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很喜欢你。
沈今风看着铺满花瓣的水面, 觉得黄叙颜的涩图对于一个纯情的圣上来说,造成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萧望舒再怎么说也只有十九岁,就生理上来讲,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先前李公公说, 圣上早年生过大病,所以后来一直爱惜身体,三不五时地就炖个药膳进补, 一直补到御医说过犹不及, 方才停了。
可见圣上如今精力旺盛, 某方面的功能恐怕比起寻常的青年男子还要更强。
以往清心寡欲就罢了,刚恋爱就遭到涩图的狂轰滥炸,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谁顶得住啊。
沈今风越想越好笑,见圣上躲在水里不出来,用扇子敲了敲桶边:“看来圣上是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那我走了啊。”
说完,往屏风外挪了一步:“我真的走了。”
没有回应。
他摇了摇头, 慢慢走出屏风,留萧望舒一个人冷静冷静。
沈今风独自上了榻,考虑到圣上还没回来, 留了床头的烛灯,自己翻过身去背着光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烛光熄灭。他此时睡得浅,困倦地撩起一点眼皮回眸望去, 黑暗中看见萧望舒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寝衣, 安静地躺在了榻的另一边。
往常圣上睡觉总是喜欢抱他, 还要亲一亲他的脸, 今晚却离得他远远的,甚至还拿背朝着他。
沈今风翻身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萧望舒的后背。
萧望舒没有回头,只是问他:“怎么了。”
沈今风的手沿着圣上的脊背摸了过去,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脸庞,然后轻轻地往回一扳。
萧望舒顺他的动作转回了脸,眼帘依然轻垂着,没有看他。
沈今风想起先前圣上在榻上抱他,眼里盛满了欢喜,现在不一样了。可能少年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总会徒增一些烦恼,他虽然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但也大概能够理解。
这种事除了自己想通,旁人是很难帮上忙的。只会徒增尴尬。
沈今风想了一想,低下脸,在萧望舒的脸颊亲了一下:“晚安,圣上。”
被他亲过以后,萧望舒眼里慢慢有了一点亮光,长睫微动,抬起了眼:“晚安,是何意。”
沈今风差点忘了,古代是没有晚安这个词的:“就是,安寝的意思。”说完,他笑了一下:“祝圣上一夜好眠。”
萧望舒在黑暗里注视他模糊的笑颜,半晌,声音很轻地唤了一声:“十一。”
沈今风:“嗯?”
“若朕对你……”有了一些龌龊的心思,你还喜欢朕吗。
沈今风没有等到下文,过了一会儿,他问:“圣上对我什么。”
萧望舒沉默片刻,弯唇笑了一下:“晚安。”说完,靠过去轻轻吻住了他。
沈今风隐约觉得,这个吻有一点不一样,好像多了一些别的什么情愫。
但只是浅尝辄止,萧望舒就放开了他,安静地拥他入眠。
……
半个月过去,沈今风带着手下的工匠造出了第一批新型武器。因为要大量地投放到兵营中,这批武器和他最早造出的枪不同,换了一个制造难度更低,操作起来更好上手的版本。
相对威力不及他的那一把,但已经比传统的弓i弩强出很多。
把活儿交给手下的工匠们以后,沈今风拥有了更多的时间独自进行实验。制造杀伤力更强、范围更广的武器需要繁琐的工序,并且很难做到批量化生产,但对他而言,只要取得技术上的突破就足够了。
这一天他正在自己的工作间里忙碌,就见于钟识快步闯了进来:“十一,你出去一下,圣上找你。”
沈今风轻轻挑眉。
以往萧望舒来找他,都是安静地在门口等,基本没有主动让人进来喊过。
他觉得圣上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遂放下手头的工作走了出去。路过院子时,看见萧望舒坐在石案边,抬眸轻轻地朝他招手。
