他让江晚找上门,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如果秦俊宏没有让人纠缠祝童, 程青松就不会打电话到公司去骂他,他也不会那么急着想向程家证明自己而答应联姻。
如果不是秦俊宏把祝童介绍给江晚,江晚怎么会有算计他的机会?今天在宴会看到江晚和程陈站在一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晚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合作!
他们都看不起自己, 都在算计自己!
现在刘建柏横插一脚,把祝童和祝莘归到了他的羽翼保护之下, 如果这是程青松的意思,那公司……公司以后出了大的纰漏,他还会管吗?
小莘就要成年了, 这一年来同他合作的人中,有很多人跟他暗示过家里的孩子和小莘关系不错,他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也乐得不说破。
那些上赶着求合作求联姻的人,不是他的选择目标。
他的女儿值得也配得上更好的人,能让他祝家更上一层楼的人。
可现在刘建柏横插一杠,虽然有人会担心两家合作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压力,但这只是暂时的, 他知道刘建柏不会和他合作, 一旦别人也看清了这一点, 为了小莘来讨好他的人,会直接去讨好刘建柏, 会给他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他拿出手机给祝童打电话。
一个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别墅大门突然打开。
少女还穿着宴会上那条靛青色的礼裙,优雅大方地走进别墅。
祝寿山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惊喜,又看到了小莘身后跟进来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那是程老爷子安排在小莘身边的保镖。
祝寿山眸色骤沉。
秦曼文在祝莘面前,永远是一个慈母。
她被祝寿山冷落的时候,祝莘是她全部的指望,她一度怨恨过祝莘为什么离家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可怨恨归怨恨,祝莘还是她唯一的指望。
她顾不得脸上被祝寿打出来的巴掌印,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别墅门口,惊喜道:“小莘回来了?吃饭了吗?秦姨让人给你做点儿……”
“不用了秦姨。”祝莘轻声打断她。
秦曼文微微一僵。
祝莘面色平静地说:“我回来取妈妈留下的东西,取完就走。”
她说完绕过秦曼文,打算直接上楼。
祝寿山终于坐不住了,他走过来道:“取完就走,你打算去哪儿?去那个姓刘的家里,你还真打算认贼作父?”
祝莘道:“我不去刘叔那儿,我回学校。”
“回学校取你妈妈的东西干什么?”祝寿山急道:“你哥丧良心,你也跟着丧良心?我养了你们十几年,你们说走就走?那个刘建柏他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你……”
“哥哥……丧良心?”祝莘突然偏头。
祝寿山一怔。
祝莘声音低沉道:“爸,你要把哥哥送出去,你这算什么?”
“什么送出去?你别听你哥瞎说。”祝寿山脸色涨红,“我只是让他和别人先相处试试,我又没想逼着他,你这么护着你哥,他又是怎么对你的?他带着你去做别人家的孩子,你一个小姑娘去给刘建柏当干女儿,你知道外界会怎么说你吗?他们会说我祝寿山是为了拉拢刘家卖儿子卖女儿,他们会说你和你哥同刘建柏有不正当的关系,你会名声尽毁的!”
祝莘冷淡道:“卖儿子卖女儿?你这么在乎我们的名声,你想把哥哥送给江晚的时候,想过哥哥的名声吗?他和江晚结婚,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说他?你知道从小到大,哥哥在学校里是被人怎么说的吗?你把他扔在医院,你以工作为借口不去医院里看他,也不让我去看他,别人骂他病秧子,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说他就是死在医院里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你在乎过哥哥一个人住院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祝寿山微瞪着眼:“小莘你……”
他看着眼前和他有着几分神似的女儿,只觉得无比的陌生。
祝莘心里的话压抑了一路,这会儿就像开了闸一样,“卖儿子?你让哥哥跟江晚结婚,这难道不是卖儿子吗?别人背后一样会说你,可你不在乎,因为你有利可图,和你能得到的利益相比,别人说三道四对你无关痛痒,爸,你不是在乎我们的名声,你只是在乎你自己,是,你是养大了我和哥哥,你娶了秦姨,你雇了保姆,你支付了哥哥的医药费,这样你就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了,你觉得你已经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对我和哥哥,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容易满足,可对你自己,你永远不知足,你不让我和哥哥去刘叔家,为的真的是我们吗?如果没有刘叔在宴会上的公开,我和哥哥离开家里,你还会阻拦我们吗?”
