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准备了吗?”
昏暗漆黑的屋子里面, 一根蜡烛在屋中间燃烧着,暗淡斑驳的火苗摇曳。
一张张稚嫩的脸流露出明显的仇恨色彩,他们围成一圈, 躲在屋子里,低声商量着。
“准备好了。”另一个孩子应声道。
“我要让他死。”其中一个穿着棕色棉衣的孩子尖声叫道, 却被另一边的男孩子狠狠掐了一下。
“闭嘴!”那个孩子面色凶狠, 小声训斥道,“你想把其他人吵醒!然后让他们发现么!”
那个棕色棉衣的孩子捂住嘴, 发出了委屈的呜呜声, 但却没有在多说什么。
“到明天, 老幺你去把那个人诱进来,老四你藏在柜子后面,老三你在这, 老二你在这边,看他进来就冲进来,老五关门!都听好了么!”那个老大掏出来一个小树枝, 在地上划拉着什么,一个一个叮嘱这些人。
一张张小脸上流露出凝重和认真, 他们纷纷点头, 示意対方自己知道了。
冬天还是没有过去,外面的寒风呼啸, 几只黑鸦在枯树上落下,叫着,打着旋儿离开,今天又是一个下雪的日子。不知为何, 今年冬天的雪竟然是那么的多。
东安迪孤儿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雪色, 本来黝黑到处是焦痕的小巷也变得美丽了几分。
此时的大街比起一个月前热闹了几分。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来往行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和希望,不再是之前混吃等死麻木的表情。
清晨的集市开了,纸板木架搭建的小摊车里面,一个一个早市的商人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将新鲜的蔬菜瓜果摆放好,迎接顾客的到来。他们两两三三,站在各自的挡风车里面,和临近的熟人议论着,谈笑着,说着最近的变化和欣喜。
“您又来买菜了?”大胡子商人対中年男子笑道,“给,新鲜的番茄四斤。”
“多谢。”那个中年男子点点头,看起来和蔼极了。
“孤儿院还需要您多费心啊。”那个大胡子商人感叹道,“不得不说东安迪可算是熬出来了。”
“前一段日子,每天晚上,大街上都是吵闹声和枪·声,甚至炸·药、炸·弹,每天都胆战心惊,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破门而入,把我们一家都杀了。”
“还好,现在变了,那些混子也被抓走了,警察竟然也规矩了。”大胡子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他在原地转着圈,眼里的带着挡不住的欣喜,“这块地方乱了几十年,我小的时候还是非常繁华热闹的地方。”
“现在终于恢复到了几十年前的样子。”
“是啊,我也很高兴见到这一点呢。”那个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应声说道,他笑眯眯的,满脸的皱纹,但却带着古怪的味道,“我可高兴了。”
“是啊,是啊,听说都是格里德先生的功劳,我听说老兄也在为格里德先生做事?”大胡子商人实际上没搞明白罗萨莱斯、玻利瓦尔和格里德的关系,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着说道,“这袋子洋葱就不要钱了,算我送给您的。”
“您下次常来啊。”
中年男子接过来大胡子商人手里的东西,应了一声,脸上笑容的弧度不变。
“多谢。”
他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慢慢走过满是积雪的道路,进入东安迪孤儿院的大门,推开仓库的门,将大包小包放进去。他将一个一个蔬果放进柜子,嘴角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塌下去,面色阴沉的可怕。
啪嗒——
门外传来了细小的声音。
他的脸上瞬间挂上笑容,拍了拍膝盖,他站起来,推开门往外面张量,两个戴着米色围巾的孩子在树下玩皮球,见到他看过来,其中一个孩子愣了一下,然后慌慌张张地往卧室里面跑。
男子的心情好了几分,他估摸着其余人的位置,来换岗的帮工还没有到,昨天晚班的同事还没有起,另外一批黑衣男子……此刻是他们雷打不动的晨练时间,完美。
他嘴角的笑容舒展,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个孩子的足迹,来到卧室的门口。
“怎么了?孩子?”他敲了敲门,故意放大声音叫道,“你又做什么坏事了么?”
