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 214 章

“抱歉——”诸伏景光遥遥对着雅克招手, 然后笑着将茶水间的门关上,顺便反锁了。他手上刚好拿着整层楼的钥匙。

雅克慢了几步,扑到门上的时候, 对方早就锁死了,气得他拳打脚踢, 但格里德出品的门的确质量非常好, 可以说纹丝不动。

他哐哐哐砸了好几下,最后颓然地半蹲在地上。

“抱歉, 老大, 让你失望了……”雅克拨通自己的电话, 语气非常失落,“我把目标放跑了……”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爱哭没用、话痨嘴碎、怕鬼又怂唧唧的毛病, 一直到现在都没改好!”加西亚在电话另一端,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但听着对面委屈的声音,他忍不住又换了口气, 五指向上,深深梳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行吧,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以你的身手, 但凡性子硬一点,也不至于来我手底下混。早就被朗姆捡走了, 啧。”加西亚对自己的小弟发来了嘲讽三连。但凡他有雅克的身体素质,他甚至有自信可以把琴酒掰掉了,真是一身好本事没有找对人。

“……你不用勉强自己。”听着雅克吭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加西亚倒是没有意外, 他用肩膀夹着电话,将自己办公桌下面的装备拿出来, 将全套穿好,然后给手、、枪上了子弹,慢条斯理地穿上外面的西服,将手、、枪藏在衣服下。

他的脸色很淡:“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虽然你爱哭没用、关键时刻掉链子,而且特别话痨,谁让我认了你做小弟,我不会嫌弃你的,行了吧。”他放轻了声音,瞄了一眼办公室里面,沉浸在工作中的玻利瓦尔,慢慢往楼下走。

“……老大,如果你不说前面那句,我会更感动的。”雅克忍不住抗议道。

“我们以前也不是这么处理的卧底吧。”雅克忍不住反问道,“难道不能像之前那样,把他论斤卖给霓虹政府吗?说不定能换点好东西。”

“当然不能。”加西亚口气淡淡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自己人关起门来怎么都好办。如果他没有弄清楚什么重要东西,当然可以放走。但他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基安蒂和科恩的身份。朗姆那边就不能轻易放过去了。而且我们才刚查到他的资料,不过几个小时,朗姆怎么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加西亚说着压低自己因为情绪激动有些高亢的声音:“我觉得之后要仔细查一下,到底是谁将消息漏了。”

“加西亚?”玻利瓦尔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推开门出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事情,boss。”加西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低。

他身上的所有武器装备都藏在大衣下面,遮挡得严严实实,灯光又昏暗,玻利瓦尔完全没有看到不对,只是嘀咕了两句,一向不喜欢穿西装,只喜欢一个衬衫套马甲的加西亚为何忽然改了喜好,全身穿得严严实实的。

“你真没有瞒着我什么事吗?”玻利瓦尔忍不住问道。

“嗯,当然。”加西亚的目光慢吞吞地移过去,看到玻利瓦尔没有电的手机,然后慢慢收回来。

我的确没有瞒着你,不过你自己手机没电,错过了消息,就不算是我的问题了吧?

他如此想着,表面却还是四平八稳的样子:“我很快回来,雅克那小子连冲咖啡都不会,我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呃,不要太过苛责他了?”玻利瓦尔忍不住说道。

“当然。”加西亚轻笑,“我会注意分寸的。”

玻利瓦尔又看了看对方正在通话的手机,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劲,他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整理博览会需要的内容。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诸伏景光已经顺利摸到了四楼,然后被琴酒带人堵了个正着。琴酒可不是又怂又怕鬼的雅克,直接连开八枪,把一管子、、弹打空。他的手下也很不讲公平,充分发挥了不要脸精神,一打多把诸伏景光包了饺子。诸伏景光连忙缩回去,他被人拦在了楼梯间,只能被追赶着向上跑。

“我忽然想到,杀了你,是不是就不用还债了?”琴酒看清楚对方的脸,忽然想起来什么,嗤地笑了一声。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男子,其中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子最引人注目,他抿唇不发一言。