如果刘叔没有公开宣布,那么不管两个孩子在哪儿,有人想打孩子的主意,首先要讨好的都是祝寿山,现在两个孩子有了另一个人的关系,想图谋不轨的人就知道单是讨好祝寿山已经没有用了。
祝莘第一次在家里这样咄咄逼人,祝寿山和秦曼文都愣住了。
祝莘又深吸了一口气,“你也不用担心我和哥哥的名声,有人敢说什么,外公会让他们闭嘴,有人私下里议论,只要不传到我和哥哥的耳朵里,我们也不在乎,如果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什么,我也会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她语气平静,说的话却冷意刺骨。
祝寿山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祝莘。
他的印象里,小莘一直是乖巧听话,天真烂漫,阳光又活泼的女孩子。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祝寿山震惊又愕然,他恍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两个孩子,他曾经有意忽视,刻意逃避的人,到了不需要他的年纪,是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的。
他不由得开始回想,从程岚去世之后,他有真正陪伴过两个孩子吗?他有哪怕一天,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好像……一次都没有。
他看着祝莘上楼,哪怕保镖不出手阻拦,他也挪不动脚去把祝莘拉下来。
很快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助理打给他的,告诉他公司好不容易发展到海外的市场,已经被人抢占阻断了。
听到这个消息,祝寿山如坠冰窟。
他知道,这是老爷子给他的警告,是给他的惩罚,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祝寿山愣在了大厅里,直到祝莘提着行李箱离开别墅,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秦曼文却不甘心,追了出去。
祝莘对她说:“秦姨,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我承您的情,但是您儿子对哥哥做过的事,我也不会不记得。”
在没有知道那些目的和算计之前,她是真的从秦曼文身上感受过母爱的。
祝莘没有对她冷脸,或许是心虚,或许是真的有了悔意,秦曼文也没敢再留她。
从别墅区里出来,司机问了声小姐要去哪儿,祝莘犹豫了一下,说:“学校。”
她给哥哥发消息报了平安,靠在后座望着窗外倒退的夜景发呆。
……
私人庄园复古式装修的房间里,祝童在和门口出现的人愣怔地对视了几秒钟之后,火速从邵铭的腿上跳下来,站起身道:“你…你怎么过来了?”
程陈:“……”
他过来得好像有点不是时候。
要不他走?
正想把门重新关上,祝童已经朝他走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被打扰的羞恼,反倒有点虎口脱险的急迫。
难道他表弟还是被强迫的?
程陈看了眼跟着从沙发上起身的人,正打量着,手里一松,他端来的果盘已经被人从他手里抽走了。
祝童拿了果盘转身:“先进来吧。”
“原来程总在祝少眼里,还没有一个果盘重要?”
一声调侃从程陈身后传来,祝童又转头,才发现表哥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江晚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祝少,不介意我也一起吧?”
祝童:“……”
作为差点联姻的对象,祝童还是有点介意的。
他回头看了眼邵铭,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没阻止,先走回沙发了。
四个人重新落座。
一张方形的大理石桌,三面都围着沙发,四个人的坐位是,江晚和程陈相对而坐,邵铭和祝童同坐一张沙发。
看了眼两个人之间近到不分彼此的距离,江晚挑眉道:“我怎么记得有人上次跟我说,他香水过敏来着?”
“……”
祝童面不改色道:“我对女性香水过敏。”
说起来邵铭身上,似乎确实带了点不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刚刚邵铭抱住他的时候,无意间闻到的。
他的态度还是明显的不待见,江晚也不介意,只是看着两个人,眼中兴味更浓。
程陈也在看着他俩。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他表弟可是直接坐在那人腿上的,两个人当时那状态,看起来也不像是表弟在单相思啊。
他突然开口道:“你是邵铭吧?”
邵铭也不诧异,点头道:“是。”
祝童把表哥端来的果盘搁在面前的大理石桌上,拆了一把果叉,正用随身带着的生理盐水清洗,闻言转头看了邵铭一眼,介绍道:“他是程陈,你……你叫他名字就行。”
程陈:“……”
这么没大没小?
