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那个让明君偏袒的例外
听见圣上一本正经地说出「上巴」,官员们刚刚收敛的笑意复萌,一时间想笑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于钟识一张脸白了青,青了白,最后憋屈地捂着脸道:“多谢圣上关心。”
御前的太监接了旨,这便匆匆地离开紫宸殿,去太医院请人了。等待御医的过程中,沈今风将整件事情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听到于钟识在宫中放箭伤人,萧望舒的神色淡下去,正在此时,有言官站出来道:“启禀圣上,于大人在宫中放箭一事,微臣可以证明,在场的好几位官员都看见了。”
闻言,萧望舒平静地扫了于钟识一眼:“你可还有话要说。”
于钟识自知理亏,也不敢在此事上辩驳,垂首道:“臣在宫中放箭确有不对,臣甘愿认罚,可臣也没想到会有暗卫在那儿,并非有意伤了他,怎料他们没说两句就动手打人……”
梁珏争辩:“什么叫我们动手打人,分明是于大人出言羞辱在先。”
萧望舒敛眸,淡道:“他说了什么。”
梁珏:“于大人放箭伤人,十一想让他道歉,但他不肯,还说十一只不过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仗着圣上的喜欢作威作福……”说到后边,声音低了下去。
怕沈今风听了不舒服。
于钟识明显感到上方落下来的视线冷了几度,硬着头皮辩解:“圣上,臣、臣只是实话实说,臣说他长得漂亮,分明是在夸他,这怎能叫羞辱……”
“那你说,他如何仗着朕的喜欢作威作福了。”
圣上嗓音低淡,语气没有情绪起伏,于钟识却觉得仿佛有一把天子剑悬在了头顶,说错半句,就要削掉他的脑袋。
在无形的威压下,于钟识舌头打结:“臣、臣……”
正在此时,站在武将之首的秦孤松站了出来:“启禀圣上,臣以为,于大人放箭伤人固然有错,但他也并楠`枫非有意。反倒是这暗卫十一咄咄逼人,逼于大人道歉不成,还动手打人。试问他若没有得圣上青眼,怎敢如此气焰嚣张?”
听见这话,沈今风笑了声:“秦大将军没有试过,怎知我不敢。”
他虽然咸鱼,但并不喜欢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于大人说我仗着圣上作威作福,那你伤了人拒不道歉,难道不是仗势欺人?我也想问一问于大人,若你今日伤到的不是暗卫,而是秦大将军,你也一样不道歉吗?”
于钟识愕然:“这、我……”
沈今风接着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要高看于大人一眼。”
眼见于钟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秦孤松厉声喝道:“胡搅蛮缠!于大人即便有罪也该由圣上处置,岂容你一个暗卫置喙。”
“圣上,这个暗卫强词夺理,祸乱朝纲,依臣看,应即刻将他打入大牢,依军法处置!”
话音落下,宣政殿一片静默。在场的官员都清楚,若真的军法处置,这个暗卫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过了片刻,只听圣上淡声道:“朕自有打算,不牢秦将军费心。”这就是不予采纳的意思了。
闻言,秦孤松一掀衣摆,跪在了大殿中央:“臣恳请圣上三思!于大人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区区一个暗卫竟敢如此殴打朝廷命官,若不严惩,怕是会让大臣们寒心啊。”
见状,秦孤松一派的几名武将也跪了下来,其中一人道:“圣上,于大人在宫中放箭也是事出有因,是臣等见他带来了工部新制的弓i弩,便想一观,没想到会因此伤了人。”
“是啊圣上,那弓i弩确实威力极强,得此利器,战胜羌国指日可待,实乃大功一件。这暗卫不但动手殴打功臣,还在朝堂上出言不逊,实在是可恶!”