“波本,我记得,他是你的好朋友吧。”琴酒忽然开口说道,质问跟在自己身侧、面色难看的安室透。

查出来诸伏景光有问题的第一时间,琴酒就带人绑了在外面瞎晃的安室透,用他的身份支开了格里德的保安,再将他押过来,打定主意让安室透亲手杀了对方。

“仅仅说了是疑似,疑似。”安室透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态度,不要让自己太关心对方,也不要表现得太无所谓。他的心脏快跳飞出去了,脑子转得飞快,他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一直在努力回想,有什么脱身的办法,如何帮助景光。可惜琴酒非常防备他,将他盯得很牢。

他的手心满是汗水,滑滑腻腻,嗓子却干涩极了:“万一杀错了人……”

“哼,他身上的嫌疑已经足够组织清理掉他了。”琴酒冷哼一声,他将香烟拿出来,点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全身都是猫戏老鼠的自在,他甚至有闲心瞥一眼安室透,“还是说,你和这个叛徒是一伙的?”

他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他可没忘记当初安室透和贝尔摩德是如何看自己笑话,如果这次能发现安室透也有问题……

“怎么会,我当然忠心于组织。而且我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安室透额头的汗水一滴一滴渗出来,他笑容勉强,故作轻松地说道。他脑子却在疯狂转着,怎么办!怎么办!要如何救下来景光!

诸伏景光也发现了下面的不对劲,他想要往另外一边走,结果发现另外一个出口向下的通道被人用杂物堵住了,安全逃生通道也被反锁,因为慢了几步差点被琴酒抓住,多亏安室透找了个借口拖延几分钟,他被逼无奈继续往楼上跑。

这次派来的人除了琴酒伏特加,还有四五个组织的普通成员,安室透内心发狠,他咬牙想着,不如和景光联手,将他们几个都留在这里?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掐灭了,听说琴酒特意将基安蒂和科恩掉了回来,就在外面架起狙击枪虎视眈眈。而且他们话里话外都对格里德非常熟稔,他怀疑格里德内部还有别的组织的人!

一直跑到了八楼,诸伏景光的步子停了下来,他捂住自己胳膊上的枪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鲜红色从大臂渗出来,滴落在地上。对方的人数太多,哪怕他更加熟悉地形,还是擦伤了好几处。

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格里德一共只有九楼,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在七楼,他在被琴酒堵住被迫向上,不能停留在七楼,因为那个孩子被他藏在了七楼,而九楼有玻利瓦尔和加西亚……

他闭了闭眼,目光晦涩,怎么办……

诸伏景光想到匆匆瞥到的琴酒身边跟着的安室透,想到楼上的玻利瓦尔……

零……我要怎么办……

他下意识看到窗外。窗外一片漆黑,有零星灯火。

这个玻璃很好打开,如果他打开后,跳下去,是不是安室和格里德的其他人都不会被牵连了?只要我死了就好,只要我死了,一切的冲突矛盾都不存在,他们不知道我和安室的关系,他们还对格里德有所需求,所以也不会对玻利瓦尔和加西亚下手……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最完美的答案,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抿唇,似乎下定了决心。

抱歉,零……

然后他听到了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哒哒哒——

这个声音打断了他轻生的念头。

不不不不!

他一瞬间没有控制好脸上的表情,露出了惊慌之色,很快被凶狠取代,甚至来不及顾虑琴酒的枪口,冲到了楼道口那边,挡住那个人。诸伏景光喊道:“危险!别下来!”

琴酒见状竟然没有动手,挑眉看着诸伏景光的垂死挣扎,看着诸伏景光将来人挡了回去。

窗外昏暗的月光映进来,照到那人琥珀色的眸子上。

“绿川?”那个人忍不住问道,他瞬间抬手,看起来十分没有常识地把走廊的灯打开了,在安室透的暗骂中,走廊瞬间亮堂了,让诸伏景光更是嘴角发苦,他苦笑着叫道:“别开灯!加西亚助理……”

从楼上走下来的人正是穿戴整齐的加西亚,他看起来有些迷茫不解,看见对面一身凶神恶煞的琴酒,又看了看诸伏景光,眉头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要报警么?”

