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室透听到这个消息, 心脏都快从胸膛跳出来了,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他还要装作不是怎么在意的样子, 应付着电话那边的琴酒。
他根本没有听从琴酒的又叨叨了什么,随便嗯嗯啊啊两句就挂掉了电话。这会功夫, 他已经走到了路边, 正在找办法如何下坑。
最近的坡道非常陡峭,所以安室透最后是从远一点的地方绕过来的, 慢了几步。
等他赶到的时候, 车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有很多痕迹脚印,还有让他触目惊心的大片红色残留在雪地上……
他抿唇,心里越发焦急。他们三个都是伤员, 景光很可能带着两个受伤的普通人,能跑到哪里去呢?而且他本身还伤的那么重。
在安室透赶下山的间隙里面,库拉索将晕过去的玻利瓦尔抬出来,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玻利瓦尔毫无反应。她唤道:“boss?”
玻利瓦尔的眉头皱得死死的, 看着就是不安稳的样子, 但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对方头上的大包,满心充斥着胡思乱想, 完了完了!她这算不算任务失败了!这可是价值千金的脑袋……
绿川光这会儿功夫也下到了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趟过没膝深的积雪,来到库拉索的面前。他观察了一下玻利瓦尔的情况:“应该是脑震荡。希望没有颅内出血……”
他见到库拉索好像想做什么, 连忙拦住对方:“等、等boss自己缓过来就好了。有的时候是无法外界唤醒的,反而容易二次伤害。”
“而且, 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停留……”绿川光说道,他好像终于撑不住了一样,声音褪掉了之前勉强维持的平稳,虚弱的要命,几乎是说两个字喘一下。他滑坐到地上,将手插进积雪里面,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这不行!”库拉索制止了他的动作,抓住对方的手,却被入手的冰冷激的打了个寒战,“嘶,好冷。”
“这种天气,还没有怎么样,自己就会被冻僵的。”库拉索努力回忆有什么办法,但此刻在这种条件下,好像之前学的各种知识都忘到了爪哇国,除了瞪眼什么都做不到。
“急救箱……对,我记得boss给每一个车的后备箱里面,都放了一个完整的急救箱!”库拉索想起这一点,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她将玻利瓦尔放回到后座上面,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掏出来一个小的医药箱。
她记得当时还有员工不理解玻利瓦尔到处防止消防设备和急救设备这一行为,觉得boss是被害妄想症,但现在看来,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我看一下……竟然连麻·醉剂和肾上腺素都有!”库拉索愣了一下,医药箱里面的药品格外齐全,每一种都准备了不多不少的四人份,规矩地摆在那里。
“你是什么血型?这里有小型血袋……”库拉索倒吸一口冷气,仅仅是这血液储存的装置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这个小型机器一看就是特制的非卖品,可以作为车载物件,将这些血浆速冻保存,并且在需要使用的时候,一键解冻恢复活性。
绿川光也被后备箱里面的装置震惊到了。他愣在原地,然后被库拉索按住,用什么东西止了血,然后将整个肩膀连带着肩关节全部包起来,固定住。
“这些东西都是最新的医疗产物。”库拉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也把自己身上的破口处理好了,她虽然没有绿川光那么严重直接中了一枪,但到处的刮伤蹭伤也不少。
“输血就不用了。给我一针肾上腺素吧。”绿川光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心却慢慢沉下去,他的整只右胳膊连同右手都失去了知觉,甚至不能动弹。他深吸一口气,因为失血过多眼前有阵阵黑影,不敢深思这代表着什么。
但库拉索没有搭理他的拒绝,直接给他挂了一小袋O型血,冰冷的血液顺着注射管流进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这么昏暗的地方,奥尔加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他的血管,将针头扎进去的?竟然没有扎偏,这运气也是极好的了。
“不用担心,我学过护理专业,考过护士资格证。”库拉索似乎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给了他一个微笑。这实际上是在组织接受培训的时候掌握的知识。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快点离开这里。”绿川光看了一眼还躺在后座上昏迷不醒的玻利瓦尔,再次提醒道,他摸了一下放在腰间的手·枪。
“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好多了。或许我可以留下来……拖住可能赶过来的追兵。”他深吸一口气。
“你带着boss……离开这里。”绿川光活动了一下左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库拉索之前一直在等着对方说这句话,但等待对方真的说出来,她反而没有想象中松一口气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邪火:“不行,我不同意。”
“而且你一个伤残患者,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拖延时间!”说出这句话,库拉索自觉捋清楚了自己为什么生气,更加理直气壮。
“对的,你现在就是一个弱鸡,要拖延时间也拖不了多久!还不如让我来!”库拉索道,“你不是还有一个手是好的吗?你带着boss离开这里!”
