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德六楼实验室的门开了, 几个负责硬件的学生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打着哈欠，抬手看表：“呦, 一不小心就又是一个通宵，都中午十二点了。出去走走, 吃点东西吧。”
“是啊, 我好像闻到了烤肉的香气。”另一个人迷蒙着双眼，点头应和道。
他们都是布拉德的同学, 大多都是大学在读生, 被介绍过来在格里德做兼职, 按照项目结算工资。
这次他们负责的项目是布拉德的创意，会变形的小机器人。
刚刚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盯着那个小机器，看它左右晃动, 不断调试更改细节，这些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些眼花腿软。
从实验室下来，路过电脑房的时候, 他们发现电脑房的门大敞四开，几个人在门口进进出出, 似乎在清扫什么。
见到这一幕, 其中一个男生稀奇地瞥了一眼，对着李凯招呼道：“嘿,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唔？怎么这么多木片？是有谁要拆家吗？”
李凯面色艰难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在做大扫除，有文件掉到地缝里面了，我们正在找东西……”
“喔，那还真是辛苦。”另外一个学生信了。
而其他的学生并不关心这件事, 招呼道：“嘿，我们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要去参观XX的软件工厂，你要不要也跟着来看看。”
“……”
“我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李凯明显也十分意动，但想到屋子里的鸡飞狗跳，还是拒绝了这个邀请。
“哦哦，我懂，是布拉德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他那个脾气……”那个人一看屋子里的状况，立刻了然了，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几个人都是布拉德的同学，和他算是比较熟悉的，非常有先见之明，基本没有人愿意和他一组来做些什么事情。
怎么说呢，对方的确是一个十分聪明，十分有想法的人。
但是他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了，完全我行我素，而且不听劝告，一点都不给别人面子。
一件事情明明可以直着来，他如果看另外一条路顺眼，就非要拐一个弯，多浪费一些精力和时间，完全不考虑最优选择。
所以布拉德写代码的时候，经常因为加了不必要的嵌套，运行次数过多，容易卡。
“你们咨询了隔壁材料的同学？想好要用什么材料制作这个玩具了吗？”
“塑料吧。毕竟奥尔加助理给的报告十分详细……”那个男生说着翻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册子，他们之前一直是按照这个报告来调整小机器人的实操。
库拉索听到两人的对话，回以一个微笑，她也对那份报告非常满意，那是她一周的成果。
“还要考虑儿童的安全性，不能是有毒有害的，不能做的太小，要预防误吞……”库拉索小声补充道。
“最好是可回收的……”
李凯接过对方手里的册子，看了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嗯？怎么了？难道有哪里不对吗？”那个男生问道
“不……你说的那些问题都很对，但我觉得都不是主要问题。”李凯抬头，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什么？”他没有听懂。
“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一个美工，设计一下整体造型……”他的脸色慢慢变绿，摸着那份报告，甚至不愿意看那张图第二眼。
“奥尔加小姐，这个设计图是怎么回事？”李凯直接问了库拉索，他不敢相信自己当初花费了大把时间做出来的设计图竟然被改成了这个车祸现场。
“我没有动你们的设计图。”库拉索也一头雾水，“我直接把那张图复制后加到报告里面了……不过……”
库拉索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补充道：“后来，布拉德他们说有好主意，要改动一下。”
“啊，你说这个设计图啊，的确是我们的作品。”那个男生道，他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兴致勃勃地补充道，“怎么样，我听说要做的是一个儿童玩具，这可是我用了好多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创意。”
李凯看着对方兴奋的脸，深吸一口气，指着册子里面花花绿绿的四不像道：“这个尾巴是什么？”