在远处端着狙击、、枪的基安蒂听着耳麦里的动静,冷哼一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干得不错,这下看清楚了。”

她在远处,透过走廊的落地玻璃,瞄准诸伏景光的要害,但没有立刻开枪,她在等琴酒的招呼。科恩也换了一个姿势,从另一个方向瞄准诸伏景光。

琴酒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一丝看好戏的微笑。

“砰——”他十分配合地抬手,一枪瞄准了加西亚的方向,果断开枪。

这一枪打掉了诸伏景光内心最后一点儿犹豫,他扑过去,将加西亚按倒在地,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他爬起来后,发现对方瞄准的是墙上的开关。

安室透见到这一幕眉头微皱。顶灯开关彻底坏了,完全关不掉,走廊一派亮堂堂,狙击手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诸伏景光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小红点在自己身上游走带来的死亡威胁感。

诸伏景光擦了一下自己脸上滑下来的血水,将摔得七荤八素、看起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加西亚推到后面,对方说的报警刚好提醒了他,轻声对加西亚说:“你快点上楼,报警。保护好boss。这里交给我。”

他咬牙想着,至少要将时间拖到警察赶来这里……至少要让楼上的玻利瓦尔和加西亚活下来。他们都是被我牵连的普通人!

愧疚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有些思绪混乱,强打起精神面对琴酒一波儿人。

“唔……”加西亚留在原地没动,似乎摔懵了。

“所以你是被什么黑色组织牵连了么?”加西亚站起来,甩了甩头,在安室透想要吃人的瞪视下,在诸伏景光的催促下,还是如此慢条斯理,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诸伏景光没有回头,没有看见加西亚背在身后的手和略微诡异的表情。他警惕地盯着琴酒这几个人,用枪口对着琴酒,语气甚至带上了无奈和哀求道:“加西亚助理,现在事情紧急,请您快离开吧。”

虽然不知道琴酒为什么忽然停在那里了,举着枪对着自己这边,但此刻无疑是逃跑的好机会。诸伏景光再次催促加西亚,但他感觉到加西亚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凑近了几步。

怎么回事?他还没有想明白,就看到对面人的表情忽然变了,变得震惊、迷茫、不敢相信。除了琴酒还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其余几个人,尤其是安室透,看起来非常滑稽。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耳旁传来清脆的咔哒声。

身后有谁?加西亚。

一瞬间,刚刚许多被忽视的不对劲浮上心头。

刚刚琴酒为什么瞄准开关?为什么自己扑过去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硬的东西硌了一下?那个硬的是什么?

他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句透着寒气的话语。

“还真是……对不起你的好意啊。”

加西亚忽然出手偷袭。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而且诸伏景光对他根本没有防备。诸伏景光虽然及时避开了致命一枪,但还是被打中了腹部,鲜血喷洒出来,伤口痛得发木,力气也随着血液流失,手、、枪直接脱手被打飞。

之后加西亚得理不饶人,趁着对方无法防备连下狠手。诸伏景光整个人天旋地转,被死死按到了地上。

加西亚面无表情,将还散发着热气的枪口顶上了他的脑袋,一只手揪住对方的手腕,半跪下来,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胸口和剩下的胳膊。

“你!你!你!”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看着格外陌生的加西亚,他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荒诞的梦境,一切都是如此不现实。

什么?这是哪里?这是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远处瞄准着这里的基安蒂和科恩都被吓了一跳,安室透更是大脑空白。

基安蒂完全忘记了开枪这件事情,颤巍巍地转头,对着自己旁边的科恩疯狂使眼色。

什么情况!咋回事啊!他也是组织的人吗?

科恩一脸懵逼,我不知道啊。

几个人凝神静气,竖起了耳朵,就怕错过耳麦里的一句话。

“呵。”琴酒冷笑一声,不紧不慢解决了在场几个人的疑问。

“雅文,你的身手太弱了,连偷袭竟然都会失手。不然你第一下就能干掉这只老鼠了。”

“闭嘴。”加西亚冷着脸喝道,他手上用了几分力道,用枪口死死顶住了诸伏景光的脑袋,但却没有开枪,“再多嘴扣你经费。”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琴酒噎住了,他想梗着脖子反骂回去,扣就扣,我还怕你了?但想到之前的直升机,又不得不闭上了嘴巴,周身气压更低了。

“咳咳……你!咳咳!你是雅文白兰地!”诸伏景光一边咳嗽一边笑一边说着,血液慢慢往外涌,顺着嗓子溢到嘴角,最后流到地上,满口的腥咸,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在笑自己。

对方完全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手软,和雅克不同,这个代号叫雅文白兰地的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冷得可怕。似乎之前在公司一起忙碌的日子,还有那近两年来温和友好的交流都是伪装!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看着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骗的团团转!

