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那个警察低声喝止周围人的恶意揣测。
几个法医和老练的警察围上去, 打开包扎好的纱布，开始拍照，监测伤口, 取证。
另一边站着的绿川光也凑过去观察了一下那个伤口，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周围那几个法医也是同样的表情。
凑过来的诸星大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只有利昂远远站在外围，表情冷淡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古斯特厨子。
“怎么了？绿川？”艾薇凑到绿川光旁边, 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你们的表情都很奇怪。”
绿川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面, 几乎没有防备就说出来了：“小古斯特的话有些问题。那个伤口很奇怪，如果他不说，根本看不出来伤口是被别人打出来的……”
“伤口的受力面和摩擦痕迹, 比起被人殴打，更像是不小心撞到了哪个平面上……”
“是这样么？”艾薇轻声重复道，她的目光缓缓划过绿川的脸, 然后又划过诸星大和那几个法医，语调带着一丝奇特的味道, “绿川君还真是厉害啊, 毕竟我完全不懂这些伤口有哪里不同。”
“呃，”绿川光一顿, 故作轻松地解释道，“我也不懂这么多，只不过是小时候受伤次数多了，见得多了。”
“哎, 这样么？那还真是辛苦啊。”艾薇也跟着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我小时候也是一个十分毛躁的孩子，老是不小心摔倒。”
“不过只要是这个时候，邻居家的哥哥就会很温柔地把我领回家，给我准备好吃的小点心，还会帮我包扎伤口。到后来我甚至会假装在他门口摔倒，就为了多骗几块小点心呢。”
“这倒是有些像……”绿川光话到嘴边，下意识拐了个弯儿，“我。”
“哈哈，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点心。”
艾薇也露出微笑，被文件挡住的手却在那一沓子纸张上留下了一个深印子。
“古斯特先生，可以请您再详细描述一下你和维亚厨师的争执过程吗？”警察听了法医的耳语，也看出来了不对，他补充问道。
“我是在中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和他见面，刚开始还可以，后来似乎激怒了他……大喊着让我滚出去……他当时用随手拿起来的铁锅打了我两下，这就是伤口的来源。”小古斯特苦笑道。
“可能是巧合吧。”那几个警察和法医交头接耳，小声讨论道。
“这件事情有谁可以证明吗？”
“当时在外面的厨房人员应该都听到了，维亚……当时情绪挺激动的。”
“是，当时声音挺大的。”几个厨房帮工点点头，“而且他离开之后维亚总厨还出来转了一圈，招待了客人，之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门……”
“因为前菜都准备结束了，不需要维亚主厨，我们见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催他，哪知道在看到对方就是……尸体了……”
“那个铁锅证物呢？”
另外一个警察立刻去放着厨房用品的地方取证。
“所以你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呢？请您交代一下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半的行程。”
小古斯特嗫嚅道：“我被维亚总厨打伤后，回到香榭丽，因为急需我来主持签订合同，当时没有处理伤口。大概从十二点到一点吧？一直在香榭丽大厅里面。”
“等到需要我出场的部分结束后，我打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刚好看见了安东尼从那边出来。”
“他看见我胳膊上的伤口，主动提出来要帮我包扎……”
“我们在楼上的员工休息室从一点呆到了两点半。因为实在有些疲惫中途还小睡了一会儿。”
“安东尼先生？”警察问道。
“是的，我在楼上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小古斯特上楼，注意到他的伤口，所以便提出来帮他包扎。”安东尼脸色不太好看，“那个该死的维亚竟然敢打他！”
“请您注意言辞，安东尼先生。”
“哼。”安东尼将头扭到另外一边，小古斯特攥住他的手，安抚着对方。
“总之目前所有的嫌疑人和案件相关者的证词都在这里了。”警察皱着眉毛，对另外两个来参加宴会的员工道，“你们可以确认除了你们公司的利昂女士、诸星先生、乔治总裁，没有人在十二点到两点二十的时候离席？”
“……实际上有离席的，有几个女士去了卫生间。”其中一个员工结结巴巴地说道，“大概有七八个人吧？但她们很快就回来了，也没有去过后厨，所以都有不在场证明。”
“……”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呢！”那个警察呵斥道，将员工吓成了瑟瑟发抖的鹌鹑。
“警察先生，请您对我的员工客气一点。你要体谅她们受到惊吓的心情。”乔治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哼，行了，中途离席的人，都到我这里登记！”
然后又是一顿忙碌，总算得到了大致的信息。
“好吧，我们先按照目前的情报整理一下时间线。”
“在十一点的时候，古斯特先生来找维亚厨师，之后发生了争吵，维亚厨师将你赶出去。”
“之后是十二点的时候，苹果公司和动漫城公司的老板来到了维亚餐厅，然后维亚主厨出来招待他们，之后很快会到了后厨，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同样是十二点左右，格里德公司来到了香榭丽餐厅，羽贺良一先生冒充动漫城员工进入了维亚餐厅。”
这句话出来，其余的动漫城员工看格里德的目光都不好了，羽贺良一浅笑着，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
