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吉克看到站的整整齐齐的三个人,和钉在自己身上的警犬般锐利的目光,终于反应了过来。

“刚刚不是CPU报警,而是紧急集合?”

卓扬郑重点头:“当然!”

说完,得意看向乔缓。

我就说他不懂吧!

乔缓却还在看着白吉克,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他卧底这么多年也演过不少角色,对此也有些心得,可白吉克此刻的反应,他一时间却看不透。

实在是迷糊的太过真实了,这要不是真的,恐怕演技在他见过的人中数一数二。

“我们赶紧下去吧,不然又要被罚俯卧撑了!”卓扬提醒道,但又不敢说的太严厉,生怕打消了乔缓对这种生活的积极性。

“我看别的宿舍都动了。”

乔缓抽离情绪:“好。”

他知道卓扬对这种生活特别热爱,再加上之前的笔录,证实了卓扬确实从小到大都在武校,那里的生活和这里有几分相似,所以看他直接惊醒倒也没觉得特别奇怪。

当然,乔缓不是没怀疑过卓扬是另一位卧底,可他的外貌实在太突出,无论是那个机构都不太会挑这么高壮的人来培育成为卧底。

再加上他的性格有些过分耿直,还总喜欢和别人同行……更何况他曾经对乔缓说过自己对戎装的向往,乔缓并不认为一个真正训练有素的卧底,会主动提起这些事。

叶一未此刻的反应倒让乔缓也感到诧异。

叶一未十分敏锐,见乔缓看向自己,冷着脸说道:“这屋太脏了,我还没睡着。”

乔缓:哦……

这话自然没完全打消他的疑虑,只是在他心中的怀疑列表里,白吉克暂时还是位列第一。

饭要一口一口吃,乔缓重新将目光锁定白吉克。

白吉克却还游离着,想着如果这真的是CPU该如何处理……

集合场地。

四人拖拖拉拉,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所有练习生里的最后到的,却没想到其实和另外两个宿舍的人半斤八两。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走的气定神闲,402和403的八位却气喘吁吁。

姜停一脸严肃:“你们这样的,要是真的打起仗来,早被班长骂死了!”

那八个人根本没醒,呜呜噜噜道:“对对对……”

“别说对!”姜停声调一提,“说是!”

八个人又立即点头:“是是是……”

姜停瞬间脸色骤变。

这帮小艺人比他想的还要懒散!

于是,本是一场靠俯卧撑就能渡过的紧急集合失败,愣是被完全处于状况外的练习生们变成了《军训基本素养101》,十二个人听姜停训了半小时话才终于被放回了宿舍。

这一幕自然也是被早就准备好的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夜幕低垂,满天无星,十二张疲惫的脸……颇有几分成长起点的暗喻意味。

姜停训话完,收敛了严肃的神色,转头问向哥哥:“这帮家伙都不咋地啊,你们还说能弄出什么新时代正能量偶像,能行吗?”

姜吉看着不远处,404宿舍的四个人在黑暗中却依旧笔挺的背影,认真道:“你看着的吧。”

*

隔天清晨,正式的训练企划拉开帷幕。

第一天的开胃菜……当然是站军姿了。

“三收:收下巴、收腹、收臀!”

“三挺:挺脖子、挺胸、挺腿!”

“眼睁大,看前方!头向上顶,对!”

十二个人排成了4x3的队列,听着姜停说站军姿的要领。

毕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练习生,肢体本来就都很协调,掌握动作并不困难,一开始都站的器宇轩昂的。

训练场上隔壁还有几个别的方队也在练着军姿,一眼看上去,星熠的十二个人毫不输阵,大家都站的整整齐齐,跟小白杨似的。

“哎呦,漂亮!”裴大海姗姗来迟,看见自家艺人都这么认真,打心眼里开心。

他这几天本来在忙着盯后期剪辑星熠内部选秀企划的第一期小片,打算趁着昨天直播的热度赶紧发出去。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立即开启了直播。

“这么早就直播!”

“天呐,星熠真的好勤奋,让我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我缓缓打出‘!’”

在星熠发出OSOK预备役在青龙基地训练消息的时候,很多人是不支持的,觉得偶像就应该唱唱跳跳嘛,弄这些奇奇怪怪的干什么。

但他们点进直播间,本想吐槽两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练习生们也太好看了!

“我突然理解让他们这样训练的意义了!”

“天呐,站得笔直的男人也太棒了吧,我觉得这就是男人最帅的姿势!”

“可不是吗?@合夭娱乐@干杯文娱,请你们也让偶像速速来军训!”

“呜呜呜呜,我的勋宝不愧是运动员出身,这身板也太蛊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直播间。

练习生们听见裴大海在那边报道观看人数创了新高的好消息,碍于姜停的威严并不敢笑,只能一个个更加努力地站直。

尤其是李勋。

看见自己前面站着四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更是拼了命的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最标准!

极限运动员从不认输!

