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此罢手, 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对面的声音带着急迫，哪怕是处理过的机械音，还是透露出声音的主人原本的咬牙切齿。
玻利瓦尔几乎要笑了, 他能够想象到，对面会是多么的不甘心。自己建造的完美黑色帝国, 竟然被人偷了一块, 自己的几个下属联合起来对抗他。
他所看重的研发项目被人拖拖拉拉，欺上瞒下停止运作了好久, 而他, 却没有几年好活了。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变得嘈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说话声音时断时续。
“做我们这行的大忌，便是年轻浮躁, 总觉得自己能成大事，不遵守道上的规矩……”
“您说这话可是太折煞我了，我的教父。我一直是您最忠实的信徒。”玻利瓦尔轻笑道, 打断了对方的说教。
对面的人顿了一瞬，对面似乎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他好像被玻利瓦尔这句无耻的话气得半死, 但又不敢揭穿他，想要维持这虚假的和平。
“我是真心的, 我能有今天多亏了您的指教。”玻利瓦尔肯定了对方的话。
对方张口就是我的孩子，闭口就是道上。听起来很有某地Mafia的特点，但是做的事情却失了格调。毕竟乌丸莲耶是商人转行，不能对他的血性要求太高。
同样, 商人有什么特点，玻利瓦尔再熟悉不过了。和亡命徒不好打交道, 但是穿鞋的人终究和光脚的人不一样。
“您应该很了解我。”玻利瓦尔慢慢说道，这是他失去记忆以来第一次和乌丸莲耶对话，或者说和乌丸莲耶的代理人对话。
乌丸莲耶的确心狠手辣，比如黄金别馆，比如杀死宫野夫妻。
但他同样心存侥幸，权衡利弊，不愿花太多时间在追求长生之外的事情上。比如他漏掉了千代婆婆，放过了宫野姐妹，甚至，寄希望于自己仇人的儿女能够研究出成果。
老实说，玻利瓦尔不是很明白这个脑回路。仗着对方年纪小、不知道事情，就放心地供养自己的敌人？乌丸莲耶又不是什么武侠小说里面的绝世高手，高处不胜寒，想要培养一个徒弟打败自己。
还是说，对于长生的渴望冲昏了他的头脑，致使他忽视了宫野姐妹可能带来的反叛威胁？
后来，朗姆红茶会上出了大问题，让组织的存在暴露了，乌丸莲耶也是如此饶恕他的。
所以玻利瓦尔便推测，乌丸莲耶的性格便是如此。
玻利瓦尔微微垂眸，他现在刚好可以利用这个特性。
我目前做的不过是一个小打小闹，您愿意饶恕我，将这件事情无视掉，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您应该知道，我一向是很能干，而又听话的。我从未想过伤害您，您就如同的我父亲、长辈一样。”
“但您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了我的心。朗姆先生为您鞠躬尽瘁，做了这么多。您却如此轻易地将他架空了。之后您又想要对我的朋友和下属下杀手。”
“所以，我的先生，我的教父，您变了，变得不再像我记忆中那样温和宽厚了。这真让我惶恐。”玻利瓦尔说着温柔谦逊的话语，但是脸上却毫无表情，“虽然我和朗姆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在此刻，我同情他，答应和他联手，帮助一下身处困境的他。”
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一直老实蹲在O洲什么都没有做的朗姆，如果听到玻利瓦尔这句话，恐怕会将一百句mmp糊在玻利瓦尔脸上。
“但请您务必相信，我没有和您作对的意思。”
“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您能够给我和过去一样的信任。不要伤害我所爱的人。”玻利瓦尔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我永远是您最忠实的教子和下属。”
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一秒，忍不住质问道：“你说的没有和我作对？就是带人炸了我的海岛？”
“什么海岛？”玻利瓦尔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谁炸了什么？”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判断玻利瓦尔说得是不是实话。这个卫星电话是被他监控着的，玻利瓦尔上船之后，的确没有使用过这个卫星电话。
他又在想玻利瓦尔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小岛的存在。
