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安室透从回忆中抽回思绪,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
这个医生的手法非常巧妙,非迅速地消毒杀菌,涂药, 然后用创可贴和纱布将他脸上的破口包起来。
“好了,因为你的伤口有点多, 而且来的太晚了, 已经有些发炎了,我给你开一点消炎药, 记得伤口不能碰水……”那个医生絮絮叨叨地叮嘱道, 她包扎完后, 又顺手写了一张医药单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 “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么?”
安室透动作一僵。
“安室……”绿川光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他知道安室透这是不信任这里的人,连伤口都不愿意暴露出来。
最后在医生和绿川光的强烈要求下, 安室透还是不情不愿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之前被打出来的伤口。
“这是琴酒做的么?”绿川光皱着眉毛, 目光逐渐变得凶狠, 眼睛好像长在了那些淤青上面。
“唔,不是, 琴酒还好,主要是诸星大。”
说话的时候,安室透又带动了嘴上的伤口,吸一口气吸一口气地刺痛。
“是诸星大做的, 你应该还不认识他,我们的同期, 隔壁宿舍的一个新人。”
“琴酒那家伙……我脸上的伤都是他打的。”安室透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总之,那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家伙!你要小心点他。”
安室透说话的时候在气头上,说完了才注意到不对劲,周围不只有自己和景光,还有抱胸站在门口,一脸兴味盯着他的教官,以及捂嘴笑着的女医生。
啊,如果他们将自己说的话告诉琴酒……安室透忍不住喉头微动。
“呦,可以啊,新人,胆子够大的。”那个教官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要知道以前的新人,看见琴酒大人那一身杀气,吓尿裤子的都大有人在。”
“啊哈哈哈哈,”安室透干笑着,“亚当教官,我这不一时气昏头了吗,没有这个意思……”
“哦。”亚当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有多么讨厌琴酒了。别怕,我们都讨厌他。”那个女医生瞪了那个教官一眼,对方蔫蔫地低头,收敛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和我们可不是一路子人。”那个女医生用绷带帮他将胳膊上的伤口包好,眼里露出几分惊惧,“我听说他同期的竞争者,除了他现在的那个小跟班,都死掉了,被他杀的。”
“一个好像鲨鱼一样的男人。”亚当低头点了一支烟,“还是那种最特殊最凶残品种的鲨鱼,在巢穴里就会吞噬兄弟姐妹和同胞作为养分,全家上下供养出最强壮的一只,然后进入大海厮杀。”
“我觉得还是后勤比较适合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削尖脑袋想跑到别的组里面去。”亚当语调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就好像操心的家长看见自家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一心一意搞艺术一样。
“你小子刚来基地就不老实,四处瞎打听,到处乱跑乱问,现在好了,威士忌大人注意到你优秀的情、报、能、力了。”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他十分不高兴地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金色的怀表,扔给安室透:“这是威士忌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恭喜,你可算是如愿所偿了。”
亚当发出嫌弃的声音:“赶紧走了也好。你可是给基地的其他人添了不少麻烦。你到了那边可要改改这个坏毛病,别有所图表现得太明显了。”
安室透一愣,接住那一块怀表,入手的感觉冰冷而又舒适。他低头细细观察了一下那块怀表,表面有细微的磨损,包边的金属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似乎是一块有年头的怀表了,之后才打开表盖,内里印着一只金色的小鸟,牌子上面写着‘百灵鸟’。
看起来不是什么陷阱,也没有什么机关。
“抱歉?”安室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窘迫,“啊呀,我表现得有那么奇怪么?教官您可是冤枉我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前辈,我见到他们太紧张了,觉得不自在。”
“啧啧,好了,反正你之后和我无关了,我们大概率再也不会见面了。”亚当摆摆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那边都是和你一样虚伪的人,他们肯定很欢迎你。”
被扣上了一个虚伪的帽子的安室透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思来想去,觉得怎么解释都不对,只能郁闷地收下了这口锅。
“不要听他的,”那个医生倒是笑吟吟的,“有防备心是好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都能理解。”
“给,拿好了,这是之后需要的药膏和绷带,你不愿意来医务室,可以让你的舍友在宿舍帮你换药,”那个医生说着,直接叮嘱景光,“三天换一次,最近一周伤口都不要碰水。”
绿川光连连点头,对那个医生再三道谢,又再次感谢了亚当教官。
“……还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呢。”那个医生合上自己的医药箱,脸上带着笑容,“和我前一个患者一点都不像。”
“说起来,之前在你这里躺着的那个年轻人呢?”亚当问道,“他不是被琴酒轮番修理了吗?”
