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离开后, 狼藉的现场重新恢复宁静,被惊动的员工各归其位。库拉索指挥着保安和清洁工打扫现场,准备最后一场演出。
来来往往的多罗碧加工作人员很快恢复了平静, 哪怕是宫野明美和灰原哀也没有过多后怕情绪。这里的人对这种事情早有经验,动作熟练地清扫地面, 配合保护现场, 一整套动作做得比警察还要熟练。
玻利瓦尔见到这幕,忍不住再次感慨一遍。黑色势力改行的下属就是这点好, 哪怕在柯南身边、随时闯入案发现场都不会轻易大惊小怪。
被吓到的小孩子也慢慢找回了活力, 开始在演出厅后面四处跑动, 问东问西。
玻利瓦尔看见少年侦探团,头有些痛,他打算找个办法, 将他们打发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他直接开口了,眉头微皱:“这些孩子是谁带进来的?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怎么能让小孩子随意乱闯。家长呢?把他们带出去。”
“啊, 这个叔叔好凶啊。”似乎是元太在小声抱怨。
“不要这样说,元太……”他的同伴小声说道。
江户川柯南听见这句话也动作微顿,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大线索, 能够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些组织成员,怎么可能放过。
“哎?叔叔, 不要嘛,”他直接伸手抱住了玻利瓦尔的腿,装成奶声奶气的样子,说道, “人家第一次见到舞台后面!真的好兴奋!我保证绝对不会乱摸,绝对不会给演员姐姐添乱。”
玻利瓦尔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离我远一点啊,别把你的死神光环传到我身上!
玻利瓦尔深吸一口气,试着动了两下,因为担心伤害到对方没有使太大力气,最后还是脱不开身,只能开口叫自己的下属帮忙:“加西——算了,奥尔加,把这个孩子拉开。”
库拉索认命地上前,将柯南拉了下来。柯南还是不甘心,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双手合十拜托道:“姐姐,姐姐!”
库拉索别开眼睛不去看他。
柯南又对着玻利瓦尔喊道:“叔叔,不要赶我走,好么?”
这幅唱念做打的样子,看得灰原哀半月眼都出来了。她大概能猜到这个人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不过在灰原哀看来,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万一他没演好,被琴酒发现了破绽,牵连了自己和姐姐就不好了。
所以她十分配合地往外走,一手推着元太,一手拉着步美:“走吧,打扰到大人的工作就不是好孩子了。”
“对啊,柯南,要听话,不要给大人添乱。”光彦也一本正经地赞成。
就连步美都在点头:“不要不懂事啦,柯南君。”
阿笠博士也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对着玻利瓦尔露出尴尬的笑容。他知道柯南必然是有了什么发现,但此刻,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多留下去。
柯南看着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站在琴酒旁边的安妮和自己,内心大急。他对刚刚的案件还有些怀疑,觉得可能是黑衣组织的人联手犯案、互相包庇,又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刺探对方情报的机会,更加不愿意放弃。
于是,柯南又喊又叫,撒泼耍赖,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了,然而他就像那如来佛祖手里的孙猴子,被看起来瘦弱文静的库拉索轻松抓住,完全挣脱不开。
玻利瓦尔表现得十分铁面无私:“工作场所,没有批准的时候,严禁任何儿童乱入。”
他给库拉索使了一个眼色,库拉索抓着心有不甘的柯南离开了演出后台。
玻利瓦尔长舒一口气,他张望一圈现场,发下几个小孩子都乖乖跟着阿笠博士离开了,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金发女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抬头,看着玻利瓦尔,扁扁嘴,目光似乎带着委屈。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赶走她。玻利瓦尔犹豫了一秒,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似乎是安妮医生家的孩子?
玻利瓦尔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见到穿着裙子的小姑娘放开了琴酒的衣摆,哒哒哒跑到自己面前,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玻利瓦尔有一瞬间的疑惑,但他还是温和地半蹲下来,低头问女孩:“我的小公主,有什么事情么?”
“……哼,L叔叔是坏蛋,都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最近几年也没有陪我过生日。”小安妮扁了扁嘴,“我带朋友来这里玩,你还把我的朋友赶跑了。”
她的话语带着孩子的稚气,吞吞吐吐地说道:“哼,不过我是懂事的小孩子,就原谅你的粗心大意了!”