“嗯？那是小彩旗。”
“那这个红的呢？”
“麦穗儿！我跟你讲！这是我的创意！我最喜欢麦穗儿了！”
“中间的黑色圈圈？”
“蝙蝠翅膀。这是布拉德提出来的，他说要照着蝙蝠侠的蝙蝠飞机设计，可以变形成那个样子。”
“……”
那个男生越说越开心，就差在那里手舞足蹈，而李凯的头也一点一点低下去。
“我们需要一个产品设计师，还有一个儿童玩具设计师。”瑞秋也听出来不对劲儿了，“这个报告是谁做的？”
“喂喂喂！你对我的创意有什么意见么！”布拉德不满抬头，他也觉得很冤枉，“我当时也觉得不应该加上麦穗儿！”
“重点不在于麦穗儿！是这个整体造型……”
李凯在这张设计纸上比划来比划去，瞪眼愕然地发现，这张被改过的设计图，竟然丑的如此完整，如此均匀。他想要挑出来一两个典例列举都不可以，每一个都是一个挑战审美的噩梦。
“那就是麦穗儿破坏了造型。”
“不是……”
“难道你觉得这个麦穗儿不丑。”
“……那的确丑。”
“喂喂，你们两个别把锅扔我身上！”那个建议加麦穗儿的学生不高兴了，“明明是布拉德后来加的尾巴和翅膀的错误！”
“分明是布拉德的设计本身就丑的无可救药！这才会造成这个结果！”
“你们在吵什么？”
忽然出现的玻利瓦尔好像是几个人的救星，李凯长舒了一口气，他和布拉德讲不清楚，干脆就不要讲了，直接交给权威吧。
“boss，”他带着期待，将那张图展示给玻利瓦尔看，“您看一下吧，这就是布拉德他们设计出来的玩具车，能够吓哭小孩儿的玩具车。”
玻利瓦尔，没有一点点准备，被那张花花绿绿的图片糊了一脸。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睁开，又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这才确定眼前的一幕不是幻觉，伸手接过那个报告册。
如果我有错，请让上帝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站在这里，被这个魔鬼画片折磨。
“……这个图谁画的……”玻利瓦尔的表情看起来很冷漠。
“布拉德他们。”李凯十分干脆地卖掉了布拉德，看着玻利瓦尔的表情，有些感慨，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这一群牲畜祸害，现在终于有人能理解，被人用绘画强jian自己的眼睛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了。
“……哪里有这么差啊……”布拉德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他还有些不死心地描述着自己的创意，“你看看，boss，多好啊。”
“我们的创意来源是我爷爷乡下的收麦机……”
“那种突突突突，就可以把麦子麦秆卷进去的机器？”
“是的是的！很像吧？”
“没觉得。”
“……啧。”
“这一点是我不对。”玻利瓦尔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将那张鬼画符扔到李凯怀里，这种毕加索式创意还是让土地爷欣赏吧。
“我之前看过你们的底稿，那个底稿不是挺好的么？”玻利瓦尔说的底稿指的是没有外壳全都是机械杆、螺丝驱动装置和底盘的原始版小机器人。
“那个底稿是我画的。”李凯脸上多了几分自豪，他将这个报告册翻过来，指着那个原始稿子展示给玻利瓦尔。
“我当时详细查阅了不少资料，受力分析也做了全套，这个机械臂大概可以承受七十到八十克的重量。”李凯指着里面的零件分布，滔滔不绝地介绍道，“当时测试轻质塑料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保证完全覆盖，如果想要更加厚重的质感，还需要更改整个受力图……”
玻利瓦尔感受到了工科大佬的魅力，他全程只能礼貌微笑，点头赞成，那些受力图他仅仅只能看懂，在对方指出来的时候恍然大悟。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本来的意思是自己做出来图纸和样品，然后把这个外包给某个玩具厂，但现在看来，问题还挺多。
如果要做成玩具售卖，还缺少了玩具设计这一重要步骤，给它设计一个美丽的塑料外壳，并且这个外壳的形状安排很有学问，必须要这个机器人变形之前能看出是一个小汽车，之后能看出头脸。
“不过你说的的确也是问题。玩具设计师啊……”玻利瓦尔想了一下，他已经开始回忆自己之前见过的黑衣组织所有产业，有哪些产业和玩具有关，“这一块交给我，你们先把代码和动力问题解决了……”
“我本来计划给它的定位应该是两大类，一大类是高精尖，另一类是平民路线。”玻利瓦尔对李凯多说了几句，他没有看见瑞秋几个人仓皇的神情，推开门往电脑室里面走。
“所以肯定会有一批用了比较厚重的外壳，它们造价比较高，需要的驱动力也会大一些。”
“我想拜托你设计几种不同的内核，适用于不同重量外壳的那种内核。”
“咔嚓——”
脚下突兀的触感让玻利瓦尔停下来。
他微微低头，用脚碾了一下那个他踩到的异物。
“这是什么？碎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