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 安室透也愣了一下,或许是在格里德呆久了,加上之前十几年的习惯, 他竟然随口说出来了交给警察的话。
这话听得周围其他人也一哂,本来沉闷的气氛骤然活了起来。
“不愧是有正经工作的大忙人呢。”安妮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把武器没收, 直接扔出去吧。”安妮有些心累地按了按太阳穴, 然后转头对领头人说,“告诉你们老大, 要找人去别的地方找, 别打扰到我们。”
“不然小心他得罪了医生, 出点什么意外,都没人治。”安妮双手环胸,她的语气很轻缓, 但话语却不容置疑。
周围的保安配合地用枪管敲了敲地板。威胁解除后,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些嬉笑,也严肃不起来, 反而让那些男子更是暴怒。
“!”或许是气急了,那个男子竟然扯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 对着安妮点头哈腰, “当然,安妮大姐, 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带到的。”
安室透看了一眼安妮,又看了一眼这个男子,然后缓缓松开手。领头人强硬地站起来,拍打自己衣服的下摆, 满脸的愤恨。
他又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安妮几人,对刚刚爬起来的小弟们招手:“走。”
他路过的时候, 还故意狠狠用肩膀撞了一下安室透。
一行人一瘸一拐离开了这里,留下一地混乱和血迹。
“就这样让他走了没关系么?”安室透盯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语气带着担忧。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他如果死在这里就是真的麻烦了。”安妮随口敷衍道,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下意识看了一眼医院二楼的墙壁。这片老旧的墙壁换了瓷砖,刷了新漆,但仍可以看到,瓷砖缝隙处残存的黑紫色污渍。
她挥挥手,医院的其余保安都散回各自的岗位,还有人对安室透和诸星大点头微笑道谢。
“看来他们很听您的命令?”诸星大一边问,一边擦着被血污染的枪管,他下意识多打量了两眼周围的医护人员。
正在擦地的老大爷听到这话,动作微微停顿。
安室透凑上前接过来对方的工具,熟练地清扫地板。
“我的父亲是上一任院长,这不是什么秘密。”安妮语气冷淡,她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但这家医院现在的董事,现在是墨城政·府了。”
诸星大听见有些敏感的话,也闭口不言,从另一个角落里翻出来清洁工具,两个人一左一右,开始清洁这一片地板。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棉头蹭过瓷砖地的刺耳声音,灰扑扑的地面被洗刷干净,似乎之前人们心上的阴霾也随之被带走了一样。
诸星大将拖把拧干,看着干净整洁的地面,略微点点头,他也觉得这样舒心多了。
“辛苦了,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大餐。”安妮微微歪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一家非常好吃的鸡肉卷,到了墨城至少也要吃一次肉卷吧。这可是我们的名菜。”
“好啊,那就让安妮医生破费了。”安室透甩手收扫把,将最后一点清扫干净,抹干净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
“搭配卷饼最好的作料是小米椒辣酱。”安妮双手叉腰介绍道,看神色竟然有几分得意,“别的不说,我们的辣酱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吃。”
“世界有名的那种。”
“是啊,世界有名的就只有这两项了,一个不能明面上说,另一个就是卷饼辣酱。”另外一个老大爷笑着附和道,“你们不尝一口就走,委实太可惜了。”
最后几个人还是被拉到了那家有名的卷饼辣酱店门口,这里距离医院有两三条街道的距离,比较近。
这家店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破旧,服务员脾气也很大,听到对方说要了什么,收了钱之后,直接把篮子连带着酱料碟子摔到了桌子上,红色的酱料溅出来,让整个桌子都是斑斑点点。
安室透和诸星大见到这里木连连皱眉。但安妮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很热情地招呼他们道:“来来来!快趁热吃!”
她说着,伸手,挤了一大坨辣酱,抹在卷饼中间,合上,然后在顶部又挤了一大坨,好像辣椒不要钱一样,最后将这个塞到安室透手里。做完这一套后,安妮又如法炮制了一份,塞到诸星大手里。
“快尝尝吧!”她催促道,露出一个好像老巫婆一样的笑容。
安妮手里小米椒地狱辣的红色和她的表情相互映衬,坐在她对面的安室透和诸星大不自觉矮了身子。
他们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糖果屋的可怜孩子,要被养肥待宰吃掉了。
“这,这……”安室透捧着手里流出来辣汤的卷饼,手足无措,他甚至能感觉到红色的汁液划过手部的皮肤带来的刺痛感,这东西真的能吃么!
他旁边的诸星大难得和他统一了战线,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辣椒炸·弹放回了碟子上,试图蒙混过关。
“不行!诸星君!今天可是我请客!最少也要吃一口!”安妮一瞪眼,不满地说道,“你最少也要尝一下吧,要知道,在我们这边旅游却不去卷饼店,就好像去意呆利点夏威夷风光披萨一样离谱!”
诸星大唯唯诺诺。
安妮重拳出击。
“这样吧,我干掉一个,你来一口,意思意思就好了。”安妮说道,她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把嘴巴张得老大,啊呜一口,在安室透和诸星大两人惊悚目光注视下,干掉了一半的卷饼。
安室透倒吸一口冷气。
这简直就是生吃辣椒酱啊!卷饼里面三成的饼,七成的酱,一口下去,就是生吃辣椒啊!
