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川光和玻利瓦尔在种猪场。这里有一头名叫国王的小公猪, 是整个养猪场最为健硕,体格最好的一头公猪,专门为了配种生活在养猪场内, 拥有自己的单人间,生活比起其他的肉猪来说要滋润多了。
“我是真的不理解, boss。”绿川光看着玻利瓦尔适应良好地抚摸着猪耳朵和猪脑袋, 再次心生感慨,“我佩服您……”
“这叫体验生活吧。”玻利瓦尔拽着对方的手, 也让他摸了摸猪身上厚实温暖的鬃毛, 感受那粗糙的手感, “你放松,不要端着架子,来感受一下手掌下小生命的美好和活力。”
那头公猪非常有活力地哼了两声, 似乎在表达不满,但还是很乖地让人任意揉搓。
听到玻利瓦尔管这头最少三百斤的大猪叫小生命,绿川光一噎, 但还是给面子地伸出手,揉了揉那个猪脑袋。
手感的确很好, 厚实的猪毛蹭在橡胶手套上, 整个手掌被烘得暖洋洋的,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 十分带感解压。和平时生活的冰冷冷的现代化大都市不同,和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脆弱宠物也不同,这里到处都是透着健康和肆意的鲜活感。
“来吧,奥尔加, 你也来感受一下,别在那里傻站着了。”看见绿川光吃了自己的安利, 玻利瓦尔又开始忽悠库拉索。
库拉索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坚决地拒绝了玻利瓦尔。
但都来了一趟养猪场,不来亲自上手摸一摸活猪,多么遗憾啊。玻利瓦尔致力于让库拉索不留遗憾,又拜托那个负责人把他们领进了保育场。
“之前是大猪和种猪,不太好,这次可是保育场,刚出生才半个月的小猪崽子,你不抱一下感受一下吗?”玻利瓦尔诱惑道,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猪。
那只小猪粉嫩嫩的,还没有染上外面的灰尘和污渍。它的四肢都是细细的,被玻利瓦尔的手抓着,比一只猫咪还要小,连挣扎的力道都不足,看起来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奥尔加盯着看了几眼,竟然可耻地心动了。她将自己的文件夹放在员工办公的在桌子上,犹豫地上前,打量着玻利瓦尔手里的小猪仔。
试探地伸手接过来,那种温热而又柔软的手感,让她的心都软了,再听这只小乳猪哼哼的叫声,竟然觉得格外悦耳,和外面那闹人的呼呼声一点都不同。
“好,好可爱。”库拉索忍不住小声说道,但话音未落,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着手套流到地上,与此同时一股腥臭味道扑鼻而来。
“……”
“等等!手下留情!别扔猪!它是无辜的!”
“噗嗤——”
这边鸡飞狗跳,另外一边的育肥场也不清闲。
四处都是飞舞的苍蝇,赤井秀一和格雷多两个人努力将周围猪赶到各自的位置。
“你小心些,不要把其他的猪放过来。”格雷多嘱咐道,“它们的习性不太好,会故意去咬这只露出来的肠子。”
会故意去咬露出来的肠子……
赤井秀一当做自己没有听见这句话,他大跨步趟过一群群骚动的小猪,和格雷多合力将这头猪迁到另外一个棚子里。
中途这只猪还十分不服气地回身用嘴咬他,一会儿啃一啃膝盖,一会儿啃一啃大腿。因为猪不大,没到一百斤,也不怎么痛,但隔着防护服的那个触感,还有对方的舌头蹭在自己裤子上的感觉,成功让赤井秀一黑了脸。
他抖了两下塑料,将猪吓唬走,然后关上栅栏门。等到那头猪回过味儿来,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还十分不愿意地用尾巴扫了一下赤井秀一的手。哪怕隔着一层手套,手背也好像被细细的鞭子抽到一样,火辣辣的痛。
另一边格雷多早早完工了,比他要顺利得多,他拿过来捆猪的铁丝,丢给诸星大:“不要拽它的小腿,会让它骨折的,将铁丝绑在大腿上,用力拉。”
格雷多指挥着赤井秀一配合着自己,将猪的前半身固定住,再把两条后腿拉开变成一个人字。最后,把猪固定成一个头朝下两脚朝天的姿势。
“你一定要把铁丝捆紧实了!不然它乱动就糟糕了。”他再次嘱咐道。
等把猪绑好,这还不算完,那个主管端着工具和清水回来了,将加了消毒剂的水递给赤井秀一。
“你去给它洗洗肛·门。”那个主管说,“来,动作轻点,别把肠子往外扯,往外扯这猪就死了!”
