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想想当初秀一身份暴露的时候, 那么多黑衣组织的人围攻他，他竟然成功跑了出来，朱蒂重伤, 他的伤势竟然比朱蒂还要轻？难道他真的在做戏？或者说早有打算？
詹姆斯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做戏, 他眼睁睁看着朱蒂伤的那么严重, 该是多么的冷血无情啊！
詹姆斯想到，自己从前最欣赏的就是赤井秀一的理智谨慎, 现在他彻底感受到了这种隐忍克制类型的精英反噬自己的痛苦。
他脸色严肃, 对其余几位干部说道：“我认为这份猜测极有可能, 我赞成你们之前的提议，废除赤井秀一留在FBI的所有权限，吊销他的一切证件。”
对面的那个干部了然挑眉, 一脸‘我说什么，让你之前不听我的，还和我对着干, 还在那里保赤井秀一’的调侃色彩。
詹姆斯苦笑：“我的确很欣赏这个属下，但现在, 我终于确认了, 他和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早该这么做了。”那个干部冷哼道, “虽然死掉的几个探员都是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做的，但赤井秀一可是亲手废了局长，重伤了十余人。这个罪名没跑了。”
“怎么样？之前吩咐你，在咕咕百科上面补充大量虚假信息, 成功了么？”詹姆斯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结赤井秀一的问题, 他问道。
那名探员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满头的汗水，手都快动出来残影了，听见这句话，身子一僵，语气透着心虚：“……抱歉，长官。”
“我，我们的审核被卡住了。他说我们的IP非法？！”
“IP非法？”詹姆斯愣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网络墙吧。”另一名探员了然，他解释道，“将我们这块地区的信号源和那个网站网址隔开了。”
“如果想要登进去，需要换一个没有被屏蔽的地址的公用网络。或者搭一个通道，将我们和另外一个服务器连接上，用那个没有被屏蔽的服务器登录这个网站。”另外一名信息员解释道。
这个技术也就是未来非常有名的□□翻墙技术，不过此刻的互联网上，这个技术还没有得到广泛的运用。
玻利瓦尔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就考虑过对面可能会捣乱，所以他特意先下手为强，给对方装了一个网络墙，这个墙是几天前就建好的，那时候的咕咕百科网址还没公布出来，所以一切悄无声息，FBI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被人屏蔽了一个网址。
“我们现在被那群示威者堵在大楼里，往哪里换网络？”詹姆斯深吸一口气，“你打通一个通道，和别的服务器连上需要多久。”
“呃，几个小时？”那个程序员不太确定。
“……我们没有那个时间。”詹姆斯有些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自己短短一个晚上头发掉了一大把。甚至，他内心发狠地想着，必要时刻，是不是可以采取非常措施？
“长官，网络上多了几个的新帖子！”忽然另外一名探员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奇特，是吃瓜的八卦混杂着不敢相信的震惊。
“怎么回事？”詹姆斯眉头紧皱，“是有多了什么坏消息吗？”
“呃，这倒不是。”那个探员有些尴尬地说道，“是朱蒂探员，她，火了。”
“？”詹姆斯一头雾水地打开网页链接，入目就是一个硕大的标题，闪到了他的眼睛。
“震惊！赤井秀一心中最重要的，竟然是她！”
“99.99%的人都不知道的FBI桃色秘密！”
“FBI里最美丽的一朵花！”
“英雄的女友！一家三代的英雄！”
“你执行心目中的正义，我支持你。”
诸如此类的夸张标题，铺天盖地。
詹姆斯手指颤抖，好歹挑了一个标题进去，发现竟然是一篇扒赤井秀一在FBI的经历的帖子，里面朱蒂作为他的女友，占了非常多的笔墨。
而且吃瓜群众还发现朱蒂本身的身世凄惨，父亲是牺牲的探员，朱蒂本身行事也非常善良温柔，再加上她长得好看，没有扒出来任何黑料，立刻吸引了一批粉丝。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大多都是说，英雄的女友和他一样优秀云云，还有人翻出来了赤井秀一的大学成绩单，甚至有人成立了后援会，吸引了一批CP粉。甚至还有赤井秀一的粉丝和CP粉互撕，说什么朱蒂配不上云云。
总之论坛非常热闹。
詹姆斯飞快地将评论拉下去，目光停在另外一条热评上。
“让朱蒂出来说话，我们相信她的话！”
“对！其他FBI探员都是骗子！”
“附议！”
“我是赤井秀一的女友粉，但我也认可他的眼光，朱蒂应该不是坏人。虽然我觉得她看起来傻傻的，容易被可耻的FBI忽悠。”
“+1”
詹姆斯沉吟，他和自己旁边的另外一名干部对视一眼，然后转头问道：“朱蒂去哪里了？将她叫过来。”
“哎？是。”
此刻的朱蒂正坐在档案室的电脑前，浏览属于东安迪的文档资料。和她一起的同伴扫了一眼，发现和墨城无关，就由她去了。
这些资料其实没有写什么，就是简简单单的人口，收入情况，朱蒂细细查阅了近几年的报告，它们看起来就是一个个的数字，这些资料存在非常多的错漏和含糊不清的地方，但对比格里德接管了东安迪之后上报上来的数字，更是让人心惊。
两份记录相差不过一年的时间，格里德报上来的数据里显示的东安迪人口却多了好几万，之前这几万人口在老的报告里就好像失踪一样，被忽视，被当作不存在。
格里德在那块地方建了无数工厂举办了好多活动吸引外来商户和游客。但，新一年报表里显示的人均收入，相比前几年的老报表，不但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
朱蒂越看越觉得手足冰冷，心情凝重，来自政府监管部门的报告和格里德自己做的报告，这两份的对比暗藏的信息让她心惊。
她越发肯定了，那个孩子说的是真话。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人被无视、压榨、迫害。甚至很多事情是她的同事做出来的。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她的手机嗡嗡两声，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她本来没什么心情看，但一股莫名的心情笼罩了她，万一是秀发来的消息呢？她下意识点开那封没有署名的邮件，然后睁大了眼睛。
