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 269 章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等到司陶特带着手下压制住阿夸维特的火力, 冲过去将关押雪莉的屋门打开的时候,里面仅剩下一名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黑衣大汉。完全不见雪莉的踪迹。

“人呢?”司陶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是MI6的间谍, 之前也从他的上司那里探听到了消息,这位雪莉小姐是组织重要的科学家, 上面的人也有些意动想要将她带回来, 不过终究是顾及他本身的安全,没有强求。

他这次从boss那里接到任务, 的确抱有黑吃黑, 将阿夸维特一群人全部干掉, 抢走雪莉,之后将黑锅扣到阿夸维特身上的念头。

不过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很确定,这间安全屋的前后两个门全都被他的手下堵住了, 没有任何进出的痕迹。

司陶特第一时间想到,难道这是阿夸维特的计谋,他中计了?!

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让他误认为雪莉在这里,实际上并不在这里。雪莉本人早就被他们转移了。

“好啊, 你小子不老实!”他瞬间调转枪口, 怼上了匆匆赶过来、一头雾水的阿夸维特。

“说!你把雪莉藏到哪里去了!”司陶特喝问道。

阿夸维特一愣,雪莉在哪里?雪莉不就在屋子里么?

他心下疑惑大起, 想要细细观察一下屋子里的情况,但却被司陶特拦住了。

司陶特见到他的表情,又想起来倒在屋子里的那名男子,也不是那么肯定自己的推测了。万一是有第三方偷袭, 劫走了人呢?

但是局势却不容他们细细思考或者握手言和,这件事情必定会以一方的崩溃和败逃作为结尾。

而宫野志保压低了身子, 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开枪和火、并的声音一直传到她藏身的通风口里。她躲在通风管道里面,呼吸颤抖,手脚脱力。

她前往约定地点之前,亚瑟医生给她的小东西是格里德员工阿笠博士的新发明,特效麻醉喷雾球。

她提前算好了时间,在麻醉喷雾逐渐弥漫上来的时候屏住了呼吸,成功放倒了看守者,从屋子的消防柜里找到消防面具,戴上,拿回自己被人搜走的药剂。

这个药剂是她继承了父母的研究成果做出来的改良版本,之后又经过亚瑟医生和珍妮等人的调整。甚至,它已经符合了组织当初研发药物的初衷。当初她观察实验报告的时候,几百例小鼠实验里,看到了几例缩小样本。

万幸的是,还没等到她上报这个成果,姐姐就带来了好消息,宫野志保同意了与朗姆合作,终止了药物开发。这个成果也被她隐瞒了下来。

根据调查报告显示,那些死亡的小鼠多半是因为承受不住药量导致的死亡,这个药物的副作用相对于人体应该要小很多,所以很可能不会死。

因为没有进行过临床试验,她也不知道人吃下这个药品的结果会是什么。

明明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如果只是为了自救,为了求生,她完全没有必要多做这些事情。

万一阿夸维特胜利了呢?她就不会死掉了。而且自己现在已经放倒了看守自己的人,就算司陶特胜利了,也没有人来执行杀掉自己这个命令了。

所以我没有必要如此铤而走险。

如果我仅仅是为了活命。

宫野志保如此想着。

她打开试剂瓶,呼吸逐渐变得沉重,捏着试剂瓶的手都在颤抖。

狭□□仄的安全屋里一片死寂,看守者在麻醉、剂的效果下睡得好像死猪一样,屋子外面传来火、并的声音。不时夹杂着人的怒骂和痛呼声。她站在屋子里,只能看见头顶白炽灯的光亮,这间屋子甚至没有窗户。

就如同她过去多少年一样,在暗无天日的组织实验室里,白炽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抬头便是洁白的地板,洁白的瓷砖,现代化的办公室,白大褂,白口罩。

这是她最熟悉的场景。

如果被阿夸维特或者组织的人抓走,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继续从事那些东西研究……

我宁可选择去死。

宫野志保的手渐渐不再颤抖,她站直了身子,将药片倒出来,红白相间的胶囊被她捧在手心里。

所以,我不仅仅是为了活命。

我不愿意委曲求全,不愿意去等待别人高抬贵手、因为怜悯来搭救自己。

我不愿意再做那些我不想做的,糟糕的事情,我不愿意再将自己的命放在别人身上。

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我的一切处在组织的操控下。我受够了这压抑阴暗的过去。

我宁愿去赌这百分之一的概率。就算在这里死了,也比那昏暗毫无光亮的未来要好。

宫野志保如此想着,她不再犹豫,咬牙吃下了这颗药。

老天似乎终于眷恋了她一次,让她逃过了药物极高的致死率,触发了返老还童的作用,让她变成了小孩子,借助屋子里留下来的工具,成功藏进了通风口。

等到两拨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屋子里的情景所吸引,无暇顾及周围的时候,宫野志保顺着通风管道,成功逃出了安全屋。这里是霓虹红灯、区的某一处住宅区,两边都是本土黑色势力人集聚的地方,非常危险。

她一路躲躲藏藏,装作流浪儿的样子,摸索着往外跑。

但她要跑到哪里去呢?