赤井秀一愣在那里。
“嗯?怎么了?新人?”主管见他半天没动静,又问了一声。
这次赤井秀一没等那个主管上手推他,就退后两步:“我想辞职,主管。”
这句话粗一听十分冷静理智,但细细品来,字里行间全都透着慌乱、无措和崩溃。
“嗯?”主管一愣,但也没有太惊讶,反而是一副见惯了这种年轻人的样子,“你想好了?”
“……”
这么一耽搁,赤井秀一又迟疑了。
他花费了FBI提供的无数资源和情报才得来这么一个顺利潜入组织的机会,而且琴酒之前告诉他,如果这任务完成好了,他就可以获得代号。
这是FBI最近十年来距离组织的真相最近的一次……
他真的要放弃吗?因为一头,猪?
养猪场里的空气带着怪味,加上猪身上暖烘烘的热意,整个屋子闷闷的。
赤井秀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做几个深呼吸,而周围的味道又让他憋了回去,连呼吸都不痛快。外面下着雪,猪圈里为了保温,开了暖气,反而一点寒意都没有。
他的耳朵嗡嗡的,好像有几十头猪在那里哼哼叫,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但却总像隔了层玻璃一样。
“莱伊?听到了吗?”格雷多的声音稍微唤回来了一点他的理智。
“嗯……”赤井秀一低低应一声,“……不辞职了。”
“不辞职了?”主管见他出尔反尔也没有生气,笑着说,“那快过来吧,你帮忙压着猪腿,我来洗。”
至少不用直接上手洗猪屁股了。赤井秀一竟然难得对主管生出了几分感激。他看着主管将那个位置周围的肿胀清洗干净,然后用手将那一圈的水肿掐破,然后再用清水洗掉那些污秽,把整理好的肠子塞回去,在补上一圈缝针,系紧,最后给猪打了一针青霉素。
看着钢针往那里面戳的一幕,赤井秀一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再次将自己心里琴酒的小人拖出来,想象这一针针都是戳在琴酒身上。
“好了,这头专门迁到单间里。”主管吩咐道,“这两天要注意以下。”
“……”赤井秀一沉默着将猪腿放下来。此刻,他觉得自己的某些看起来可有可无的东西碎了,而且再也捡不回来。
他之后就跟着这个主管,又找出来了四五头脱·肛的猪,还有一两头死猪。
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来的麻木,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离奇的梦里。
“成了,今天就体谅一下你是新人,就没让你动手。”那个主管说道,“过两天你也要学会亲自下手缝猪了。”
“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些家伙,皮实着呢。就算手抖,多扎几针也没什么事。”
赤井秀一嗯嗯啊啊地点头,心里却在思考,如果一直到两天后,琴酒都没给自己发行动信号该怎么办。
玻利瓦尔几个人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酒厂同胞在养猪场受苦受难的。他们和那个负责人热情友好地告别,坐上车子,打算回公司。
因为来时候的路是单行路,不能原路返回,他们开车顺着道路的方向走远。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几个人都很放松,可以说这次奇妙难得的经历让几个人关系融洽了不少。玻利瓦尔见到自己两个下属都格外好奇的样子,也忍不住讲述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给母猪接生的过程。
“总之你把手塞进去,摸准了位置,就可以拽出来一只红彤彤的小猪……”玻利瓦尔加了不少修饰词,让整个过程变得生动活泼起来,有意用这方式来拉近和下属之间的距离感。目前看来这个方法挺好的,绿川光和库拉索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了这个小故事,库拉索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一愣,然后左右寻找着什么。
“奥尔加?怎么了?”玻利瓦尔问道。
“……我的文件似乎落在养猪场了……”回忆到这一点的库拉索脸上带着惶恐。
她之前和玻利瓦尔在车上探讨公司的互联网项目,落在养猪场的文件刚好是那一份修改好的计划。