其实祝童也很纠结,有外人在场,他也不能说和表哥的关系,如果按身份叫程总……好像有点见外。
祝童倏地惊了一下,为什么他会觉得是见外?
他有点心虚地去看邵铭,却见邵铭突然弯唇笑了笑,说:“不敢,乘舟娱乐的程总,怎么能直接叫名字?”
祝童:“……”
忘了表哥还是个名人。
程陈也意外道:“你认识我?”
邵铭道:“上次家里奶茶店的事,程总让贵公司的艺人帮忙正名,一直没机会说声谢谢。”
祝童:“……”
这件事邵铭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卓雨南是表哥公司里的艺人,这个浏览器搜索都能搜索得到,现在表哥来找他门都不敲,足以说明他俩之间的关系,于是顺藤摸瓜,邵铭应该也能猜到帮奶茶店澄清,是他的决定。
以前不告诉邵铭,是怕邵铭觉得他意图不轨,现在的话……应该不用担心这个了,
祝童继续擦他的水果叉。
程陈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这个你不用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邵铭微笑着点头,也看向祝童。
程陈又道:“说起来拜托我的那个人,我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过心,就连前面晕倒进医院,做梦的时候还……”
“噗呲——”
一阵凉雾猛的喷出,打断了程总脱口而出的话。
程陈没来得及把嘴闭紧,舌尖尝到了一点带咸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举着喷雾在他面前的人,“你什么时候身上能不带着这玩意儿?”
喷在他脸上的正是祝童手里的生理盐水。
祝童悻悻收回手,提醒道:“你不要乱说话。”
程陈道:“我乱说什么了?害什么羞啊你……”
祝童重新举起生理盐水喷雾。
程陈:“……”
这时对面发出一声轻笑,江晚意味不明道:“两位感情可真好。”
程陈:“……”
祝童:“……”
这位姐姐你可真不会说话。
他下意识去看邵铭,果然见他已经沉了脸色。
该不是误会他和表哥的关系了吧?
“你……”
“身体怎么样了?”邵铭突然问他。
祝童立即道:“挺好的,已经没什么事了。”
邵铭道:“是吗?”
祝童道:“是啊。”
邵铭淡淡道:“哦。”
祝童:“……”
他怎么觉得之前在假山旁感受过的低气压又回来了了?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先转移话题,把擦好的水果叉递给他道:“你吃水果吗?”
邵铭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叉了一块火龙果送进了嘴里。
祝童:“……”
果然气压很低。
他又转头看向程陈,“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陈也察觉了他俩似乎氛围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他也不多问,正色道:“是有点事,秦俊宏不见了。”
祝童一怔,瞬间把低气压放到了一边,“什么叫不见了?”
知道江晚盯上自己是因为秦俊宏之后,外公就让人盯住了秦俊宏,打算宴会过后再找他算账的。
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程陈道:“不见了就是找不到了,不知道他是躲起来了,还是已经离开A城了,暂时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祝童顿时皱眉。
程陈见他面色凝重,宽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小莘那边也有人看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祝童却没有放松下来。
原文里小莘是怎么栽在秦俊宏手里的没有具体描述,不知道具体细节,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他想了想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得让小莘提高警惕才行。
他径直出了房间。
他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邵铭手里端着果盘微微出神,似乎没有发现祝童已经离开他旁边了。
江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笑着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长廊靠近阳台的位置,祝童打开手机,看见了小莘发给他的已经离开祝家的消息,他打电话时,小莘已经快到学校了。
他没有问小莘为什么没有来找他,为什么没有回外公家,现在这个时候,在一个远离“家庭”的地方待着,对小莘来说或许会更好。
他跟小莘说了秦俊宏失踪的事,提醒了她要谨慎,尤其是对别人递给她的喝的东西。
听小莘在电话里一一应下了,祝童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在长廊里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房间。
他低着头走路,一袭酒红色长裙入眼,他缓缓抬头。
“……江小姐有事吗?”
江晚笑道:“祝少是希望我有事说还是没事说呢?”
祝童:“……”
他转身绕开江晚,打算直接回去房间。
他果然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和江晚这样的人。
说什么话为什么非得拐弯抹角的呢?
