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瓦尔将那份商业报告修改完成后, 又开始浏览他收到的邮件报告。
上上周考核结束后，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给所有的成员第一轮考核结果，但因为太忙碌, 一直拖到了现在。
结果如他所料，大多数人没有找到什么好职位。但也有脑子聪明的, 他们进不去新型高科技企业, 便就近选择自己专业对口的或者比较熟悉有关系的企业。比如有几个人应聘去了老牌银行，然后再交了一份计划书, 表述自己对于未来发展的观点, 又阐述了一下银行的优势。
这一点倒是正中玻利瓦尔下怀, 他的确有意图给黑衣组织扶持一个自己的银行。这些人的行为恰到好处。但目前这个想法还在起步阶段，这些人连个分行经理都没有混上，还派不上用场, 不用着急这件事情。
玻利瓦尔捋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将那几个进了银行的成员名字划到基尔希的名下，然后又将之前被艾薇调过来的绿川光的资料加密。
他本来还在想, 要不要把诸星大和利昂也一起划过来，毕竟他们也完成了任务, 不给个名分似乎说不过去, 但在翻找名单的时候，却意外发现, 他们的名字后面，已经贴上了琴酒的标签。
啧，玻利瓦尔丝毫没有自己磨磨蹭蹭耽误了事情的自觉，反而在感慨琴酒下手真快。
他又看了一下安室透和水无怜奈等人的名字后面, 果然都被打上了琴酒的标签，唯一一个例外是安室透,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名字后面除了琴酒扣上了一个调用印章，还印着半个威士忌的名字。
一个个下手都挺快的，玻利瓦尔只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不能怪他垂涎这些卧底，对方实在是太好用了。他在将绿川光招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能干。
明明不是厨师专业出身的人，在厨艺方面却如此有天分。那些香榭丽的大厨指导了他几个月，就认为他除了还需要练习，在技巧方面已经不比老古斯特差了，缺少的仅仅是经验。
而且对方也很会做人，短短几周的时间就和整个餐饮分公司上下所有人打成一片，如果玻利瓦尔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厨子呢。
好家伙，好家伙。说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提一下餐饮部的那些人……
他在经历了德克斯和艾薇的乌龙之后，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每一个人的档案。
那些厨师帮工们，虽然不是组织的干部，但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儿组织的事情，可以说是白兰地的专属外围成员……
现在，格里德里面真是，军·匪一家亲，不，警·匪一家亲啊。
不过玻利瓦尔并没有提醒他们的意图。他们这样互相熟悉起来更好，有了感情联系，之后的事情才能顺利进行下去，才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他的长远目标，才有实现的可能。
玻利瓦尔翘起嘴角，目光移到自己眼前的棋盘上面。
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棋子，黑色棋子包围了一个红色的旗子，玻利瓦尔将第二个红色棋子落下，放在黑色棋子的中间。
在玻利瓦尔雄心壮志，将自己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时候，绿川光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宿舍。
他是真困，回来的路上好像踩着棉花走路，过马路的时候尤其担心，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在也不用睁眼了。
等到从公交下去，来到皮皮罐头厂，他走过基地，途径的一些教官助手和基地人员十分和蔼地对他点头示意，甚至有的对他微笑着问好。
这让他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这些人可没有那么友好，但绿川光还是下意识地回一个礼貌的微笑。
以他的性格，在别人和眉善目的对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是□□成员或者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他也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就这样他一路来到了餐厅，打算上楼的时候，被那位负责煮饭的食堂大爷叫住了。
这个大爷大概六七十岁了，须发都白了，脸上带着几个明显的疤痕，但似乎是洗手已久，褪去了凶煞气息，看着慈眉善目的。他带着笑对他点头，伸出手来，递给他一盒塞得满满的烤鸡翅。
“小光啊。”老人语气非常和蔼，举着鸡翅的手颤颤巍巍的。
在诸伏景光看来，他似乎和自己邻居家的爷爷没什么两样，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听说你成功进入后勤部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开心的事情，当然要吃点好吃的。”他笑起来缺了两颗牙，但这让反而让人感觉更加真实，“我本来想让我家那口子做个蛋糕，给你庆祝，但她的手太笨了，所以只能拿这个将就了。”
“啊……”绿川光面带讶然，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讶什么，是震惊于这个后勤大爷哪里来的消息？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真的被录取了。