然而,被他死死盯住的404四位……除了后脑勺传来些许炙热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们被放在了最前排,看不见其他练习生的表现。

站军姿这个环节,对于乔缓来说甚至可以当做休息。

于是,他又动起心思。

白吉克昨晚的表现属实在他意料之外,对方那么年轻,怎么也不像是城府会有那么深的样子。

更别提装模作样的时候还能说出“CPU”这种符合他人设的话了。

实在是蹊跷。

他用余光看向白吉克,想看看对方此刻的表现。

但他和白吉克中间隔着个卓扬,跟一座铁塔一样挡住了视角。

乔缓无奈,只得以极其轻微的幅度前后摇摆,企图看到白吉克的边边角角。

但这小动作很快被敏锐的卓扬捕捉到了。

“是不是累了?”卓扬趁姜教官不注意,低声问道。

“你可以换换左右脚重心,”卓扬十分热情的传授经验,“不要前后乱晃,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的。”

乔缓:……

乔缓:“好的,谢谢。”

人挪活树挪死,乔缓只能转变策略——每过一会儿才趁着卓扬不注意,轻轻前后晃动一次,试图逃过对方的关注。

但卓扬仗着身高优势,还是看到了几次乔缓的动作,心中一沉。

怎么办,阿缓是不是要到极限了?

姜停还在队列中不停地巡查,搞得卓扬心里更慌了,生怕被教官发现。

本来衣服就穿的不好,再被批评一次,乔缓恐怕会更加讨厌这里吧?

忽然,他想到了办法。

每次乔缓晃动的时候,他也微微晃动,这样横排面不就齐了吗!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大男人,宛如两根风中的蒲柳,开始了不规律的同步晃动。

据传闻,如果手机开启震动模式的同时,人也同步震动脑袋,会看到静止画面。

被迫和卓扬同频震动而不知的乔缓此刻就看到了完全静止的画面:卓扬的侧身。

乔缓额头暴起的血管渐渐变成一个井字。

他在心里暗暗承诺,以后一定再也不帮卓扬锻炼肌肉了。

这胸肌和臀大肌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挡住他的视线啊,这是人类躯体应该有的形状吗?

在乔缓心中天人交战的同时,后排的李勋见前排他们风吹麦浪般的摇晃,嘴角勾起胜利的弧度。

呵,还以为乔缓和卓扬的体能是一座他永远攀不过去的险峰呢。

怎么样,还不是和他一样站累了!

想到这,李勋站的更加笔挺。

时间就在一群人完全不同频段的勾心斗角中渐渐流逝。

太阳也已经高高升起,快到正午了。

乔缓只专注和卓扬厚实的身板作对了,丝毫没注意他们站了多久。

弹幕已经从刚开始的“天呐军姿真好看”、“果然男人最帅的还是这身衣服”,渐渐变成了“他们站的这么久都累坏了吧”、“哇,隔壁的队列都休息了,他们还不休息……”

李勋胜利的微笑并没有坚持太久。

因为太专注保持姿势,用力过猛,他现在浑身肌肉和关节都很酸痛。

尤其是膝盖和手臂,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其实,后两排403和402的八个练习生,除了李勋还在靠着胜负欲支撑以外,站姿早就都已经变形了。

而姜停早就把这状态看在了眼里,他之所以还没叫停,一半是出于想整整这帮小练习生的恶作剧心理,一半是则是出于想看看前面的几个家伙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其实只有修罗场四兄弟站的最标准!”

“是的,本来李勋也还行,但他现在也开始抖了!”

“而且,402和403八个人出的汗都流了一卡车了,404的四位竟然只是微微出汗的状态!”

“他们四个除了乔缓不知道怎么回事额头青筋有些明显以外,感觉都和没事人一样……”

终于,402的一位本就走娇滴滴路线的练习生,直挺挺原地倒下。

姜停和弹幕都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前者赶紧上前一步,紧张道:“你没事吧?”

谁知那位练习生小脸惨白,吐出一口长气,义愤填膺地朝前指着:“他们…他们太卷了!!!”

这话一出,让整个星熠连队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地哀嚎——

“就是的,还要站多久啊!”

“卓扬,你摸摸良心,你不累的吗?”

“修四,我真是服了!!!!”

弹幕立马破防,也开始哈哈哈哈刷屏,后来随着练习生们的哀嚎逐渐升级,也不再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波互相diss,纷纷求饶玩梗:

“哈哈哈哈哈哈,求求修四收手!”

“修四别卷了别卷了,快休息会吧!”

“看你们把别的孩子累的!”

李勋也已经到极限了。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委屈、羡慕和不甘。

终于,他还是坚持不住了,倒了下去。

可就在同一时间,他倒地时眼前的场面仿佛慢动作一样——

前面四个人就像是接到了某种信号一样,也纷纷倒了下去。

动作之整齐与浮夸,宛如抗日神剧里中枪的群演。

这一刻,他明白了。

原来这四座险峰不止体能让他无法望其项背,连情商,他都难以企及。

事实上,因为后面倒地的声音来的太突然,所以乔缓四人还是花了一会功夫才想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普通人站着也是会这么容易就累的啊!