擦肩而过的时候,江晚又开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小男朋友为什么从我车上下来吗?”
“……”
祝童脚步微顿,转头道:“江小姐和任何人说话,都要故意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吗?”
江晚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祝童神色古怪,心说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吗?
“可你相信他,为什么要骗他呢?”
祝童:“?”
他骗邵铭什么了?
江晚道:“祝少你的身体,是真的好了吗?”
祝童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晚默了半晌,轻轻靠在长廊边上道:“祝少可能不知道,他跟我的合作,其实在你转学之前就开始了,但他之前一直藏的很深,从来不肯和我正面接触,我试探过几回,他也是滴水不漏,在此之前,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祝童有些愕然道:“他这样你还敢跟他合作?”
江晚耸肩道:“有利益的事情,为什么不呢?就算合作失败,那点儿利益我也不是亏损不起。”
祝童:“……”
是个狠人。
“可他前几天主动联系我,提出了要和我见面。”
祝童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又被理智按捺住了。
江晚也没卖关子,看着他道:“他问我要了一样东西。”
“……”
…
祝童有点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江晚没有跟他一起,她说她是为了害自己晕倒的事情来道歉的,道完歉就直接下楼了。
表哥还在房间里玩着手机,跟邵铭两个各做各的,互不干涉。
他坐回沙发上的时候,邵铭手里的果盘已经被他解决了四分之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除了多了一个缺口,果盘依旧整整齐齐。
祝童知道邵铭其实是有点强迫症的。
他没问什么,转头看向表哥道:“江晚说她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程陈漫不经心道:“嗯,知道了。”
看他举手机的姿势,应该是在打游戏。
祝童也懒得打断他,转头看向邵铭道:“你要回酒店吗?”
邵铭没答,反问道:“你呢?”
祝童当然是要回外公家的。
他顿了下,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邵铭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也没拒绝,“好。”
回酒店的路上,车的后座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祝童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江晚在长廊里跟他说,邵铭问她要了自己以前的病例和就诊记录。
他具体的病因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要查,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更何况江晚当时的身边,还有秦俊宏那个“叛徒”。
可邵铭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查他的就诊记录了?
以江晚提供的她给邵铭的就诊记录的时间来看,和他晕倒的时间是对得上的。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好感度突然下降,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系吧?
江晚说,他隐瞒自己的病情,对邵铭来说不公平。
他一开始确实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可是之后邵铭问他的时候,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他现在的身体确实挺好的。
但他要怎么解释他在两个月之内身体痊愈的事实?
而且解释了又能怎么样?
未来的事情,依然是一个未知数。
如果一年之内好感度不能达到100%,他还是要死的。
现在的好感度是70%。
就效率来说,两个月能有70%已经是高效率了。
可是离满值越近,提升空间越小的道理祝童还是懂的。
而且他不理解,邵铭知道了他的病情为什么会导致好感度骤降?难道不应该同情他多给他一点好感度吗?
哦,他后来给了,还不止一点。
好感度暴涨又是因为什么?
祝童觉得自己脑子要爆炸了。
邵铭的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要是邵铭肚子里的蛔虫就好了。
“想什么呢?”
身旁的人突然出声。
祝童吓得身体一僵,摇摇头道:“没什么。”
邵铭偏头笑看着他。
祝童莫名道:“怎么了吗?”
邵铭道:“我在想……程总说你之前晕倒住院,在梦里说过的话是什么?”
祝童:“……”
猝不及防脸上一热,他磕绊道:“没…没说什么,他瞎说的,你不用在意。”
邵铭道:“不用在意?”
祝童点头:“不用在意。”
邵铭:“那也很让人羡慕。”
“……”
蛤?
祝童一愣,转头道:“羡慕谁?羡慕什么?”
邵铭看着他笑道:“羡慕程总,能在你躺在医院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啊。”
他目光沉静,带着点儿玩味,情绪却很低。
祝童不知道他这句话的重点是在“程总”还是在“躺在医院”。
他忽然发现,从在宴会上遇到邵铭开始,他每一次从邵铭身上感受到的低气压,好像都是在提到他的身体的时候。
邵铭是在担心他吗?
他哑然片刻,撇开眼道:“程陈他是我的表哥,我和他不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邵铭微愣。
这算是……避重就轻?