“应该是抱起来那只小猪的时候,随手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库拉索想起来那只小猪当时吓了她一跳。等到她整理好衣服,重新回来,那份文件也忘在了桌子上……
玻利瓦尔和绿川光也想起来了当时的情景,不禁莞尔。
“再回去拿吧?”玻利瓦尔清了清嗓子,提议道,毕竟那份文件还是有些重要的,如果被谁捡走复制了去,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好的,不过,这里是单行路,boss。”绿川光好脾气地笑笑,也在安抚觉得自己做错事的库拉索,“等我开过了这一段路,直接绕回来。很快就可以把东西拿过来的。”
“我给养猪场老板发个消息,让他提前帮我们找一下,我们一会儿过去取。”玻利瓦尔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一圈大概要花,一个小时吧?”
说到这一点,绿川光脸上也带了难色,小乐乐养猪场坐落在单向路上,他们从这条路下来,要绕好大一个圈子才能回去。
“真是抱歉,都是我太大意了。”库拉索咬住下唇,连连道歉,“不如让我来开车吧?”
“哎,没关系的,”绿川光笑道,“我可以的。”
路途格外的漫长,很快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光亮也没有了。因为是偏远的郊外,连路灯都是坏的,来来往往没有别的车辆。
外面还下着隐约的小雪,经历了中午太阳的照射,一部分雪化了,又在冰冷的夜晚被冻成冰霜,压得紧实,铺在道路上,让道路变得更加难走。
重重恶劣条件的叠加,哪怕绿川的技术好,整辆车也时不时打滑,等到他终于转过路口,重新驶上去时候的那条单行路,已经紧张到掌心都湿了。
空荡荡,黑黝黝的道路,有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像一只大手,攥紧了众人的喉咙。
惨败的雪,蒙在路两旁的景物上,让那些本来浓密的阴影处,透着诡异的光,平添了几分僵直的恐怖感。
或许是被周围的景色所摄,绿川光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屏气吞声。车里面只能听见发动机的嗡嗡声。这一路沉默得可怕,比开过来的时候还要困难好几倍。
等到终于走到了尽头,可以远远见到小乐乐养猪场广告牌冒出来的光亮时,绿川光这才松一口气,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心因为用力过度,压满了红印。
还好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
绿川光暗忖。
万幸之前没有同意奥尔加换司机的建议。他自己开过来都这么困难了,而奥尔加还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点,绿川光略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放缓了车速,他想告诉玻利瓦尔他们到地方了,忽然感觉到自己眼前闪过一点隐约的红光。
空气好像瞬间变得粘稠了。心跳变慢,周围的一切悄然凝滞,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冷滋味忽然占据了他的心头。
那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已经被退化到几乎没有的本能在警告他。
毛骨悚然的寒意让他立刻踩下刹车,猛转方向盘。
但还是晚了一步。
砰——
窗玻璃上多了一个圆洞,眼前绽开了一朵猩红的曼陀罗。
库拉索指尖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她被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甚至有不少落在她的头上,将银白的发丝印上了妖艳的猩红色。
直到车子咯噔一声,在子·弹的冲击力下歪歪斜斜地抖动,库拉索才瞪大了眼睛,惊叫道:“绿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