绿川光有心说自己也没有那么菜,但想想刚才,他刚刚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库拉索做了什么,根本没有底气反驳。
在他看来库拉索就是一个普通的刚大学毕业的学生,自己连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动手捉住自己,给自己扎针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反应速度……所以果然还是失血太多能力下降了吧?
绿川光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作为在场唯一清醒的男性而且还是个隐藏身份的警察,怎么也要保护好这些平民吧?
库拉索倒是觉得绿川光太碍事了,如果他不在场自己就可以解除封印,把这些威胁到boss的小毛虫全部突突了,现在她为了隐瞒好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在绿川光面前装普通人。
而且,她也不放心将昏迷的boss交给他。所以……
“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一个都不能少。”库拉索下意识脱口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一秒的恍惚,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古怪的无措感。
嗯?你问我组里面的注意事项?啊,其实很简单,只有一条。无论如何都要记住,我们可是很弱小的,弱小就更需要团结,像琴酒那种灭掉自己下属都不眨眼的家伙,可千万不能学。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背叛自己的同伴。
库拉索忽然想到自己离开那个屋子,负责办理人员登记手续的那个老人对自己说的话。
“……好,一起走。”绿川光听到这话也一愣,笑了,不过他和正在怀疑自己的库拉索不一样,对这种感觉分外熟悉,就好像见到自己在学校时候的舍友一样。
他们将车里的部分应急用品打包带走,绿川光也拔掉自己身上的针头
库拉索将玻利瓦尔背起来,绿川光带着其他的应急物品。这里的雪非常深,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处赶。
“虽然不知道狙击为什么停下来了。但我们现在这里应该已经是狙击手视觉的盲点了。”
绿川光将手机掏出来,“而且这里没有信号,无法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我之前已经打了报警电话。”库拉索咬唇,“不过这里太偏远了,警察赶过来大概需要十多分钟。”
短暂地交流后,两个人不再多话,尽量往不易被人追上的到路上走。他们不能靠近主路,毕竟这边地势低,如果被街边的敌人发现了,只能被当作靶子。
如此艰难前行了十几分钟,已经是这片枯树林的深处了。
“等一下,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库拉索敏感地转身。
“是追兵!”绿川光也听到了沙沙沙有规律的、脚踩在积雪上面的声音,他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握紧手里的枪,但还没有等到他想起什么,就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呼唤。
“喂!!有人么!!车里的人还在么!!”
听到这个声音,绿川光一愣。
安室透因为绕了远路,慢了不止一步,但好在雪很深,脚印非常好找。
而且他也怕发生误会,一路边走边喊,努力发挥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景光能够认出来自己的声音,不要把自己当做敌人给解决掉了。
“刚刚车里的人是出车祸了么!!我是路过的行人!!你们需要帮忙么!!”他再次大声喊道。
现在是大冷天,下雪的冬天,他却急得出了一身汗,他一边担心对方有什么障眼法,自己找错了地方,又担心自己来迟了,景光他们已经冻晕在雪地里,无法回答他。
“有人么!!你们在哪里!!”