“不然为什么跑得这么快?”他停下来,侧耳细听,可以听见屋子里压抑颤抖的呼吸声,嘴角的弧度扩大,“真是个坏孩子。”
他一把将门推开,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逆着光,到处都是纷飞的绒毛和灰尘,屋子里的其他地方都是暗的,只有小窗口是亮色的,有些晃眼。
他闭了一下眼睛,看见躲在床上的小孩,心下放松。
“你……”他一脚迈过去,就就得一阵疾风从身后袭来,他偏过身子,被风扫过,脸颊火辣辣地痛。
“去死吧!”另一个小孩扑上来抱住他的双腿,另外一个床上的被子掀起来,两个孩子从上而下,跳过来扑到男子身上,他们几个人一人一个目标,分别抱住男子的双手双腿。
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打头的那个男孩子手里拿着一根绳子,一下子绕过他的脖子,然后拼命拉扯着向后勒住。
“死也不要放手!”他喊道,两个人压在男子身上,两个抱住腿的往后拉,关门的孩子和打头的孩子往前拽绳子。
“该死……咳咳……”那个男子拼命挣扎着,他心里发狠,用尽力道踹那几个扑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子,然而対方就是不放手。有几个孩子被踹得面色惨白,但还是凭着一口气死死地压在男子的身上。
他再厉害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遇到了四个四十多斤的孩子压在身上,加起来有二百来斤,不亚于一个壮汉压在他身上。
他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觉得肺里面的氧气越来越少,脸色渐渐变白,再涨红,再发青发紫。
男子的眼睛翻上去,最后尝试一次,拼命挣扎着,还是没有挣脱,渐渐失去了力气。
几个孩子全身冒汗,心跳如鼓,紧张得面色发白,见到男子没了声息,抱住腿的那个孩子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拿着绳子的老大。
“不能停,万一他是装的呢!”那个孩子厉声呵斥道。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几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几个孩子下意识停下来,慌张地想找地方躲进去或者逃走。
绷紧的绳子瞬间松了,领头的那个男孩大叫不好,那个男子瞬间翻身起来,一拳一个,将拽住绳子的两个小孩打飞出去,
“我呸!好小子,你们胆子够大的啊。”那个男子脸上还有青肿和缺氧带来的异色,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更狰狞了,他摸了摸自己被勒出红痕的脖子,倒吸一口冷气,嘴里骂骂咧咧的。
中年男子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我说,你们在做什么?”带着寒意的话语再次从门口传来,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子全身冰冷,他冷冷地注视着屋内的乱局。
中年男子站在屋子最中间,其余的几个孩子各自抱团,分布在三个角落。
“是院长啊。”中年男子一愣,这才意识到琴酒的存在,挤出来一个笑容,但因为之前的窒息缺氧这个笑容狰狞无比,“竟然还惊动了您,真是该死。”
“这不是,这几个孩子太不乖了,他们竟然还敢杀人。”那个男子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在孤儿院就敢杀人,出去到收养的家庭岂不是……”
男子的话语停住了,漆黑的枪口対着他。枪的主人一脸不耐烦,眉梢透着冷漠。男子这才意识,这个人根本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自己怎么解释。
他咽下一口唾沫,心脏的跳动反而放缓了,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琴酒先生。”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我知道您的身份。”
“哦?”琴酒的目光毫无波动。
“虽然不知道像您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为什么会待在这个小地方……”男子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却被琴酒直接打断了。
“闭嘴,你刚刚是想杀人対吧?把那几个小崽子都杀了?”琴酒反问道。
“我之前……”
“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多说一个其他字我就毙了你。”
“……是。”男子心下飞快盘算着,按照琴酒的性格,说谎话是死路,辩解也是死路,而且承认这一点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可以了。”琴酒打断了他之后的话,然后対领头的那个男孩子招招手,“你,过来。”
“不要。”另一个孩子小声叫道,抓住了那个领头的男孩子。
那个领头打开対方的手,板着脸,还算有气势地走过去,一脸严肃:“你要做什么。”
“都是我做的,你要找麻烦找我一个人好了,”那个孩子咬着牙说道,“和他们几个无关。”
“哦?”琴酒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口气不知是嘲讽还是冷漠,“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件事情应该是那边那个粉衣服的小子惹起来的?还有那个米色衣服的小子?”
“毕竟你的脸一点都不可爱,我想这只猪,対你应该没什么兴趣。”琴酒瞟了一眼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听见自己被称为猪,手颤了一下,但嘴角的弧度没有变。
“……我是他们的老大,他们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个孩子瞪着琴酒,“这是我的责任。”
“很好,我欣赏你的道理。”琴酒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掏出来一把枪,塞到対方的手里。
那个男子的脸色变了。
“这把枪里有一颗子弹,你可以选择放弃,或者开枪杀了他。”琴酒把这句话说得很慢,“你应该会开枪吧。如果你打算杀了他,就要小心,不要打偏了。”
那个男孩子看了一眼琴酒,又看了一眼塞到自己手里的枪,保险栓已经被打开了。
那个中年男子脸色铁青,他全身紧绷着,想要跑或者大开杀戒,但琴酒还站在那里,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防备着那个孩子的动作。
那个孩子深吸了好几口气,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然而犹豫了十几秒都没有扣下扳机,他带着哭腔対琴酒说:“我不敢,为什么要让我来?”
他看起来委屈极了,皱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琴酒。
那个中年男子稍微松了一口气,心生轻蔑,果然还是小屁孩,他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琴酒身上,想看看対方会怎么办。
“砰——”
男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着连手都没有抬起来琴酒,怎么回事?谁开的枪……
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模糊看到那个孩子脸上冷漠的表情,似乎在说,呵,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