内心嘈杂的想法让他四肢发软,浑浑噩噩。原来自己才是那最大的睁眼瞎。原来自己一直在贼窝里是么!雅克和加西亚都是组织的人,那么……格里德……格里德里面……他不敢深思,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抱歉呢,绿川。不,应该叫你,诸伏景光吧?”加西亚做了一个歉意的笑脸,但笑容未到眼底,手下非常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对方的两条胳膊,防止他挣扎。

“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对你动手的,毕竟波利很喜欢你,如果你死了,他说不定会很伤心,而且公司也会少一个重要成员……”他慢慢地说着,用空出来的手挑起对方的下巴。诸伏景光感受到对方指甲戳在脸上的刺痛感觉,听着对方的话,闭口一言不发,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说到这里,加西亚沉默了,忽然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要不网开一面吧?

“雅文,你在想什么。”琴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不,没什么。”加西亚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将这个想法掐灭了。琴酒等人已经知道了诸伏景光的身份。如果让玻利瓦尔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心软想要留下来这个该死的条子,他可不能让朗姆再抓住这一个把柄。

所以,哪怕玻利瓦尔之后会责怪他,他也要趁着对方不知情,尽快将这个条子处理掉。

“……”诸伏景光抿唇,似乎完全放弃了挣扎,他的备用枪都被搜出来扔远了,胳膊也被卸掉了。全身上下没有武器,胸口被人牢牢压住,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枪,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不过至少……他苦笑着,内心竟然生出几分庆幸,至少琴酒没有让……

他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到琴酒淡淡喊了一句:“波本。”

安室透死死盯着诸伏景光嘴角的艳红,地上的蜿蜒小溪,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听到琴酒的话,反而瞬间冷静了下来。

“做什么,琴酒。”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返出来了铁锈味道,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面。

“我记得,你和他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吧。”琴酒的脸上露出来难得的笑容,在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看来,那一张一合的不是嘴,而是会吃人的恶魔。

他们听见琴酒如此说道:“雅文,你等一下,我觉得,让波本亲手杀掉这个老鼠会更好一点。”

“哈?”加西亚脸色微妙,他看着面色唰地白下去的诸伏景光,又看着脸色发青发黑的安室透,倒是缓缓停下了动作。他竟然有了一种微妙感,觉得比起琴酒,自己还是有一点良心的。

“你不觉得么?波本之前和这个间谍走得太近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叛变。所以需要检验一下。”

琴酒冷酷地笑着,然后瞬间收敛所有笑容,眉目含煞:“波本,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这是难得的,可以洗脱你身上嫌疑的机会。”

咔哒,琴酒的枪口顶到了安室透的脑袋上:“亲手杀了他,来证明你的清白。”

一滴冷汗顺着安室透的额头滚落。

四处白茫茫一片,天花板的灯太亮了,晃得人眼花头晕,他的心好像沉入了一片死水,耳朵嗡嗡的,什么都没听到。

他在说什么?让我?杀了?景光?

安室透的呼吸渐渐加粗加重,心脏如擂鼓,四肢发软。他觉得自己好像溺水的幼儿,无法挣扎,似乎有大口大口的水涌进喉咙挤压自己的氧气,无力得可怕!他从未有过一刻感觉如此无助!

快冷静下来啊!快点,快点!求求你!

该死的心脏为什么不听话!

他几乎在内心哀嚎大叫道,不要露出来破绽!不要被琴酒发现!

我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不对劲了!

周围炫白的灯光慢慢拉长,好像变成了一个个半透明白色幽灵,围着他咻咻咻乱转,发出惊悚尖锐的笑声,里面满是幸灾乐祸。

那些幽灵似乎都在说:“废物!废物!废物!”

“没用!没用!没用!”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要被撕成了两半,脑子痛极了。

该死!我为什么这么笨!

脑子快动啊!快啊!快想想!

我该怎么做!

hi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