他到最后喊出来的声音都带上了嘶哑,他是真得害怕,甚至身体还在不自觉颤抖。
“安室?”绿川光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愣住了,停下了往深处的脚步。
“怎么了?绿川先生?”库拉索满面疑惑,她看见绿川光停下来了,按照道理来说,听见后面有追兵不应该快跑吗。
“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呼唤我们。”绿川光认出来了对方的声音。他立刻意识到了,对方在寻找自己。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次自己怕不是撞上了组织的行动,被误伤了。
如果对面有危险,安室应该会警告自己快跑,而不是现在这种表现。
所以……
绿川光思索,他应该是在告诉自己,已经安全了,不要担心。或者说,安室是在暗示他那边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敌人,不要担心。
“你听见他喊的话了么?他自称是路过的行人。”绿川光小心翼翼地商量道。
“如果他是派来的追兵,我们都是伤患,早晚也会被他追上,不如停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说不定真的是可以帮助我们的人呢?”绿川光迟疑了几秒,想出来了这个一个理由,试图说服库拉索留下来。
“……”库拉索定定地盯着对方的脸,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声,“好。”
她后退几步,扫掉周围的雪,把玻利瓦尔放在一片干净的木桩子上。趁着绿川光转头将注意力放在远方的安室透身上的时候,将自己藏在裙摆下的枪攥到手里。
库拉索带着一丝冰冷打量着他的后背。
在绿川光看来,这里太昏暗了,加上他和库拉索有一点距离,基本看不清对方的脸,以及受伤、寒冷、失血过多等情况,他的伪装稍微松懈了一点。
但他不知道的是,库拉索作为从小接受训练的组织成员,夜间视力非常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听见安室透声音的时候,脸上表现出来的转瞬即逝的放松和欣喜。
想到这里,她的眉间闪过狠辣。
她将玻利瓦尔挡在自己的身后,把所有表情收敛好。
很快,安室透就成功追上来了,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见到绿川光,他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但又硬生生压下嘴角,做了两个深呼吸。
绿川光也和他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但这副表现,让库拉索更加握紧了手里的枪。
“你们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安室透露出一个笑脸,对库拉索笑道。
“啊,我刚刚看到那个车子真是吓了一跳,还好你们看起来没有事情。”安室透努力想要表达自己的友善,想要打消库拉索的敌意,“我在车子那块看到了好大一片血迹,你们现在还好吗?”
他走进了一步,库拉索却是警惕地后退。她几乎在心里冷笑,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行人。
她记得自己在下车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周围,道路都是直来直往的,四百米能见度内绝对没有其他车辆。库拉索将目光停留在他外套的水渍和冰霜上面,又观察了一下他全身上下。对方看起来是在外面停留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样子,耳朵甚至都已经被冻变色了。
那么这个答案就很耐人寻味了。
库拉索注意到安室透眼里不似作伪的关切,有意无意打量着绿川光的眼神……
“这样啊,请问这位先生,您大冷的天气,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库拉索用警惕害怕的口吻问道。
“毕竟这里天黑路远,我们还刚刚受到了袭击……真是很抱歉,我也不想怀疑您。但您出现的实在是太可疑了。我不得不怀疑您的用意和目的。”库拉索慢慢后撤一步。
安室透露出了苦笑。
“我是小乐乐养猪场员工的亲戚。”他解释道,“那里也是我的住处,相当于回家吧。”
“我也是开车来的,不过雪太大了,我开了半路就打滑……”安室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实在是怕出事,不敢开了,所以就走过来,没想到看见了刚刚一幕。便下来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个借口乍一听还可以,既解释了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条路上,又解释了为什么没有车,是步行的问题。
库拉索不置可否:“是么?”
她的目光下移,刚好看见安室透腰间鼓出来的一个方块,目光微微一缩。
“所以你自称是普通的过路陌生人。绿川,你觉得呢?”库拉索决定最后给绿川光一个机会,“我们要不要相信他?”
绿川光的表情带着纠结,他刚要开口,就见到库拉索对他招手:“你过来,别让他听见。”
库拉索示意绿川光离自己近一点,还警惕地瞪了一眼安室透。
听见这句话,安室透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双手举起来示意自己没有危险,甚至后退了几步。
“……”绿川光觉得有些好笑,他靠近了库拉索,想着如何替自己的发小挽尊,把这个借口弄得更有说服力一点,“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
“他可能是对方派来的探子,但我们目前的情况跑也不是很容易,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绿川光说着扫了一眼玻利瓦尔,“就算他是敌人派来的,他看起来暂时还不想要我们的命。再拖下去,我怕boss真的是颅内出血,出什么问题……”
“好了,我知道了,绿川。”库拉索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被说服了。
但刚等绿川光放松下来,转身打算告诉安室这个好消息,库拉索就猛然出手偷袭,一下子制服了他,从背后用枪顶着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