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伙夫记

“陛……老爷, 你没事儿吧?”宫人赶紧扶着隆庆帝。

“没事儿。”隆庆帝推开宫人。

宫人老老实实站在旁边。

隆庆帝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他的皇子公主可以当街叫卖,还把「皇上」二字给喊出来, 真……真是不同凡响, 他继续盯着裴云四人看, 看到裴云四人真的喊来不少行人, 他不由得道:“吆喝还真管用。”

“是,都是这么叫卖的。”宫人道。

“也报「皇上」吗?”隆庆帝问。

“老百姓都知道陛下是明君,所以很多人拿「皇上」当成一种最高赞美。”宫人低声道:“偶尔用一用,就会有人买账。”

这话隆庆帝听的开心。

宫人见状问:“老爷,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隆庆帝问:“走哪儿?”

“回宫。”宫人小声道。

“才刚来,回什么宫。”

宫人又不能管着隆庆帝,只能听从。

隆庆帝四周环顾,道:“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看一看云儿他们怎么卖土豆。”「我们去旁边的酒楼坐着吧。」宫人指向一栋二层小楼。”

隆庆帝瞅一眼:“不错, 坐在那个窗户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云儿,应该也可以听到云儿他们说话。”

“是。”宫人应。

“走吧,注意点, 不要让云儿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

“是。”

隆庆帝带着宫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旁边的天香酒楼。

裴云四人还在吆喝着。

“云哥儿, 人挺多了。”钱侍卫长道。

裴云四人一看,金福土豆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哇,真的好多人啊!”八皇子开心不已。

裴云道:“那我们就不喊辽!”

“我去收银子!”六公主道。

“六姐姐, 我们一起啊。”八皇子道。

七公主道:“弟弟, 我们继续宣传啊。”

裴云点头。

六公主八皇子跑向老李跟前。

裴云七公主手拉手朝队伍中走, 看见有个青年正在问老李:“金老板, 炸土豆条五文钱了?”

“对。”老李回答。

青年问:“昨儿炸土豆不是三文钱吗?”

老李态度平和地说道:“昨儿是开业第一日, 所以价格就低点,今日就按定价卖了。”

青年道:“五文钱,这定价也不高啊。”

“挺高的辽。”裴云插话进来。

“对。”不管弟弟说什么,七公主都附和。

老李和青年都看向裴云和七公主。

裴云很正经地说道:“土豆产量很高的。”

七公主捧哏似的道:“特别高!”

裴云继续道:“一点点就阔以种出来好多土豆的。”

七公主点头:“对。”

然后裴云和七公主一唱一和,把土豆的种植产量又说了一遍,所以他们五分钱一小碟土豆条,价格已经高了,说的青年目瞪口呆。

他本来也就是和老李聊一聊,没想到眼前的两个小团子突然过来,小嘴叭叭说个不停,说的他和其他排队行人,震惊于土豆的产量。

青年不太相信两个小孩子的话,忍不住转头看向老李问:“金老板,土豆真的产量那么高?”

“没错。”老李道:“我们卖的土豆,都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所以卖五文钱一碟炸土豆,我们还是赚的。”

青年惊奇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神奇的好东西。”

“你不信啊?”裴云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你阔以等着,很快官府就号召大家种土豆辽。”

“官府号召大家种?你怎么知道的?”青年问。

“因为,我爹系伙夫!”裴云大声道。

“噗!”坐在旁边二楼喝茶的隆庆帝,一口茶喷了出去,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爷!老爷!你没事儿吧。”宫人赶紧给隆庆帝擦。

“没事,你一边去。”隆庆帝一把挥开宫人,继续看裴云。

宫人应一声,重新坐到旁边,心想:“陛下怎么成伙夫了?”

隆庆帝也是极为好奇,这个小云儿在胡说什么。

“伙夫?”青年问。

裴云自豪地说道:“在官府里当伙夫!”

青年上下打量裴云:“什么官府?”