这个岛，只有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知道，玻利瓦尔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玻利瓦尔的父亲也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死的时候也是个意外，提前将这种危险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孩子的可能性不大。
他之前看到来炸岛的人有后勤组的库拉索，便下意识觉得是玻利瓦尔的主意。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待商榷。还有对方说的，自己和朗姆联手……
“海岛的事情姑且不说。我的孩子，你可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辜，我已经叮嘱了你，在南极好好休息，莫要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你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命令？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外面的消息？”
这句话咄咄逼人，对方似乎是觉得玻利瓦尔给了他面子，逐渐又挺起来了腰板，试图掌握主动权。
“之前的那些事，都是我的猜测。就您的反应来看，我似乎猜对了。”玻利瓦尔一推六二五，全然不认账，“我的确提前留了些后手，并且嘱咐了朗姆先生万一发生什么，帮助一下我的下属。”
“但与外界联系，确实没有的。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我主动插手这件事，当然是因为，您打算伤害我重要的人。”玻利瓦尔打断了对方的话，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您可能要对我的手下出手，我作为他们的boss，自然要起到庇护他的责任。”
“以及，朗姆先生的事情。您做的有些太过鲁莽了。”
玻利瓦尔伸手掐了一下他自己，不行，这话让他有些反胃，但是他戏精学院出身，绝不认输。
“所谓，唇亡齿寒。那可是跟随您征战多年的老人。您如此作为，未免让组织的人寒心。”
“您和朗姆先生之间或许一些误会，我们应该是一家人，何苦闹到这个地步。”玻利瓦尔脸色发绿，但语气却听不出来丝毫不对，话里带着诚恳，就好像最忠实的臣子，劝谏自己的大王不要做傻事。
“这样做只会让FBI和MI6那些家伙看了笑话。”
他的口气毫无破绽，好像他还是乌丸莲耶见到的那个跟随着自己父亲做事，对组织内部的关系抱有幻想的年轻人，奉行着一套黑、、道作风，讲究义气。
他不等对面的人回答，就继续喋喋不休地打感情牌，试图让对方脑海里自己的形象从野心勃勃的下属，变成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年轻人。
玻利瓦尔道：“您知道，您通知我去南极的时候，我是多么地痛苦而又迷茫。之后又听说朗姆先生被您架空，成了光杆司令，所有下属都被支开了。组织是我们的家，您不能和朗姆先生好好商量一下吗？解开矛盾吗？”
“……”对面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是在判断，玻利瓦尔这段话到底是不是在骗他。
“宫野姐妹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当时朗姆先生提出来想要合作，我便同意了。我不太清楚宫野姐妹研究的是什么，但每年投入了如此大量资金，却没有什么成果。这件事情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
“而且朗姆先生一年的收入不过是那份资金的九牛一毛。”玻利瓦尔暗暗提示道，“或许您可以给他提薪？他每天为您操劳，和各种势力火、并，保护我们的地盘，的确是劳苦功高。”
“我们旁观者看来，这的确不怪朗姆先生。您应该和他多解释一下。”玻利瓦尔说得的确是一般下属的看法。自己累死累活，却没有一个办公室坐着的实验人员赚得多，还要看着组织账户里面那么多利润流到一个无底洞项目里面。
这怎么能让他们甘心。
但对面的人却不承认这一点。
提什么薪？让朗姆有了武器和人员还不够，还要让他有钱，直接推翻自己吗？
对面的人心下冷哼，觉得玻利瓦尔天真，但也越发觉得，自己和朗姆不是一路人。那不过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莽夫。
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和朗姆之间不可调和的一点。以免朗姆推翻自己，他不可能给朗姆提供过多充裕的资金。同样，天天打打杀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是不会意识到长生的美好的。