可惜他们意识到这点实在太晚了,直接导致他们这次集体倒地的演技格外拙劣。

显然,弹幕也发现了这一点:

“哈哈哈哈修四,情商拉满!”

“毕竟同期啦,照顾一下嘛!”

“这四个人脑回路这么一致的吗,竟然瞬间一齐倒地了!”

“必修四:《情商》。”

可惜四个人太专注的倒地,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不然肯定会觉得不太对劲。

姜停看大家都是这个反应,这才大手一挥:“好,你们不仅挑战了自我,还很有集体抗争意识,奖励你们提前五分钟吃饭!”

一众练习生如蒙大赦,齐声大喊:“是!”。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格外的团结。

唯有李勋的声线低沉。

攀了那么多座高峰,他望着眼前的四座,忽然有点心生敬畏,只想远观。

等众人散去后,姜吉走到弟弟身边:“怎么样?”

姜停看向拖拖拉拉坠在最后的四个人,撇了撇嘴:“人都不错,不爱出风头,就是不知道他们内部关系是什么样。”

姜吉信心满满:“这你放心,他们关系特——”

“卓哥,告辞。”

“你小子身体素质不行,快跟我再去锻炼锻炼!这儿的健身房可好了!”

“不必,勿扰。”

乔缓和卓扬像一阵风似的从姜氏兄弟二人面前飘过。

姜停十分好奇:“你刚说他们四个的关系特什么?”

姜吉一时语塞:“……特别有意思。”

*

乔缓费了好大功夫,终于甩脱了查出另一个卧底的最大障碍卓扬。

午休后姜停大发慈悲的先让众人自由活动,在基地里逛逛,乔缓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开始寻觅起白吉克的身影。

对方竟然不在宿舍,也不在训练场。

那他还会去哪呢?

乔缓忽然想到,既然来到了训练基地,那也算是“他的地盘”……

按他的卧底经验,对方如果也是卧底的话,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的宝贵机会和接头人接头。

皇天不负有心人,乔缓寻寻觅觅,终于在楼下花坛旁边的石板路发现了白吉克的身影。

对方特意避开人人群,走在一条没人的小路上。

乔缓的跟踪技巧非常纯熟,自然没被19岁不谙世事的网瘾少年发现。

可乔缓越跟越觉得不太对劲。

白吉克这一路,不仅走走停停,显得对这里十分不熟悉,而且基本的反侦察意识趋近于零。

让乔缓使用的高级的跟踪技巧甚至显得有些好笑。

这难道对方把技能点都点到演技上了?

乔缓从隐蔽的树冠上缓缓滑下,在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吉克却十分专注地越走越偏,终于来到青龙基地最深处的一栋建筑前。

他再三确认了门前的标志,这才走了进去。

乔缓赶忙跟上。

在建筑里,他发现白吉克虽然没什么反侦察意识,但对溜门撬锁、避开摄像头等等卧底基础技术还是颇有几分心得。

终于,白吉克进入了顶层的尾房。

乔缓看对方进去良久也没什么动静,这才走到了那个房间前。

房门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机房”

用的还是特有年代感的字体。

一般卧底都在天台或者广场那种方便跑路的场所接头,怎么白吉克会选机房?

乔缓打算往里看看,但机房门口并没有窗户,于是只能蹑手蹑脚地开门而入。

幸好,白吉克只专注地操作着,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的飞起,很好的掩护住了乔缓的动静。

片刻间,乔缓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可抬眸一看,瞬间呆住了。

白吉克异常认真地在……玩游戏?

还是那种网页游戏,特别粗制滥造的那种!

界面上除了花花绿绿的小人,就用烫金的大字写着——

“是兄弟就来砍我!”

乔缓:???

这孩子网瘾就大成这样了吗????

小白看着面前自己刚刚创建的角色,一心投入了进去。

他前两天就注意到这个游戏服务器在M国,怀疑是一个境外诈骗网站,实在是不想拖得太久让同胞们受骗,这才不得已偷偷跑来青龙的机房上网查证。

可他好像没带耳机。

小白想从旁边拿副耳机用用,向后一望。

啊……

怎么有个人?

乔缓没想到白吉克思维跳跃的这么快,前一秒都快扎进屏幕里了,神情无比专注,下一秒竟然毫无征兆的转过了头。

两位之前几乎没说过话的好室友四目相对。

场面瞬间降至绝对零度。

正在此时,电脑里传来游戏音效。

“是兄弟就来砍我!将我的血条砍为0就可以提现5000元!当前血量为1点血,此前已经有999个兄弟砍了我!”

宛如siri般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逼仄的机房中回响。

二人:……

这个机房真的好冷。

事已至此,乔缓瞬间收敛神色,脑筋飞速运转,直接进入套话的标准流程——

“白吉克,你听说过一款名叫反诈app的软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