“淮阳王府!”裴云大脑中忽然想到韩争鸣家就是淮阳王府,当即就拿来用了。

淮阳王府?!

在淮阳王府里面当伙夫,那也是不错的差事了!

青年和排队的行人一下感兴趣了。

裴云道:“我爹很会做事儿,在王府里认识很多打杂的人,然后他就知道土豆的事儿辽。”

青年问:“所以你们家才率先种出土豆的?”

“对!”裴云重重点头,这小青年不错,还会脑补了。

青年问:“那你爹现在——”

裴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爹被赶出王府辽,我家就穷辽。”免得有人以为他家还和淮阳王府有瓜葛,过来打假就不好了。

青年不解地问:“为何?”

裴云犹豫了一下,道:“他勾搭王府丫鬟。”

“岂有此理!”隆庆帝气的拍桌子。

“老爷,老爷!息怒息怒。”宫人道。

隆庆帝厉声道:“这怎么息怒?满嘴谎言!无法无天!”

“不是,老爷,这可能是九皇子故意的。”

“故意的?”隆庆帝望向宫人。

宫人解释道:“民间的流言蜚语啊,要想传播的快一点,就得有点曲折性,让老百姓感兴趣,就可以口口相传。”

隆庆帝不满道:“可他说朕是伙夫!还勾搭丫鬟!”

“可是陛下你不是啊,都是编的。”

“就不能编别人吗?”隆庆帝问。

宫人低声道:“总不能编太后和兰嫔吧?”

隆庆帝无言以对,心里有些火气,继续盯着裴云四人看,发现裴云这招还真管用,楼下那个青年等人居然相信了,都在那儿嘀嘀咕咕地讨论着土豆的事儿。

没一会儿到了中午。

金福土豆摊位前人更多了。

天香酒楼陆续有人也来用饭。

“老爷。”宫人小声唤一句。

隆庆帝看向宫人。

宫人指着远处的桌上道:“看,烧土豆和土豆条。”

隆庆帝心中喜悦:“看来,大家都挺喜欢的。”

“嗯,他们在夸土豆呢。”

“听听。”

隆庆帝和宫人想要听不远处的客人怎么夸土豆,惊讶地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在讨论土豆。

“这个土豆是真好吃!”

“没错。”

“听说官府很快就会让老百姓种了。”

“到时候我也种种看。”

“我也种。”

“要是我伙夫儿子说得对,以后老百姓饿不着肚子了。”

“没错。”

“不过,伙夫儿子真不错。”

“伙夫女儿和妻子也不错,身子不好,带着儿女种土豆。”

“对,妻子没办法抛头露面,就麻烦大伯。”

“是啊,现在赚钱了,也算是熬出头了。”

“那个伙夫真不是个东西!”

“就是,四个孩子那么小,出来营生,他倒勾搭丫鬟。”

“不是东西!”

“负心汉!”

天香楼的客人同仇敌忾地骂伙夫。

宫人小声在旁边求情:“陛下息怒息怒,都是为了百姓啊。”

隆庆帝的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他一拍桌子道:“回宫。”抬步就下楼。

天香楼的客人不解地朝这边看。

宫人忙向客人们作揖,然后快步跟着隆庆帝,出了天香楼,直接回到宫里。

隆庆帝在文德殿来回踱步。

满脑子都是「伙夫」「丫鬟」「不是东西」和「负心汉」等字眼,越想越生气越想揍裴云那个小团子一顿。

不行!

碰一下裴云,太后都心疼地掉块肉似的,他完全拿裴云没有办法,可是他心里气啊,于是他大步走向慈安宫,看见太后在打络子,太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针线活了,他忍不住问:“母妃,怎么打起络子了?”

“给云儿串铜钱的。”太后笑道:“他爱财的很。”

又是裴云!

