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回影司的路上,沈今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可是他没有影司的解药,就算跑了也只是换个地方等死。
沈今风咸鱼,但很惜命,书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很珍惜,并不愿意拿生命来做赌注。
退一万步说,圣上要他去寝宫报到,未必就是让他侍寝,说不定只是想邀请他观赏夜明珠,或者和他一起盖上棉被聊会天……这盖棉被聊天,多是一件美事。
沈今风将食指放在嘴角上提,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微笑。
没关系小沈,实在不行,就当是去疏通一下肠道。虽然是直肠。
走到寝舍的门口,门是开着的。因为还在关禁闭,离开前他把门好好地关上了,这个时间两个暗卫兄弟还在上岗,是宋秋回来了?
沈今风没有多想,推开了门,进门就看见影使站在门后,手里拿了一对锈迹斑斑的镣铐。
他顿了一下,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门槛。
影使见沈今风要逃,立刻欺身将他压在门上,落了锁。
因为面具被圣上扣留,沈今风此时是以本来面目示人,一双桃花眼上挑,眉心微蹙,神色带了几分薄怒。
影使见状眯起眼,视线在他脸上扫过一圈,嗤道:“沈十一,你可真是愈发放浪了,让你闭门思过,你跑出去不说,还敢卸下面具顶着这张脸在外面招摇……怎么,是想勾引哪个达官贵人来把你救出去?”
他踩上沈今风的靴子,用鞋底在上面碾了碾:“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沈今风吃痛,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是没有吭声。
能够担任皇宫大内影司的首领,影使的武功可想而知,近身打斗没有胜算,他只能忍一时。
“让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偏不听,就别怪我不客气。”影使抓住沈今风的手,要将那对锈迹斑斑的镣铐扣上去。
影司为了收集情报也兼顾一些审讯的工作,这对镣铐沈今风见过,是牢房里铐犯人的,已经用了不知几年,沾过多少人的血。他心里一阵恶寒,面上却勾唇笑了一下,道:“慢着!”
影使被喝住,动作一顿,镣铐没有碰到他。
“影使大人,”沈今风似笑非笑“内廷司出事那天晚上,你见过曹公公吗?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影使瞳孔缩了缩:“你想说什么,你知道?”
沈今风道:“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见影使犹豫,他笑“你放开我,我也逃不了,对自己的武功这么没有信心?”
影使眉头紧锁,上下扫视了他一遍,放手退开半步:“说。”
沈今风重获自由,低头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来话长,我渴了,我可以先喝口水吗?”
“你……”影使咬牙道“你最好别动其他心思,不然我会让你多遭点罪。”
沈今风笑了笑,走到桌边,给自己倒碗水润了润嗓子:“内廷司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去找过曹公公。对了,说到这个,我还得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床,影使皱眉:“你干什么?”
“拿那样东西。”沈今风语气随意,掀开枕头看了一眼“你等等,我找一下。”
影使警惕地盯着他,到底没有制止。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不管沈今风掏出飞刀还是暗器,以他的武功都有把握躲开。
沈今风蹲身,在床底摸到一个箱子,拖出来。
影使问:“是什么东西?”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沈今风细长的手指搭上箱盖,正要打开,忽听门外叩响了两声。
他停住动作,影使看向门口,就听外边的声音道:“里面有人在吗。”
影使瞥了眼沈今风,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犹豫片刻,影使将镣铐收起,打开了门。门外是两个御前侍卫,其中一个是侍卫队长。
侍卫队长看见他,有点意外:“影使,你怎么也在这里。”
按照官职,御前侍卫的队长和影司首领平起平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地位甚至压影使一头。影使和他算是竞争关系,此时见了他,语气不善道:“林队长跑到影司来,还问我怎么在这里?”
林思言并不和他一般计较,温和道:“是我冒犯,圣上刚刚命人找你,影使既然在这,我就顺便传达了。”
影使愣了一下:“圣上找我?”
林思言:“是的,圣上这会儿在临仙台宴请百官,你过去就知道了。”
影使皱眉:“那你又是来干嘛的?”
林思言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十一在吗。”
沈今风蹲在床边,闻言举手:“在!”
林思言笑道:“好,很有精神。”顿了顿,他道“圣上命我们过来保护你,怕你觉得不自在,他让我们站门外守着,你有什么需要喊我们就行。”
沈今风还没回应,影使先不淡定了:“圣上让你们——保护他?”