她说着,在玻利瓦尔脸颊上亲了一口:“一定要记得给补上我的生日礼物啊!”
金发女孩笑着挥挥手,然后跑走了,仅留下玻利瓦尔一人,蹲在原地。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毛,刚刚这小姑娘叫我什么?L?!他的头皮微微发麻,似乎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见到这一幕,站的最近的安室透倒是笑了:“因为boss比较忙,小孩子都是比较敏感……”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什么是L叔叔。
安室透嘴角的笑容微僵,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小安妮认识boss?
而且,L叔叔这个称呼,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安妮,L……
安室透瞬间回想起几年前,他去墨城出任务,在安妮医生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小安妮在餐桌上说的事情。
那时候的安妮医生笑着问道:“你已经有几个结婚对象了啊?”
“唔,我数数。”小安妮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卡特叔叔长得帅,是我喜欢的类型,黑泽叔叔似乎也不错,我喜欢那个长头发,还有安室叔叔,还有爱瑞士叔叔给我带了很多小礼物……L叔叔有钱,每次都会给我买新衣服……”
已知黑泽叔叔指的是琴酒,他当时将这句话记下来了,在情报组慢慢打听到的消息表示,爱瑞士似乎是爱尔兰威士忌的化名,而卡特指的似乎是卡尔瓦多斯。
那么和这两个人并列的L叔叔,能是什么好人吗?
安室透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一点一点地转头,脖颈的骨头似乎发出咔咔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
他当初还细细查询过L这个代指,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出处。后来发现加西亚偶尔用L作为代称,他便以为L是指加西亚。
但是安妮见到加西亚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总不能是小孩子认错了吧!?
半蹲在地上的玻利瓦尔觉得自己的后背寒气大冒,汗毛一根一根立起来。他慢慢站直了身子。
这一片场地鸦雀无声,贴着瓷砖的墙壁映着冷白色的日光灯,折射出刺目的反光,地板的瓷砖冰冷坚硬,周围的人下意识被两人的气势所感染,不知不觉放轻了呼吸。
这片走廊好像薄薄的鸡蛋壳,而蛋壳下面是濒临爆发的汹涌的岩浆,就连空气都莫名多了几分躁动不安。
玻利瓦尔看着安室透。
安室透也在看着玻利瓦尔,他看着对方毫不心虚、还在装模作样的表情,拳头慢慢变硬了。
玻利瓦尔平时怎么和自己说的?
在景光暴露身份的时候:“……安室,我之前问你是不是在什么危险组织里面呆着,还问你和绿川关系那么好,他是不是也在那个危险组织里面。”
“你和我说,绿川当然不是,他和你不一样。结果他果然也是啊。”
“所以你那天果然是骗了我吧?”
在自己执行组织的任务的时候:“我的好员工,我记得你请了病假,现在不应该在医院休息吗?”
安室透咬紧了牙。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一直在看笑话!在自己因为组织的任务,不能上班的时候,看自己焦头烂额想解释的借口。
我还一直在心怀愧疚,觉得他是被我和景光牵连进来了,担心他被组织迫害!
安室透出奇地愤怒了,不知道是因为信任被辜负而愤怒,还是因为表现得如此善良正直的人竟然是组织的成员而心寒。
还有雅文对玻利瓦尔不同寻常的态度,玻利瓦尔绝对是组织成员没跑了!
自己还真是眼瞎啊!
所以,安室透再次想到,景光身份暴露那天,完全就是羊入虎口啊!
担忧、复杂、懊悔、暴怒、自责……诸多复杂心绪占据了他的大脑。安室透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管都爆了出来。
硬了,他的拳头硬了。
他彻底明白了,原来你就是简堤安啊!怪不得,我找遍了当时的医生护士,一直找不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简堤安,原来我竟然是那个最大的灯下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安室透面目狰狞,他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天花乱转,周围的一切变得如此刺眼。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果然在骗我。”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安室透的目光微微扫过周围的几个人,景光的面色发白,琴酒脸色不变,他们果然都知道玻利瓦尔是组织的人。只有伏特加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等一下,安妮认错人了。”加西亚上前一步,冷静地打断了安室透的话,他看着对方的目光透着寒意,但还是勉强解释道,“L指的是我,那时候,她还太小,记混了很正常。”
“我呸!”安室透气笑了,他完全不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你竟然还试图把我当傻子涮?!”