“十二点半，乔治总裁离开，去小仓库和维亚主厨会面，但没有找到人。”
“这一点，我们的警员已经在目标房间找到了脚印和乔治总裁的头发。但因为那个屋子也有维亚主厨的头发和脚印，所以不能确定乔治总裁没有见到维亚主厨这一证言的真实性。”
乔治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十二点五十，乔治总裁回到餐桌。”
“中间又有几个员工离开了餐桌，但是时间都不长，而且目标是卫生间，都声称没有见过维亚主厨，也没有去过后厨。”
“最后是，一点半，利昂秘书离开了餐桌，去卫生间补妆，之后两点的时候回来。”
“诸星大先生，您是什么时候离席的？”
“我是在利昂小姐之后。”诸星大语气平静，他看着利昂，明明什么杀气都没有，却让她悚然一惊。
“乔治总裁没有等到维亚主厨，便让我再去试一下，应该是一点十分的时候。”
“然后诸星先生在两点十分的时候发现了冷库里的尸体？”
“是的。”
“这份证词，羽贺先生？”警察很快捋清了头绪，语气充满了怀疑，“你是十二点进入的香榭丽餐厅！你从十二点到追踪诸星先生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准确的来说是十二点二十。”羽贺良一不慌不忙地纠正道，“虽然格里德，我们的总裁是十二点到达这里，但是我进来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门口的保安可以为我作证。”
那个保安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不清楚具体什么时间，但是距离客人到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二十分钟还是有的。不然我不会误以为他是散客拦住他……”
“我先是混入了一旁的酒席，就是那位小姐。”羽贺良一对着角落里的一位动漫城员工微微一笑，那个女员工顿时脸红了。
“是、是的……我当时以为他是档案室的新人……就让他坐在旁边了……”那个员工头都快垂到了地上，但还是支支吾吾地为羽贺良一作证。
“请您抬起头来吧。这并不是您的过错，是我的不对，利用了您的善良。”
“羽、羽贺先生！”
“够了！”那个警察看不惯这幅做派，打断了他们，“不要岔开话题！说吧，接下来你什么时候离开的？什么时候去的后厨？”
“我是见到诸星先生离席了也找借口离开的。”
“是的……是在一点十分左右……”女员工也点头道。
“你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做什么！”警察却没有放过这一点，咄咄逼人的问道。
“这……”羽贺良一的表情有些为难。
“嗯？不能说么！？”警察已经在下意识摸自己腰间的手铐。
“请您不要逼问羽贺先生了……”女员工一脸激动地站出来，“我知道的！羽贺先生都是为了我！”
“但，总裁已经知道了，我的重大失误……”她的目光轻轻扫过乔治漆黑的脸，“所以您说了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到我的……”
“那一个小时，我一直在带着羽贺先生，介绍公司的各个部门成员，和我的熟人……”员工咬牙挤出来最后几个字，“然后聊了一些，公司的日常。”
“……”
这个公司的日常说得好听，实际上可能喝多了，聊嗨了，把不知道什么机密都说出来了……
“好的，我清楚了。”警察装作没有看见乔治彻底垮掉的背影，还有那些员工惴惴不安的神情，“感谢您的配合，这位小姐。”
“最后，诸星大先生的证词说。”
“他在下午两点二十的时候发现维亚主厨身亡，被人放在冷柜里。”
“之后他选择报警，然后快速跑出仓库查看周围情况的时候，撞见了跟在他身后的羽贺良一先生。”
“然后你们都被闻讯赶来的服务员拦住，配合餐厅控制住了在场的其余客户和嫌疑人……”
“是这样的。”诸星大和羽贺良一都点点头。几个服务生也肯定了这个说法。
“目前可以确认的，最后一次见到维亚主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分，发现死亡的时间是两点二十。”
另一个负责调查后厨人员的警察也凑过来，将报告提交给对方，也是一脸凝重。
“后厨的所有人基本没有离开……往来的送菜员也是成群结队的，最少要两三人……互相都有完整不在场证明……”
啧，麻烦大了。那个警察皱眉，目前的证据非常少，如果可以将时间范围缩小一点，就容易确认到底谁是凶手，到底谁在说谎……
他觉得比较可疑的还是今天的客人，诸星大、羽贺良一、利昂·布赫兹还有那个乔治总裁这四个人。
凶手应该在他们四个人之中……
“维亚先生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警察问那个法医。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出来了。”那个法医面带不忍，“他死得太惨了。”
“他的手臂，腿，还有腰腹部分位置都有烫伤，是被热油泼过的痕迹。”
“而且体内含有烈·性·毒·药，这也是他最后的死因。”
“所以凶手应该是先用热油将他烫伤，之后逼他吃下毒·药，然后把他的尸体运到冰柜里……”
“这绝对是虐待！百分百虐待！非常残忍的手法，而且整个流程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生手最少要花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算是那些经过了多次训练的人也要花费十五分钟以上的时间！”
法医皱着脸思索道：“可以看出来凶手非常憎恨维亚先生，这个做法甚至……灭绝人性！”
这份调查结果一出，周围人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利昂的脸色格外难看，但还好她的反应不是最大的，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此刻其他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站着的小古斯特身上。他脸色惨白，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捂住脸，喉头呼噜呼噜，似乎压抑不住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