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似乎想再说些什么, 他刚刚伸手，将嘴里的烟取下来，就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安妮医生打来的电话。
“你们的任务结束了么？”
安妮医生的声音很轻柔, 但是背景声却十分嘈杂，夹杂着呜咽哀嚎的痛呼。
“我这边实在抽不开身, 琴酒, 帮我接一下小安妮，她三点放学, 之后你带着她去别的地方玩。”
“……”
安妮重复了一遍：“黑泽？你听见了吗？”
“知道了。”这三个字说得硬邦邦的。
安妮察觉出来了琴酒的不满, 忍不住絮叨了几句：“哎, 这么不高兴可不行。”
“黑泽，之后我还打算将安妮转到霓虹读书，这边太乱了, 容易出事。但我又走不开，听说你马上就要调到霓虹了，到时候还要拜托你或者安室……”
“你可以找绿川光或者安室透……”琴酒忽然想到安室透的公安身份, 硬生生改口，“找绿川那个家伙, 反正他是乐于助人的滥好人, 或者库拉索。”
诸伏景光双手环胸，坐在田地上,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暗地里却竖着耳朵，将琴酒和安妮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哎——知道了知道了，明明你做了好久孤儿院院长, 脾气怎么还这么暴躁？”安妮细碎地抱怨道，然后不等琴酒说什么再次挂掉了电话。
琴酒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耐心，比起来两年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是安妮姐的电话？”诸伏景光卡着时间插嘴问道。
他这些日子跟着安妮和琴酒做事情，倒也摸出来些规律，安妮和琴酒的相处方式……
不像是情人，也不像是姐弟，反而有些像是在哄孩子。
再考虑到加西亚之前说过的孤儿院和安妮本身的职业，加上安妮医生的年龄，三十多岁，快四十。他合理推测，安妮是当时孤儿院的老师、护工或者院长。
“……你去接孩子吧。她抽不开身，让我们派个人去接安妮。”琴酒脸色冷淡，丝毫看不出他试图将任务丢给诸伏景光的意图，“小姑娘快放学了。”
诸伏景光没有上当：“这可不行，安妮没见过我几次，贸然凑过去，会让她没有安全感的。”
他不放心留琴酒一个人执行清理任务，绝对会牵连无辜的。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对视几分钟，最后还是双双败下阵。
“一起去吧……”
“好，一起。”
小姑娘很甜很可爱，见到琴酒的冷脸也不害怕，甚至会伸出双手要琴酒抱抱。
“黑泽叔叔！”她笑道，然而黑泽叔叔只给了她一个冷眼。
诸伏景光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了，他觉得自己看起来比琴酒和蔼多了，但比起自己，安妮还是更亲近琴酒。
他掏出来口袋里的糖，塞给安妮。毕竟小孩子比较好哄，他还是抱着些希望，能够和她打好关系，从对方嘴里探听些边角消息。
就比如此刻。
“绿川叔叔，你竟然买青椒哎！我跟你说，黑泽叔叔之前来我家吃饭的时候会调唔唔……”她被琴酒捂住了嘴，琴酒皱着眉毛，剥开棒棒糖的糖纸，将它塞到小姑娘嘴里。
嗯，就比如这个时候。
等到月上梢头，诸伏景光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再次回到了格里德。
今天的事情太重要了，他又怕电话或者网络不安全，不敢耽搁，直接找到了玻利瓦尔。
“啊？你说琴酒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并且想要加入？”听到诸伏景光说完事情的前后，玻利瓦尔微微愣了一下。
“他说是从加西亚那边得到了消息？”玻利瓦尔脸上闪过细微的惊讶。
玻利瓦尔思前想后，语气非常委婉，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你确定么？琴酒抓住了加西亚的短处？”
不是他小看了琴酒，就加西亚那演技，那心机。在加西亚自己没有主动暴露之前，玻利瓦尔和他相处了那么久，没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正常。
玻利瓦尔认为自己至少在情商方面是远高于琴酒的，琴酒真能做到这事？
“他的确是这么说的。”诸伏景光将安室透的部分剪掉，遮遮掩掩复述了一遍当时对话的过程。
“……”玻利瓦尔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对话少了些什么。
“我觉得这个对话似乎缺少了一部分关键信息？”玻利瓦尔稍微暗示一句。
诸伏景光尴尬地笑着。
他知道琴酒猜出来了安室透的身份并且通过自己的反应确定了猜想的正确性。
所以琴酒必然以为加西亚、玻利瓦尔等人都是知情者，但是他很清楚，玻利瓦尔等人不知道……