他下意识抄起来放在旁边的告示牌,颠了一下,试试手感。那块告示牌有一个一米多长的金属管,挺沉的。
他握着金属管的拳头攥紧,金属管发出咔咔的、不堪重负响声。这一切都能表明,他有多么愤怒。
加西亚看见这一幕,瞳孔微缩。
玻利瓦尔也看见了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他觉得安室透怕不是想用这东西,给自己的脑袋上开个瓢。
他第一反应是叫库拉索。然而库拉索为了送走柯南,刚刚离开了。紧接着,玻利瓦尔迅速排除了琴酒这个选项,又放弃了加西亚。玻利瓦尔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啊,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小动物偷袭安室透吗?
玻利瓦尔犹豫了一秒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加西亚。
“简堤安,拦住波本。”加西亚猛地转头,往旁边扫了一眼,之后,对着诸伏景光叫道。
诸伏景光也被玻利瓦尔突如其来的掉马镇住了,他也担心安室透的反应,加西亚这句话正和他意。
于是他非常自然地伸手抓住了安室透的胳膊。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冒出来。
似乎,刚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到底哪里不对劲?
“你放手,景光。”安室透磨了磨后槽牙,脸上带着薄怒,瞪着诸伏景光,“果然,看你的反应!你也知道他是组织的人?!你们两个一起骗我。”
“啊哎……”诸伏景光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件事情我们之后再商量,安室,你先把东西放下……”
他劝解道,然而另一边传来了幸灾乐祸的嘲讽声——
“喂喂,简堤安,你是不是压不住波本啊?”琴酒带着恶意打趣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需不需要我帮忙?!”
安室透同时一愣。琴酒在说什么简堤安,简堤安不是玻利瓦尔吗?!
对呀,如果玻利瓦尔是简堤安,为什么加西亚要对着这边喊。
他叫了简堤安之后,是谁阻拦了自己?
是——
安室透的头慢慢扭过去,清晰地看到了旁边的男子的脸。
诸、伏、景、光!!啊!!啊啊啊!
安室透想要抱头尖叫。
之前的种种疑点迅速在他心里串成一串。
为什么一向不喜欢喝酒的景光,和自己外出的时候,频频点简堤安鸡尾酒。
为什么景光提起来简堤安就全身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
安室透脸上的血色尽褪。
好像有一盆凉水,照着脑袋泼过来。诸伏景光一个激灵,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他在内心大叫。
中计了!好你个加西亚!
他虽然试图给安室透透露自己身份的信息,但从没想过,这样掉马啊!这不在他的预计范围内啊!
诸伏景光的脸裂开了。
玻利瓦尔站在旁边好像被抢了瓜子的仓鼠,已经看傻了。上一秒他还是漩涡的中心,下一秒自己竟然已经洗白上岸了?!
他看着安室透彻底褪色,好像石头上的青苔一样,脸色发绿。
安室透一把扯着诸伏景光的领子,急声质问道:“竟然连琴酒都知道!这件事情你竟然告诉了琴酒!却没有告诉我!”
安室透声音有些哑。
救命!诸伏景光的汗从脸上滑落下来,他想要解释,然而旁边还有一个在说风凉话的琴酒。
“呵,波本,你不过是一只瓮中之鳖,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们几个早就知道你的公安身份了。简堤安可是组织的老成员了,这是一枚针对你精心设下的棋子。”琴酒欣赏着波本糟糕的脸色,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愉快多了。
听完了这话,安室透彻底僵立在原地,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闭嘴!琴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诸伏景光快被气疯了,他一拳锤到琴酒的脸上,试图打断琴酒的话。
琴酒面色微变,他咬断了嘴里的香烟,也激起了一点火气:“简堤安,你又在发什么疯?正好,之前和你的老账还没有算呢。”
玻利瓦尔又看着本来袖手旁观作壁上观的琴酒卷起了袖子,和诸伏景光打得热闹。
然后,他感觉到,加西亚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对他眨了眨眼睛,悄声说道:“趁着他们乱起来,咱们快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