“他醒来后就自己回宿舍了,一分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留。”女医生耸耸肩,“一匹警惕的独狼。”
“啧,那另外两个?”
“嗯,我想想,小狐狸和他的牧羊犬?哈哈哈哈。”女医生还没有说完话,就把自己逗笑了,“明明大家都是犬科,为什么就不可以好好相处呢?”
“啧,boss可是给了我们任务的,”亚当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可不要搞砸了。”
“唔,我有在认真做啊,可能都怪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吧。”女医生鼓着腮帮子,看起来有些挫败,“难得一个这么好的机会,琴酒大人把目标送过来了,结果我还没观察什么就跑了……”
“你不也是他的教官么?好好教教他呗,亲爱的。”女子笑道,“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甜心,你认真一点啊。白兰地大人特意把我们调过来,负责这批新生,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呢,亲爱的?”
“……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可以做你最爱的南瓜汤?怎么样?”
“……甜心,你去接孩子吧,安妮应该放学了。我来做饭就好了。”
男子的语气委婉,满脸带着小心翼翼的商量。上帝啊,可不要让他的甜心再次和厨房相遇了。
另一边,身心俱疲的绿川光带着身心俱疲的安室透回到了宿舍。
绿川光强打精神,帮安室透重新处理了一遍绷带,将格里德的文件整理好,终于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带着疲惫倒在了床上。
“阿光,你带回来了不少文件?这是要做什么?”安室透忍不住问道,“咦?你是要睡觉了么?现在才下午四点。说起来阿光的脸色的确很难看……”
“啊,是供应商的对比分析……”
“boss,玻利瓦尔……他不是人……”绿川光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的□□,他捂住脸,“他竟然让我在下周一之前,将分析好的供应商目标发给他……”
“只有神仙才能做到这一点吧……”绿川光已经是在用全身力气发出抗议的怒吼了,可惜因为太过疲惫,那个声音软绵绵的。
“他是把我也当成他的同类工作机器了么?”
“……太困了……让我……睡……”
绿川光连话都没有说完,就模模糊糊地陷入了梦乡,就连做梦都在熬夜写报告。
这真是一个非常离奇的梦。
绿川光梦见自己在宿舍外面的空地上种下了一个报告书的种子,种子发芽,长大后,变成了巨大的果树,上面挂满了写好的报告,一份两份,全都是他需要的。
什么对比分析,什么自身定位,什么供应链管理,什么流程图……
全都是小菜一碟。
他想要什么报告,只需要轻松伸伸手,就可以从树上摘下来。
“嘿嘿嘿……”
他在睡梦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室透瞥了他一眼,帮他把踹掉的被子盖好,“看来做了个好梦呢?”
安室透将自己的怀表翻来覆去观察了好久,但也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只能把它先放在桌面上。他打算过些日子去找钟表匠,拆开这个表,看看它的内部有没有问题。
一时间手头没了其他事情可做的安室透将目光移到了绿川光带来的文件上面,纠结了几分钟,顺手拿了最上面的一份翻开。
大概看了七八份,再想起之前景光说的对比分析,安室透小声地自言自语:“阿光的工作看起来似乎挺容易的?”
他一边看资料,一边顺手写了一份报告,把这些供应商的欠缺资料补上去,之后又捎带脚做了个表格,把优缺点标注出来,做了一份对比分析,最后将选择哪几家公司的建议总结为结果,写在最底部。
“让阿光多睡一会儿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