被詹姆斯打发过来找人的探员敲了敲门，探头进来，看见木然坐在位置上的朱蒂，说道：“朱蒂？快过来，詹姆斯长官找你。”
朱蒂有些怔愣地抬头，她似乎刚刚从某种沉思的状态中□□，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缓慢地应了一声，跟在那个探员身后，慢慢往前走。
她的步伐一开始僵硬而又呆滞，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她路过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探员和同事，想起来自己在网站上看到的他们的过往，想到自己记忆中他们做的事情，好的坏的，相互交织。
她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带着力道。她的脊背慢慢绷直了，头也抬起来，秀，她想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等到她站在詹姆斯面前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了。
詹姆斯对面的中年干部见到朱蒂眼睛一亮，他对着朱蒂招手，转述了自己和詹姆斯敲定的计划。
“总之，我们会为你准备好稿子，你只需要照着读就好。”那个干部说道，语气有些感慨，“外界对你的信任度比较高，所以我们一定要利用好这一点。”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和当初如何利用那些医学专家骗人的时候如出一辙。
“不……”好像有谁轻轻说了一声。
“嗯？什么？”那个干部讶然回头，这才发现，朱蒂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金发女子站在原地，低着头，全身的气势沉闷，紧紧握着双拳，她好像一张弓，被拉满了弓弦。
那一瞬间，周围的气势似乎都凝固了。
“不！”朱蒂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坚定地，大声地。她抬头，众人这才看见，她的眼里好像燃烧着两团火焰。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FBI探员，我代表不了整个FBI，也担不了责任。”朱蒂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但她的眼里毫无笑意。
“！你什么意思！？”那名FBI干部听出来了朱蒂的言外之意，他惊愕地瞪着她，指着对方的鼻子，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绵羊竟然在一夜之间长出来了獠牙，学会择人而噬了。
“您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朱蒂轻笑一声，“您这是故伎重施，之前是利用专家和FBI的公信力骗人，现在，你竟然想利用秀，他用鲜血换取的信任，来骗人！”
“我被那些平民理解为英雄的女友，所以我的一言一行自然会影响到秀的评价！”
“FBI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可是它被你们这些蛀虫破坏了，你们一点一点蚕食了人们对它的信任！”
她的眉头凝结着怒火，举起自己的手机：“看看您做的事情，看看这上面的数据，您的银行账户哪里来的如此大额金钱！”
“这，这是我炒股挣的！”那个干部脸色从青转红，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怎么！不行么！而且那个百科全都是刁民胡诌！你怎么能相信那些谣言，不相信我。”
对方越说越理直气壮，摆起来长辈的架子：“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什么就骗人？我们这是为了大和平！”
“我看当初你就不该和赤井秀一在一起！都是他带坏了你！”
“秀做的是正确的事，”朱蒂大声说道，她往前一步，气势逼人，“这不正是我们的初衷么？”
“您一直教导着我，要正直善良诚实勇敢，但您自己却没有坚守本心！”朱蒂咄咄逼人，瞪着对方，“你真让我失望。”
“你！你！”那个干部气得脸红脖子粗。
“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你知道赤井秀一这次闹的事情有多大么！作为他的关系亲密者，你本来应该住在FBI审问室里面！”他威胁道，“但你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们信任你，让你免于牢狱之灾，现在你竟然如此回报我？”
“是您先走了歪路！”朱蒂也毫不示弱。
“够了！”詹姆斯猛吸一口气，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对对，詹姆斯，你快管教一下你的下属。”那个干部快气冒烟了，“我是管不了了！”
“詹姆斯……”朱蒂抿唇，她看着眼前灰白色头发的老者，“你也不赞成我的做法么？”
詹姆斯的心跳得很厉害，砰砰砰，他一时间脑子里飞过无数想法，因为刚刚朱蒂的话，他的心蠢蠢欲动。
他几次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会化为了一声叹息：“不，朱蒂，我为你自豪。”
詹姆斯说出来这句话，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终于再次找到了自己一直坚守着的，却被他忘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信念。
此刻他的内心无比柔软。
啊，我承认，我的确做错了。不能因为周围都是如此，环境如此，就将自己的错误推到外界上。不能因为错误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隐患，而拼命遮掩，从而作出更大的错误。
或许，我一直守护的东西没有那么脆弱，它不需要我为其遮掩，不需要我粉饰太平，而是需要我勇敢站出来，改正它的错误。
他脸上缓缓浮起欣慰，抓住朱蒂的肩膀：“你和赤井秀一两个下属，在此刻的所作所为，都让我骄傲。你们要比我更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