他的呼吸渐渐加重，他无法改变调解这个矛盾，只能选择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想，是时候换一个头狼了。当初他挺看好琴酒那个年轻人的，但可惜对方竟然被白兰地盯上了。
现在的话，还有什么人可以被提拔起来，取代朗姆成为那匹头狼？他的心思刚刚转到这里，就听到玻利瓦尔恰到好处的话。
“我想，您大概理解我的意思了。毕竟，您和我都是商人。”玻利瓦尔含笑说道，“朗姆先生无法理解您的意思，我却可以理解。”
他慢慢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有钱，有地位，已经拥有了那么多，想要在这世界上停留长一点时间，有什么过错。”
他挑明了这一点，毫不避讳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宫野明美姐妹研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玻利瓦尔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但是对面的人却是真的信了。
玻利瓦尔一顿，他的语气带着一□□惑：“如果您能够将实验室转移到我这里……”
“我可以联系那些知名学者专家，这个实验室可以直接得到我的企业注资，不用再一波三折周转资金。”
“我会派人找到被那些卧底抓走的宫野志保，然后督促她研发出来新型药物。”
“朗姆能做到的事情，我能够做得更好。”
“毕竟，您和我的利益是一致的。”
与那些亡命之徒不一样。
玻利瓦尔说完这句话后，不再言语，静静等待对方的答复。
他能听到对面清晰的呼吸声。那个人似乎被玻利瓦尔的话唬住了，又隐约觉出来哪里不对劲，没有立刻答复。
玻利瓦尔有野心么？的确有野心，但是他试图抢夺的是本身属于朗姆的东西。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让组织变得更好，为了避免首领做糊涂事，他勇敢出手，维护受到不公平待遇的老成员，顺便为自己谋利益。看起来似乎没有毛病。
所以那位先生一直沉默了几分钟，才匆匆说了一声：“这件事，等到你从南极回来之后再说。”
“当然可以，不过，事态紧急，还望您早做打算。”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您的一个承诺，不要再对我的下属出手。”玻利瓦尔半是开玩笑地补充一句。
“您要知道，劳动力可是很贵的，一个精心培养好的优秀下属，至少要花费十几年的心血。”
对面也闷闷地笑了一声，似乎是终于发现了玻利瓦尔的把柄一样，带着些轻松地说道：“我看，你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句话是真心话。”
“怎么会呢，我可是衷心期盼您可以再给与朗姆一个机会。比如，清理组织里面的间谍卧底的任务，就可以交给他……我想，他应该和之前的我一样，只是暂时看不清楚您的态度罢了。”玻利瓦尔轻轻笑道。
对面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停顿，之后才缓缓应下了玻利瓦尔的话：“好，我答应你，不会再为难你的下属。”
半晌，他又声音嘶哑着再次开口：“做我们这行的人，都很清楚，每个人的报应早晚都会到来，而谨慎和节制是唯一延缓它到来的止痛剂。”
“当然，我很清楚，boss。”玻利瓦尔笑道，“感谢您的又一次指导。”
对面似乎哼了一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玻利瓦尔坐在屋子里，半晌，才缓缓挂掉了电话，他长舒一口气。
嗯，这件事情在boss眼里，多半是朗姆主使的了。
毕竟朗姆是没有共同语言的亡命之徒，不如自己知根知底，更不像自己一样在意同伴的性命，没有明显的弱点。
相比危害更轻的自己，哪怕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朗姆做的，那位先生也会将这件事情变成朗姆做的。
毕竟玻利瓦尔提醒他了，他需要在意组织的人心，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不能一时兴起，想处理谁就处理谁。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借口。
玻利瓦尔百无聊赖地弹了一下手里握着的卫星电话的天线。
接下来要做什么？嗯，可以去撸企鹅了。如果表现得太心急，可是白白浪费了自己之前的一番话术。
不过还是好烦。玻利瓦尔轻轻皱起来眉头，掐住那根天线。为什么乌丸莲耶没有住在那两个岛屿的其中一个上面！
他也是会做白日梦的，幻想直接将对方稀里糊涂炸死了，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