等到她费劲千辛万苦,搭乘电车终于踏上了东京的土地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附近的行人询问LMS公司组合的情况,听说自己的姐姐安然无事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

心里压着的大石头被移开。但紧接着,她愣住了。

周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两两三三的同伴说笑着,各自走回自己的家。东京如此热闹。

她有手机,有钱包,但,她的家在哪里?她要回到哪里?

姐姐,她的确还有姐姐。

但她不能联系,也不敢联系自己的姐姐。

姐姐那边有很多组织的人,一旦她这副缩小的样子被组织的人发现,组织一定会知道她的药品研发成功了。那么无论她有什么想法,都会被逼着继续研发药物,自己的姐姐也会成为组织要挟自己的手段。

至于宫野明美的安全,她并不是很担心。

她已经发了消息,告诉那些组织的高层,是外面的间谍将自己抓走了。姐姐必然不会受到更多苛责,甚至组织的人为了避免自己完全投靠外面的组织,还会努力善待自己的姐姐。只要接下来找个机会,给姐姐发一个暗号,暗示她自己平安就完美了。

没有了牵挂,也没有了负担。她就好像那个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飘逐,一边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气息,一边心下茫然。

我在此刻,获得了我一直期盼的自由,但我无路可去,无家可归。

宫野志保紧咬住下唇。她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动摇了。

她想要光明正大地回去,重新找到宫野明美,哪怕后果是被组织发现,继续研究新药也无所谓。

什么都没有和宫野明美在一起重要。

这是我仅剩的亲人了。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就如同那些人说的一样,我作为被组织养大的孤儿,生来与外面格格不入。外面看着再美好,也不是我的。

是不是只有组织才是我的家?

仅剩的理智牵住她,让她不要立刻自投罗网,她迷茫地在街头游荡,穿着简单裁剪过的大人衣服。

天空似乎也读懂了她压抑迷惘的心情,本来还算晴朗的天色逐渐变暗,太阳的光亮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不见。乌云出来了,彻底将周遭的世界染成了灰黑色。

灰黑色的天降下了瓢泼大雨,将她淋湿。

她完全没有避雨的心思,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静静坐在街头的长凳上,任由冰冷的雨丝降落在自己身上。

头发被雨水打湿,一撮一撮贴在脖子上,脸上,似乎这样就能逃避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哎?姐姐,那里似乎有一个没有打伞的女孩?”

她似乎听到了男孩子说话的声音。

头顶被雨滴拍打的冰冷感觉忽然中断了,一柄彩虹底的花伞打过来,遮住了从天而降的雨水。

宫野志保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非常缓慢地抬头,一张还算熟悉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底。

看起来斯文瘦弱的男孩穿着一身简洁的衬衣长裤,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半弯着身子蹲下来。他的语气很轻,很温和耐心,似乎怕吓到了对方一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泽田弘树?

宫野志保慢慢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格里德大楼的门口。

“你是迷路了么?”他看见宫野志保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想了想,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

见到宫野志保没有反驳这句话,他似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又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心下便多了几分肯定。

他劝道:“我知道有些大人总是不喜欢听小孩子说话,总是忽视我们的感受,让我们很伤心。但是,你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她们一定很担心你的。”

宫野志保低着头,听着他的碎碎念,内心有些好笑,又在自嘲自己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在这里听一个小孩子说如何让父母理解自己。恐怕在对方眼里,这世上最严重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

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本来彷徨不安的心情,听着对方的碎碎念,竟然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要打扰我,和你姐姐回家吧。”宫野志保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地拒绝道,她有些不耐烦地抬头,这才直视对方的脸。

“哎?”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但似乎还不想放弃。

宫野志保看到,这把伞并不大,他为了给自己挡雨,小半个身子在伞外面,衬衣被雨水打湿。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和脖子流下来。这一幕明明发生在她的眼前,她却一直视而不见。

“你是傻子么!”宫野志保的心头一跳,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火气,让她的态度变得非常恶劣。

或许是因为自己今天死里逃生,经历了太多风暴,一直压抑着的糟糕心情在此刻爆发了。

或许——

那仅仅是因为,她被别人的好意灼伤了,满腔的不自在与虚张声势。

她干巴巴地训斥道:“你自己都被雨淋湿了!”

她板着脸以为自己非常凶,但再凶的表情放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都是非常可爱的。

“噗嗤。”一直在旁边站着,听两个人说话的库拉索没忍住,笑了。

她走上前,推开有些懵的泽田弘树,摸了摸宫野志保的头:“你说得对,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呢。”

“所以,好孩子是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的。”库拉索脸上带笑,温柔地哄道,“要不要和姐姐回屋子,换一身干净衣服,用热水擦擦身子,喝一杯热热的巧克力。”

“放心,我不是人贩子,也不是坏人。我的办公室就在那里。”库拉索指着格里德大楼说道,“你的身上都湿了,继续坐在这里会感冒的。”

“怎么样?”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宫野志保面前。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太温和,或许是因为姐姐目前就在格里德员工宿舍里,宫野志保迟疑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伸手,将自己被雨水冻得冰冷的手放在对方的掌心。

她的手被紧紧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