沈今风走过去,就听圣上说:“十一,朕刚从兵部回来,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他在萧望舒的对面坐下,提起茶壶边倒水边问:“什么事。”
萧望舒:“朕过几日,要率兵去往前线。”
沈今风手一晃,茶壶里的水歪出去倒在了桌面上。
萧望舒拿出一块雪白的巾帕,擦去桌面的水迹。
过了片刻,沈今风回过神,添满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
其实萧望舒作出这个决定,他完全能够理解。如今军中没有大将,边境形势岌岌可危,圣上武艺高绝又深受百姓爱戴,若能率兵抗敌御驾亲征,可以极大程度地鼓舞军心和民心。
为了让大熙更快地安定下来,若他是萧望舒,他也会选择这样做。
只是乍一听见这个消息,他难免有点担心。
沈今风放下茶杯:“那圣上来找我,是想商量什么。”
萧望舒收起了雪帕,轻声道:“朕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朕一起过去。”
沈今风听完,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以后忍不住笑:“我去做什么,给圣上当吉祥物吗。”他虽然曾是暗卫,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上前线明显没有留在工部发挥的作用大。
萧望舒见他笑了,也弯起一点唇角:“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朕的身边就好。”
沈今风懂了:“圣上这是舍不得我。”
萧望舒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沈今风其实很想答应,但他手下刚刚产出第一批新型武器,不日就要投放进上京的兵营,届时他作为唯一一个熟悉操作的人,必须过去帮助指导训练。
热武器不同于冷兵器,一个不慎就可能走火酿成惨剧。
他是制造者,就应该担起监管的责任。
沈今风思考了一会儿,回复:“这段时间我得留在工部,等武器投入兵营他们能够熟练使用了,那时我再随军一起过去。”
听他这样说,萧望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垂下了眼。
沈今风伸手过去,搓了个响指:“圣上,我等你的好消息。”
萧望舒:“嗯?”
“圣上不是说,等大熙安定下来以后,再来问我。”
萧望舒知道他说的是大婚的事:“若朕能够凯旋,你……愿意吗。”
沈今风笑着说:“那就要等你回来了。”
“朕会的。”
说完,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萧望舒再开口道:“出征之前,朕会在宫中设宴,你来吗。”这段时间沈今风一直泡在工部,除了早晚几乎不见人影,萧望舒才有此一问。
沈今风道:“来,我一定来。”送别圣上,他当然不会缺席。
萧望舒同他说好,便离开了工部,回宫做御驾亲征之前的准备。
沈今风目送皇宫的马车远去,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自己的工作间。
推开门,就见于钟识在案台边探头探脑地转来转去,好像对他新研究的武器很感兴趣。
沈今风抬手叩了叩门:“于大人,不要乱碰。”
于钟识见他回来,忙收回手,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边去。
沈今风走到案台边,继续手里的工作,就听于钟识在旁边问:“圣上和你谈完了?说了什么。”
这件事早晚都要公开,他也没瞒着:“圣上要御驾亲征。”
闻言,于钟识蓦地睁大了眼:“圣上——要亲自上阵?”
沈今风:“嗯。”
“这……”如今大熙朝局稳定,可以交由宰相暂时辅政,重要的奏折也可快马加鞭送往军中,一般不会出岔子。但于钟识担心的是:“羌国铁骑好勇斗狠,圣上亲自带兵上阵,这多危险啊。”
沈今风忙碌着没有抬眼:“但以大熙边境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于钟识听他语气淡定,颇为不解:“十一,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圣上?”
“担心啊。”
“那你怎么——”于钟识斟酌着道“怎么不劝一劝圣上呢,圣上那么喜欢你,知道你担心说不定就依你了。”
沈今风:“?”