他的下巴不自觉掉下去,然后他看着安妮笑嘻嘻地站起来,凑上前来,手里还拿着另外一块新鲜的辣椒卷饼。
在这一刻,他再也不觉得对方和宫野医生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连甩头表示拒绝。
“吃一口!就吃一口!我请客!不吃不给面子!”
“你一个大男的怕什么了?又不是那些娇小姐,就算出了什么事儿,我是医生,能给你现场抢救回来!”安妮苦苦劝说道,伸手试图掰下来对方脸上的手指。
“不不!我换上了吃辣椒卷会过敏的病症!”安室透的声音从手指缝里面传来,声音闷闷的,
“胡说!我之前看了,你对玉米卷不过敏!别想骗我,辣椒也不过敏!”
“不吃不给面子啊!”
“呜呜呜呜!”
隔壁饭桌的姑娘捧着脸,有些羡慕地说道:“真好啊,一个帅气冷酷哥哥型,一个可爱贴心弟弟型。我也想要左拥右抱的感觉呢。”
“……”
安妮抓住卷饼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老老实实吃吧。”安妮妥协了,“我给你们叫不辣的。”
诸星大道了声谢,忽然见到玻璃上的反光,一个看起来非常眼熟的目标从街头巷尾一闪而过,他的手顿住了。
“怎么了?诸星君?”安妮有些奇怪地转头。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诸星大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遮掩自己的心思,猛地站起来,往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安室透见到诸星大起身,犹豫了几秒,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着安妮抱歉地笑了:“我有些担心诸星君,我也跟过去看看。”
安室透也追着诸星大消失的方向离去。
看着两个人健步如飞,飞快地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安妮疑惑地捧着脸,咬了一口卷饼。
“奇怪的家伙,明明打得稀里哗啦,竟然还会担心吗?”
这三个人在卷饼店拉扯的时候,浅井惠子在值夜班,今天刚好轮到了她的夜班。
她打开柜子将小毛毯拿出来,盖在自己身上,端好暖宝宝,顺便倒上一杯热茶。墨城医院的晚上依旧有很多病人,她需要和自己的同事轮流值班。
大概到了后半夜,浅井惠子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还以为是哪位病人出了状况,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嘴里大声喊道:“几号床!我来了!”
她连滚带爬站起来,差点摔了一跤躺在地上,站定后,这才发现不对劲。
办公室里站着几个陌生人,他们穿着警察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全套设备。
“你们是?”浅井惠子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周围寂静的可怕,护士和其他的保安似乎都没了,只有这几个陌生的警察站在这里,站在他的办公室前。
“我们是警察,浅井小姐,不用害怕。”为首的那个男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展示给浅井惠子看。
浅井惠子半信半疑地接过证件,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警官证,上面的相片也和眼前的男子对得上,浅井惠子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信任。
“不好意思,不过您深夜忽然来医院,请问是有什么事情么?”浅井惠子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勉强地笑着。
“的确。”那个警察压低了声音,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对浅井惠子耳语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奔着那个事情来的,这些黑色势力实在是太猖狂了。”
“我听说那批学生拍摄到了关键场面。”那个警察顿了一下,眼睛闪亮,似乎见到了什么希望一样,“所以我来找您,想打听一下他们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浅井惠子下意识摇头。
“您看,女士,放松。”那个警察笑了,他眨了眨眼睛,“我们可是政·府特意派来的啊,我们是警察,是来帮助你们的。”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好的时机了。”他的语气慎重满是忧虑,“不信您可以问一下您的同事。”
他说着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浅井惠子出去,浅井惠子探头往外看,刚好看到三楼站着的护士注意到这里,远远对她招手。
而之前守在门口的维斯塔对着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维斯塔先生,你没事吧?”浅井惠子觉得哪里古古怪怪的,她下意识犹豫了。
维斯塔的面皮僵硬,抖动了几下,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啊,没事。这些人的确是警察,而且是我很熟悉的老警察了。”
“都是认识了快十年的熟人了。”他的语调到最后,带着些颤抖。不知为何,浅井惠子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绝望。
“是啊,我们都是老熟人了。”那个男子咧嘴,露出一个笑容,和维斯塔勾肩搭背。
“既然维斯塔先生确定了是可以信任的人,”浅井惠子也有些犹豫,但她也是分享抓到那些人的马脚,她担心那份证据的时效性,犹豫再三,还是松动了,“我带您……”
“等一下,我需要查询一下你的警官证的真假。”浅井惠子面色一正,她抬头问眼前的几个男子,“您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随便查。”那个警察笑道,“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和911核对我的信息,你也可以上网查询。”
见到对方如此笃定的样子,浅井惠子内心的疑惑稍微降低了。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人阻拦她,而且大家看起来都十分放松,带着笑,等待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好了,你把所有人的证件都查了吧,名字和信息也核对了,网上核对了,电话也核对了。”那个警官将自己的证件收起来,笑道,“这下总该相信我们了吧?”
“我们是真的警察,如此行事古怪,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太特殊了。”
“……”浅井惠子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是我太紧张了。真是麻烦您了。”
“我带您去他们的病房。”
周围路过的护士和保安见到他们,都神色紧张,甚至有人低头匆匆离去。
最年轻的那个护士手一抖,温度计直接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小六?”浅井惠子见到这一幕,越发觉得不自在,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笼罩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自己一把抓住,死死挣不开。周围似乎有什么毛骨悚然的东西,正在缓缓发酵。
“……没,没事情。”那个小护士拼命眨着眼,似乎想提醒浅井惠子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