宣政殿内,以秦孤松为首的官员跪成一排,萧望舒敛了神色,淡道:“把弓i弩呈上来,给朕看看。”
闻言,于钟识连忙将弓i弩送上去。
拿到弓i弩,萧望舒垂眸细看了一会儿,而后漫不经心地将它举起,瞄准了跪在殿前的秦孤松。
仿佛被狼的视线盯住,秦孤松立刻绷紧了背脊。
满朝皆知圣上武艺高绝,用弓更是一流,若被他瞄准,绝无逃脱的可能。
萧望舒慢条斯理地将弩i箭上膛,见此情形,不止秦孤松,连跪在旁边的官员也直冒冷汗。
听见扳动弩机的声响,他们下意识紧闭双眼。秦孤松听见箭矢破空之声迎面袭来,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等他睁开眼,就看见箭矢插在离自己不到半步的地方,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萧望舒清冷的声音落下:“威力确实不错。”语气平静地,好像只是随手试了一箭。
“工部造出此等利器,确实有功。功过相抵,今日宫中放箭一事,朕可以不予追责。”萧望舒将弓i弩还给于钟识“下去吧。”
见到了刚刚那一幕,于钟识不敢多说一句,忙道:“谢、谢圣上。”恰好太监领来了太医院当值的两名御医,于钟识便跟随御医到一旁处理伤势。
萧望舒扫了一眼跪着的官员:“都起来吧。”
闻言,官员们如获大赦。经历了刚刚那一遭心惊胆战,此时直起身来,竟都有些腿软。
秦孤松被杀了威风,面子挂不住,虽然心有余悸,仍是硬着头皮道:“圣上,那暗卫如何处置——”
“秦将军方才说,于钟识的功过该由朕来论处,你说的不错。”萧望舒垂眸看他“所以朕的暗卫,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顿了顿,他淡声道:“还是说,秦大将军想替朕当这个皇帝。”
秦孤松慌忙否认:“臣不敢,臣对圣上绝无二心!”萧望舒都这样说了,他哪里还敢再问。
过了一会儿,萧望舒问两位御医:“他们伤势如何。”
御医如实回答:“回禀圣上,于尚书没有大碍,处理过伤口休养十天半个月,便可见好了。”梁珏也是皮肉伤,上过药很快可以痊愈。
说完,御医就退下了。
于钟识捂着涂了药的脸,灰头土脸地正要回到官员中去,萧望舒忽然叫住他:“于尚书,给受伤的暗卫和十一道歉。”
于钟识懵了懵:“圣上方才不是说——”
“宫中放箭触犯宫规,朕可以不予追责,现在是让你向伤者道歉。”
“还有十一。”萧望舒唇角弯起了一点,芝兰玉树的模样“朕是喜欢他,所以从今往后,朕不想再听见任何人诽谤他。”
闻言,朝堂上的百官心中皆是一凛。明白人都听得出,圣上不止是在警告于钟识,更是在警告他们。
经过那一箭的威慑,此时官员们都是噤若寒蝉,原本还有不少偷瞄沈今风的,现在都收回了视线。
窥探的目光如潮水般褪去,沈今风感觉浑身一轻。
他听见萧望舒说:“十一,可以起来了。”声音一贯的清冷,但很温和。
他忽然觉得心有点乱。
挥出那一拳的时候,沈今风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挨板子,蹲大牢他都认了,只是唯独没有想到,萧望舒会袒护自己。
在群臣百官的眼里,圣上此举是在偏袒一个徒有其表的暗卫,甚至不惜因此让大臣们寒心。
而萧望舒原本是一位公正贤明、受百官敬重的国君。
他成了那个让明君偏袒的例外。
沈今风垂下眼帘。
圣上是一个好皇帝,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抹黑了圣上。
于钟识和梁珏道过歉,来到沈今风的面前,刚刚被打了一拳,现在还要给他道歉,于钟识多少有些张不开嘴。
正在酝酿的时候,沈今风道:“于大人,道歉就先不必了。”
于钟识一愣。
沈今风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扫了一眼于钟识手里的弓i弩。刚刚圣上射出的那一箭他看了,大概清楚它的威力。
沈今风道:“如果我说,我能造出比你手里这把弓i弩更强的兵器,你信不信。”
闻言,于钟识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工部花费了大半年心力制造的。”大熙最好的匠师多在朝廷工部,新型兵器从设计到制作,需要经过无数改良、试验,最后才能成功投入生产。
在冷兵器时代,这种弓i弩已经是顶尖的配置。
看着面前不自量力的暗卫,于钟识嗤笑:“比它更强的兵器,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些淬毒暗器吧?”
沈今风勾了勾唇。
官员们已经被吸引过来注意,他的声音刚好够所有人听见:“一个月,如果我能造出更强的兵器,就请于大人给我道歉。”
话音落下,宣政殿一片哗然。
在座很多官员都知道,这个暗卫除了一张脸天赋异禀,没有别的可取之处,此前又是斗蛐蛐又是打翻花瓶,不靠谱的形象深入人心。
也正是因此,他得到圣上的偏爱才格外惹人妒忌。
官员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沈今风多此一举,明明圣上已经让于钟识给他道歉了,非要来这一出,是嫌洋相出得不够多吗。
于钟识冷哼一声:“那你若造不出来,又当如何。”
沈今风道:“让你打回这一拳,或者——”他看向武将之首的秦孤松“如果秦大将军感兴趣,也可以加入,若我输了,就照你说的去蹲大牢,若你们输了——”
他笑得眼尾上挑:“请给我下跪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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