“我为何要劝。”
于钟识:“你不是担心吗。”
沈今风停了动作:“圣上是一位国君,他做的决定是为了大熙,我只有支持。若圣上去这一趟能够攘外安内,我担心也值了。”
听他这样说,于钟识微微睁大了眼。过了一会儿,神色古怪地走过来绕着他东看西看。
沈今风:“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于钟识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圣上喜欢你,不是没有原因。”
……
转眼到了四月,山寺里桃花盛开。
沈今风撩起马车的帘布,就见依山而建的石阶铺满了落花,山路上香客来往络绎不绝。
林思言奉圣上之命陪他出宫来到大佛寺,两人一起下了马车,林思言望着眼前的景象回忆道:“圣上登基以前,我也跟着来过一次,那时大熙风雨飘摇,大佛寺也没有如今这般风景。”
沈今风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红绳:“你先前说,这条红绳铃铛里的平安符是圣上在大佛寺求来的,就是那一次吗。”
林思言颔首:“是的,圣上请寺里的慧远大师给它开过光。”
沈今风在现代的时候不信这些玄学,但一朝穿书直接颠覆了他的观念,他现在觉得,出征前给圣上求个平安符很有必要。
大佛寺是大熙香火鼎盛的寺庙,慧远大师又是这里的住持,传说修为高深,他就让林思言带自己求见了慧远大师。
禅房里青烟袅袅,沈今风等候了一会儿,见到林思言领着一位眉须皆白,面容慈蔼的高僧进来。他起身见礼:“这位就是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颔首,笑道:“听说这位小施主,是来替圣上求平安符的。”
沈今风应了声,抬起腕上的红绳:“先前圣上求过一个送给了我,也是请您开光的。”
闻言,慧远的视线落在了其上,眼里透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喃喃道:“原来你就是圣上在寻的人。”
沈今风:“什么。”
慧远笑着摇了摇头:“贫僧是说,小施主和圣上姻缘不浅,你如此挂心圣上的安危,想必他知道了也会十分欢喜。”
沈今风笑了一下。
他今日来到这里,不求圣上欢喜,只求圣上能够平安。
在慧远大师进行开光仪式的同时,他也在旁边默默地祈祷。
下山的路上,沈今风望着漫山遍野芳菲的桃花,忽然想起林思言说,圣上来大佛寺是在登基以前。
而圣上看见他的画像,是在选秀过后,已经离登基过去了数月,为何慧远大师会知道,他就是圣上在寻的人?
难道慧远大师身在寺庙,也听说过宫里的事吗。
还是说——圣上登基以前,已经在寻他了?
这个念头有点荒谬,沈今风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停下没有再想。
回到皇宫已是正午,今日圣上在宫中设送行宴,应邀赴宴的官员们纷纷赶往了临仙台。沈今风如今是工部的一员,虽然平日里不爱穿官服,到了这种场面,还是要象征性地端正衣冠。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抬眼就见于钟识迎了上来,领他到工部官员们聚集的角落。
他容色艳丽,挤在工部一堆沉稳的苍青色官服里格外显眼。其他官员若无若无地看过来,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不是上回那个暗卫吗,怎么到工部去了。”
“嗐,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凭人家的本事,在工部谋个一官半职也很正常。”
“我的意思是,上回他还和于尚书势不两立,在工部做事,不怕被穿小鞋啊。”
“不过你还别说,这工部的官服平时瞅着平平无奇,怎么到了他身上一穿,还怪好看的。”
“呃……”正在此时,临仙台响起了太监通传的声音:“圣上驾到——”
听闻圣上驾到,官员们立刻停止了议论,恭敬地分立在铺陈绒毯的过道两旁,垂首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萧望舒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自群臣百官之中走过。
经过工部的官员时,萧望舒忽然停了脚步,侧眸缓缓地瞥过他们。
这在以前还从未有过,官员们顿时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于钟识脊背僵硬,垂着脑袋开始思考,是不是又有言官在圣上面前参了自己一本。
一片静默中,萧望舒弯唇一笑,出手轻轻地扶了一把站在工部官员中的沈今风。
沈今风直起身,见圣上垂眼望着自己笑,也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
在场官员被这养眼的一幕晃了眼睛,一直到圣上提步离开,才陆续地回过神来。