还是该感慨对方这莫名其妙，好像邻居唠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前些日子下来打夜宵的时候，这个老人虽然也不算凶，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和蔼。
“当然是上面下发来的消息。”老人似乎是看出来绿川光在疑惑什么，他点燃了一根烟，拈起来，笑说道，“好好干，你既然已经被组长认可了，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有什么难处、不好的地方，直接和基地里的其他人说就好了。有什么问题，他们解决不了，也可以直接给基尔希大人或者白兰地大人发消息。”
绿川光听懵了，如果不是看见周围灰白的水泥地，黑漆漆的柱子，他真的就以为自己是在小区门口和邻居大爷聊天。
这真的是公安那边，拼命追寻抓捕的跨国黑色组织吗？
什么和基地里的其他人说？那些凶神恶煞的教官有那么友好吗？
什么直接给基尔希或者白兰地发消息？是在开什么玩笑吗？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上司，一个是自己上司的上司，怎么可能这么亲民？
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夸张，眼前的老人看到了，被逗笑了，他在台子上磕了磕烟灰，用手指点着他：“怎么？吓到了？小光之前怕不是把我们当做洪水猛兽了吧。”
绿川光露出一个饱含尴尬的笑容，内心却暗自提高了警惕。他连连摆手：“哪里的事情，您这话说的，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我只是觉得，为这些小事打扰基尔希大人他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嗨，哪有什么合不合适。你就把他们当成正常公司的领导，或者是学校里面的老师校长就好了。”那个老人笑道，“我们又不是行动组那些家伙，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那些条子们想要抓我们，还要掂量掂量找什么借口。”
“我们可都是百分百的良民。”
这句话听得绿川光呼吸微滞，在他眼里，食堂大爷那张本来朴实无奇的脸，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装坏人一点都不像，和我当初一个样子。”那个大爷脸上带着善意的嘲弄，“我加入组织前可是一个连随地吐痰这种事情，都没有做过的‘好孩子’。”
“所以我大概可以猜得出来你的想法。”
绿川光心跳停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想否认这一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大爷说的是真话。
“为什么？”
“……您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吗？”绿川光觉得自己疯了，他太不冷静了，他竟然相信这个没有见过多少次面的组织成员对自己说的是实话。
他问出口了，自己不应该说的问题。
“每一个不得不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或许以为这里是黑色的，但按照我们来看，这应该是一块灰色的地方。”那个老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突兀和怀疑，耐心地解释道。
“这里与白色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我们可以看到发生在黑色地方的事情，但是我们不能深究，因为一旦牵扯其中，你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不论你来这里是被迫也好，自愿也好，如果不想让处境变得更糟糕，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大爷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其余人的方向，“那边都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这里或许没有你要求的那么好，但应该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在有些地方，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就是魔鬼，就是夺取人生命的黑暗，就是贪婪与罪恶。”
“但对于另外一部分人来说，可能是最后能落脚的港湾。”
“每一个事物的存在都有两面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加入我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是什么看法。”
“我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能够仔细看看。用你的眼睛看看，用你的心来理解，你所认为的真实到底是什么。你所听到的、你所以为的内容，就是真相吗？”
“我，我……您在说什么啊。”绿川光满头冷汗，他背后的衣服已经湿了，笑容格外勉强，“您想多了吧。”
“好的。是我老糊涂了。”老人和蔼一笑。那神情好像是在说，我都看破了，但你既然不想说，我就不拆穿你，让绿川光更加如鲠在喉。
“今天来了一位行动组的大人物，就在上午，他刚刚离开了，你之后小心点，别往他面前凑。”那个老人岔开话题，慢慢叮嘱道，“你完成了白兰地大人的任务，已经算是后勤部的一员了。所以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不用怕他，直接说你是白兰地大人的人就好了。”
这种完全的好意让他非常别扭，甚至全身不自在。他开始真切地意识到了什么。如果组织里的人都是这样子，对他真诚、信任、和蔼而又友好，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好的，感谢您的提醒。”绿川光下意识收敛了微笑，表情带着冷淡，似乎这样就可以疏远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