等一下，这个逻辑似乎有哪里不对？琴酒怎么理解自己这群人维护一个公安卧底的行为？
诸伏景光再次复盘的时候模模糊糊察觉出来了，他和琴酒之前的对话似乎有问题。
琴酒觉得玻利瓦尔等人隐藏安室透的身份是想要弃暗投明，他也要加入。
似乎逻辑没有问题？诸伏景光又重新说服了自己。
至于安室透，他觉得自己的幼驯染身上的马甲摇摇欲坠，恐怕哪天琴酒和加西亚聊天就会说出来了。然后大家可能就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过能瞒得了一时，还是瞒过一时吧。我总不能将他主动卖了吧？
诸伏景光看起来非常纠结。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玻利瓦尔瞬间猜到了。
好了，他知道是什么关键信息了。
感谢景光，他还是如此诚恳厚道，不会撒谎，不愿意骗自己人。
在诸伏景光看来，避而不答的确是最好的做法，但是他不知道，玻利瓦尔将他隐瞒的事情有哪些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玻利瓦尔立刻想到。诸伏景光瞒着自己的事情，多半警察那一块的。
他目前在米利坚，不可能是联系他的上司卖了我，那么就只有安室透这一条路了。
安室透暴露了？琴酒发现了他和安室透的破绽？
玻利瓦尔决定把加西亚叫过来好好谈谈。或者让加西亚去琴酒那边套一下话，对方都愿意对诸伏景光说的话，没道理不愿意对加西亚说。
他记录了一份诸伏景光和琴酒的对话，让加西亚过来看看估计就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他不相信琴酒也背叛了组织。很可能是琴酒误会了我们要做什么，但是这个误会似乎是好事。
玻利瓦尔将诸伏景光打发走，掏出来了自己设计的剿灭朗姆小分队成员表，里面有急先锋赤井秀一，赤井玛丽，一系列卧底，还有划水、穿针引线的后勤组成员，现在再把库拉索的名字划掉，补上一个琴酒作为代替，完美。
“boss？”加西亚带着另外一部分文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没有等玻利瓦尔说什么，加西亚就压低了声音，在玻利瓦尔耳边说道：“这是您之前提到过的，我们三年前打发到银行去的那几个组织成员的情报。”
玻利瓦尔瞬间想起来，在诸伏景光找自己之前，他打算做的事情。
莫约三年前，也就是赤井秀一、安室透同期的这一批新人刚刚来到米利坚的时候，他给了这些人一份企业清单，要求他们想办法混进去这些企业，为自己的公司谋利。
当时有两三个没有混进去的聪明人，他们反而加入了老牌银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现在的确是能够用到这些人的时候了。
“我们要准备，插手金融业和资金链了。”玻利瓦尔展开那张名单，缓缓开口说道，名单上写着这三个人分别隶属于三家不同的金融机构，目前过得很一般，已经爬到了没有资源的人能够爬到的最高位置，目前都受到了来自机构内部的老成员的不同程度的打压。
“银行和这些投资公司是华街那边的底牌。”玻利瓦尔嘴角慢慢翘起来，“他们必然不想让我们分一杯羹。”
“但如果我们不先出手，让那边的人意识到了机会，他们就会用这个来卡我们的产业和资金。”玻利瓦尔面色冷淡。
“所以，只需要先将这些碍事的老银行铲除，这里就有我们插手的空间了。”
来构建一家属于我们的，听话的银行。
“我之前交给你的虚拟货币支付计划书，可以先在东安迪实行。”玻利瓦尔的话非常有跳跃性，他说道，“东安迪经过了两年的休养，已经有些钱财了，可以进行储蓄、存款。对于我们在东安迪的员工，可以使用柔性政策，选择现金支付工资可以拿到平时的薪酬，选择虚拟货币可以多拿百分之十的薪酬。”
“讲清楚目前虚拟货币只能在格里德旗下的企业消费，如何选择交给他们自己。”
“同时，要求所有的格里德旗下产品和商户接受虚拟货币付款。”
“您还没有说，要怎么对付那几家老牌银行。”加西亚不动声色将话题扯回来。
“哎，其实这并不难办。”玻利瓦尔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件事情造成的后果比较严重，所以良心有些过意不去，如果想做的话，其实在几年前我们就可以把那几家银行搞死了。”
“我本是是打算让这几个在银行工作的成员做这件事情的。”玻利瓦尔问道，“但是我没有和他们见过面，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打算将宝押在这几个新人身上。”
“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中间者，有足够强势的背景能够说动那些华街的人。他要保证忠诚，并且在明面上看着和格里德没什么关系，最好还有一点不和。”玻利瓦尔斟酌着说道，“我本来一直没确定人选，但是前些日子，一个比我计划的还要好的人选，主动站到了我的面前，毛遂自荐。”
“我要感谢哈尔，他真是一个幸运星。”玻利瓦尔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