隆庆帝心里的火,腾地一声上来了。

太后瞟一眼隆庆帝问:“皇帝看起来不太高兴。”

隆庆帝道:“朕刚刚微服出宫了。”

“去看云儿他们了?”太后诧异地问。

“没错。”

“云儿他们怎么样?”太后急急地问。

“云儿很好。”隆庆帝咬牙切齿地说道。

太后察觉到隆庆帝的不同,道:“皇帝说来听听。”

隆庆帝压着怒气将裴云的「伙夫传」说了一遍,本意是想到太后责罚一下裴云,没想到太后捧腹大笑:“云儿真是太聪明了。”

“聪明?”隆庆帝震惊。

“可不是嘛。”

隆庆帝绷着脸道:“母后,云儿编造谎言,实在不当。”

“什么编造谎言?”

“他说朕是伙夫。”

太后丝毫没有生气道:“皇帝,这事儿就要怪你了。”

“怪朕?”隆庆帝不解。

“没错。”

“朕做了什么?”

太后继续打络子问:“你可记得云儿一岁多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话?”

“说过什么?”隆庆帝不记得了。

太后平和地说道:“你说,让云儿陪哀家听戏。”

“那时候他喜欢黏着母后,儿子自然成全。”

“是啊,他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

“对,你想想哀家听的戏文,可不光光是忠心报国,为民请命,孝顺父母,兄友弟恭,还有伙夫与丫鬟,俏寡妇与柴夫,书生和妖精。”太后就是可以大雅也是可以大俗之人,道:“所以他长期听下来,能说出来一段不是很聪明吗?”

隆庆帝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还是砸出血那种。

太后道:“你就不要在意了。”

“他说朕是——”

“说你就说你呗,他跑出宫吆喝叫卖,还不是为了你,为了百姓,别说编造你是伙夫,就算让你充当一次伙夫,又怎么样呢?”太后直击隆庆帝的心坎。

隆庆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心眼,当即道:“母后说得是。”

“不过……”太后若有所思道。

“不过什么?”隆庆帝问。

“不过云儿的伙夫记有点瑕疵,完善一下,说不定可以搬到戏台子上唱一唱,这下老百姓接受度更高了!”太后灵感突然泉涌一般。

“母后!”隆庆帝愕然。

看到隆庆帝一脸不愿,太后道:“哎呀,哀家只是说一说,又没有这么做,你当皇帝的,大度一点。”

隆庆帝郁闷的不说话。

太后则是想伙夫记的情节,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的小云儿竖大拇指。

小云儿对此一无所知,他和六公主三人正在金福土豆前忙碌,不是忙碌自己的事,而是帮着馄饨摊位收收碗,给面条铺换个零钱,再借个凳子给羊肉泡馍摊用一用等,四个小团子热情的不得了,惹得一众摊主和老板喜欢。

“云哥儿!”老李唤一声。

“诶!”裴云应。

“土豆卖光了。”

裴云四人跑到金福土豆的小车车前寻找一下,真的卖光了,他和排队买土豆的行人说不好意思,道:“明日我们还来的。”

“云哥儿,我们回去吧。”钱侍卫长道。

裴云点头。

“走吧。”老李道。

“等一下。”裴云道。

“等什么?”

“我去忙一忙。”裴云道。

老李等人不知裴云要干什么,只见裴云迈起小短腿,跑到馄饨摊位前,声音嫩嫩道:“姚大娘,我家土豆卖光啦!”

“卖光了?”姚大娘惊喜道:“真快!”

“嗯,我家土豆好吃,赚钱!”

姚大娘笑:“对。”

“我要回家啦,明日再过来卖!”

“好。”

老李和钱侍卫长以为可以走了,没想到又看到裴云跑到面条铺、羊肉泡馍摊和包子铺说同样的话,最后裴云来到烧饼铺子前。

“弟弟!等等我!”七公主喊。

六公主八皇子跟着七公主跑到裴云跟前。

七公主道:“一、二、三,我们一起。”

“武大爷,我家土豆卖光啦!”四人一起喊。

老李钱侍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