礼部侍郎用胳膊碰了碰他们的尚书傅园,压低声音道:“傅大人,我看这封后大典的仪式,咱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准备了。”
傅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今日宫宴是为了圣上御驾亲征践行,所以没有安排舞乐表演。百官落座以后,由司天监的祭祀进行了一番祈福的仪式,之后便是武官将领们登场比武,各显神通。
酒过三巡以后,轮到了今日宴会的重头戏。
临仙台两侧,武将们同时抡起鼓槌,激昂的鼓声响彻天际。
宫人们恭敬地呈上铜盆热水和巾帕,萧望舒净过手,张开金色的长弓,一箭射穿了象征邪祟的黑色傀儡。
他站在百官瞩目的中心,侧颜清冷,唇角微扬,被箭风带起的黑发缓缓垂落,归于平静。
沈今风不是头一回见圣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但还是有被惊艳到,他站起来鼓了鼓掌,就见萧望舒回眸朝自己望来,眼含清润。
座下有那么多的官员,但圣上这一眼好像撞开了人潮,只看得见他。
四周鼓声喧鸣,掌声雷动,萧望舒轻轻对他做了一个口型:等我。
等他君临天下,等他凯旋。
……
明日一早圣上就要御驾亲征,朝中的官员们轮番上来敬酒,夜色已深,萧望舒让林思言先送沈今风回了紫宸殿。
沈今风独自沐浴过,换好了寝衣,按照白日里慧远大师的吩咐,坐在榻边仔细地编织一条红绳。
他毕竟是搞精密实验的研究人员,手很稳,编得很快而且漂亮。刚刚把求来的平安符穿进去,萧望舒就回来了。
沈今风将编好的红绳绑上圣上的手腕,比一比宽度,再系好最后的绳结。
萧望舒轻声问:“送给朕的吗。”
“嗯。”沈今风低头系绳结,没有抬眼“圣上送我一条,我也送圣上一条。这波啊,这波是——”
萧望舒:“礼尚往来。”
沈今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恭喜圣上,抢答成功。”
萧望舒弯唇笑了一下,垂眼望着他轻声道:“十一,朕想看你穿婚服,可以吗。”
沈今风系好了绳结,缓缓抬眼。
因为在宫宴上喝了不少酒,虽然是御膳房特制的清酿,萧望舒的眼里还是染上了一点醉意,掩在低低的羽睫之下,望他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
明日圣上就要出征,穿个婚服这种小小的要求,他当然不会拒绝:“李公公已经把热水安排好了,圣上可以先去沐浴,等我一会儿。”
萧望舒:“好。”
过了一会儿,沈今风换好了一身明艳的红衣回来,正好看见圣上坐在榻边擦拭微湿的黑发。
因为沐浴过,萧望舒此时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见他回来,伸手抱他上榻,摸索着解掉了他束发的玉带。
乌黑的长发铺散下来,他跨坐在圣上的腰间,低头四目相对,就能看见萧望舒眼里微醺的,剖白的爱意。
沈今风心念一动,手指扶着圣上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萧望舒以往待他一向克己复礼,但今晚许是因为喝醉了,有点微妙的不同。
一开始是他主动,后来却被亲得喘不过气,只能够被动地迎合。玉白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后颈,吻得很深。
这个吻又湿又热,搅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意识里渐渐地只剩下了萧望舒。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分开。
沈今风头一回被亲得这么狼狈,桃花眼尾泛着潮湿的红,颜色艳丽得惊人。
他把脸埋在萧望舒的颈边低低喘息,视线垂落时,发现圣上单薄的寝衣下,某处反应极为明显。
沈今风笑了一下:“圣上,你的钻石每回见了我都要起立,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萧望舒靠着床头仰起了洁白修长的脖颈,闭了闭眼,声音又轻又哑:“它……很喜欢你。”
听圣上这样说,沈今风笑得更欢,模样在摇曳的灯影里漂亮得不像话。
萧望舒抬起眼睫,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他抱了过去,嗓音柔和地请求:“摸一摸,好吗。”
作者有话说:
又开始调作息了,调好之前还是日更但是时间不定,啾咪!感谢在2022-08-07 05:47:03-2022-08-08 17: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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