他又笑道:“你知道江晚在调查你和程总的关系吗?”
祝童道:“知道,怎么了?”
“那你知道我能去参加宴会,是找江晚帮的忙吗?”
“……”
“我现在欠她一个人情,你就不怕你把你和程总的关系告诉了我,我再当做人情还给她?”
祝童怔了下,笃定道:“你不会的。”
邵铭直视他道:“我为什么不会?”
祝童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语气都弱了很多,“我相信你不会的。”
“……”
邵铭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前面司机把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口,有些犹豫地转头道:“少爷,到了。”
祝童看了眼车窗外。
数华酒店,E市来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都被安排在这家酒店。
从庄园回城再到抵达酒店,前后花了两个小时不止,因为有邵铭在旁边坐着,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时间漫长。
压下心里的不舍,他看向邵铭道:“那你……”
“要上去坐会儿吗?”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祝童已经在司机小林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推门下车了。
跟着走进了酒店电梯,祝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酒店房间外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到了邵铭的房间外,他熟练地摸出了房卡,打开房门,推门走进去。
祝童犹豫着跟了进去。
等祝童进了门,邵铭才轻轻把房间门关上。
走廊里本就不算强烈的灯光被锁在了门外,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昏暗,只有落地窗外还留有一点微弱的光线,让人勉强能看见门边站着的两个人影。
“怎么不开灯……”
祝童说着伸手去摸门边的开关。
话音未落,他手腕已经精确地被人捕捉,祝童感觉自己被扯着向前,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邵铭带着他转了一个方向,把他困在了一个逼仄的空间里。
滚烫的呼吸没有任何阻碍地正面喷薄在自己脸上,带着湿热的温度,祝童一惊,本能地抬手,“你干什么?”
邵铭要制住他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很轻易化解了他所有的反抗,压低了声音道:“你毫不犹豫跟着我上来的时候,没想过一个刚刚跟你表过白的人有可能会做什么吗?”
祝童呼吸猛的一滞。
邵铭把他压在墙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以这种距离开口问,“小少爷,你答应会好好考虑的事情,考虑出结果了吗?”
祝童:“……”
他当时为什么不给这件事定一个合适的期限?
这才过去了几个小时?
你这么急的吗?
他现在算不算是自己送羊入虎口啊?
祝童被他蹭得鼻尖痒痒,忍不住偏开头道:“我……我可能需要再…再多一点的时间考虑……”
“再多一点时间是多久?”
“……”
祝童现在脑子是懵的,别说考虑什么,他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邵铭声音低哑道:“如果我说,我等不了那么久呢?”
祝童:“……”
他都还没说多久呢!
两个人现在距离近得不能再近,邵铭没说一句话,祝童都能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克制着什么。
祝童心脏砰砰直跳,像一只被水八面包围的蚂蚁,退无可退,也无路可逃。
他慌不择言道:“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还年轻,你现在有的想法,可能只是误解了什么……”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青春期心理萌动?你以为我现在几岁?”
“……”
祝童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
邵铭攥着他手腕的手微微收紧,低笑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他语气平静道:“祝童,你转学到贡水县,跟校长要求和我坐同桌,擅作主张好心帮我解决麻烦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我会喜欢你?邱少平发疯你跳出来帮我挡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你?你撩拨了我,又打算随波逐流地随时去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已经喜欢你了?”
话到最后,两个人呼吸同时窒了一瞬。
祝童动了动唇:“你……”
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片温热覆了上来。
祝童实在不明白,这么暗的环境下邵铭是怎么那么精确地找准位置的。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柔软的唇互相按压着,祝童感觉到自己的唇被吮了一下,片刻后,唇分。
邵铭哑声道:“不躲吗?”
祝童:“……”
往哪儿躲啊?
他愣愣地:“我……”
张口的瞬间,已经被人趁虚而入。
身体被人搂进了怀里,头也被迫仰起,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祝童干脆闭上了眼。
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可困住他的手反而越收越紧。
唇齿间的纠缠逐渐失了分寸,不讲道理地越发深入。
黑暗沉寂中的一个吻,夺走了一个人的呼吸,加速了两个人的心跳。
陌生又奇妙的体验……有点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