这可是御前侍卫队长,皇宫大内一等一的高手。
影使很快明白了过来,回头狠狠剜了沈今风一眼,接着掉头就跑。林思言见他神色有异,追上去抬手把人按住,道:“临仙台是在那边,你走错了。”
影使沉默片刻,反手就是一掌。林思言反应极快地避开,两人过了几招,最后影使被制服,另一个侍卫上前帮忙,把他按在了地上。
沈今风听见动静出来围观,适时提醒了一句:“他兜里有镣铐。”
林思言:“多谢。”遂把镣铐找出来,铐在了影使的手上。
林思言对另一个御前侍卫道:“你留下来保护十一,我把他押过去。”
沈今风听了直摇头:“看来影使大人听不到小沈说故事了,可惜。”
林思言温和一笑:“你可以把故事留着,今晚说给圣上听。”
沈今风:“……”
沈今风:“林队长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林思言押着影使离开,留下一个侍卫守门。过了一会儿,侍卫敲门进来,说是圣上命人送来衣裳和饰品,供他更换。
御前的大太监领着两个宫女端进来,垂首恭立在一旁等候沈今风挑选。他把装有首饰的宝匣一个一个打开看了一遍,发现有金银线编织的发带、发绳,暖玉制成的梳子,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打开最后一个时,沈今风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宝匣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枚硕大的,赤红色的药丸。
大太监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圣上说了,这枚药丸能解你身上的毒,让你尽快服下去。”
沈今风一怔:“你说,这是什么?”
“影司的解药呀。”大太监疑惑“暗卫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沈今风细看,这药丸确实和他们平时定期服用的小药丸一样,但体积大了五倍不止,颜色更深,应该是完全的解药。
他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拿起药丸就咽了下去。
大太监吓得不轻:“喝水,喝水!您别再把自己噎着了。”
沈今风接过大太监端来的水,喝下去缓了一会儿,感觉身体里确实有什么在发生变化:“圣上他,为什么赐药给我?”
大太监道:“影司的毒虽然一时半会不致命,但毕竟是个隐患,圣上当然是想早点把它消除。”
沈今风问:“圣上给我解毒,不怕我跑了?”
大太监愣了愣:“您……为什么要跑?”
确实,得到熙元帝的恩宠,在别人看来都是祖坟冒青烟了,烧香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到他要逃跑。
沐浴更衣过后,他站在铜镜前,照着焕然一新的自己。潮湿的黑发披落,红缎锦衣下一截洁白清瘦的足踝,赤足踩在地面,右手的手腕系了一根红绳,缀一只金色的铃铛。
大太监说,铃铛里放了一只平安符,是圣上登基前在大佛寺求来的,请寺庙里的慧远大师开过光,可以驱邪消灾,灵验得很。
沈今风垂眸看它,觉得它好像一只眼睛,在监视自己的良心。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天高皇帝远,海阔咸鱼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另外一个声音谴责他:圣上待你不薄,你就这样消失,良心不会痛的吗?
两个声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半天也没争出胜负,直到林思言敲了敲门,道:“十一,宫宴结束,圣上回寝了,我现在送你过去。”
沈今风原地躺平摆烂,选择跟着组织走。
前往紫宸殿的路上,他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他现在是自由身了,想走随时都可以,今晚就当是对圣上的一个交待。
圣上一向克己复礼,贤明宽仁,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想必不会强求。
林思言停在殿外,沈今风独自走进去。皇帝的寝殿很广阔,陈设简洁高雅,他往里走了几步,听见一扇屏风后清冷的声音:“你说,朕穿这件,可行。”
“回禀圣上,依奴才看,圣上穿哪件都好,都是天人之姿。”
“或者,这件。”
“这件也好,您就往那儿一站,整个大熙的美男子都要自惭形秽。”
清冷的声音道:“好了,不要油嘴滑舌,认真帮朕挑一挑。”
沈今风:“……”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进去,好像不大合适,遂轻手轻脚地在外面坐了下来。
萧望舒出来时穿的是一件雪色常服,剪裁得体,刚好勾勒他颀长的身形,沈今风瞥了一眼,大约是已经准备就寝的缘故,圣上卸了发冠,墨玉一样的长发散下来,相比平日的整洁,显得更随性了一些。这样的他比起皇帝,更像是一位芝兰玉树的清贵公子。
沈今风正要起身行礼,萧望舒抬手制止了他。
萧望舒在他的身边落座,他闻见了圣上身上熏香的气息,清清淡淡的,像落在琉璃瓦的月光。
在御前服侍的大太监给他们安排好茶点,就退下了。
两人一时无话,最后是沈今风先开口道:“圣上让我过来,有何吩咐?”
萧望舒抬眸,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过来:“你……”而后他好像意识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垂下眼帘淡淡道:“朕请你过来,是有一事问你。”
沈今风揭开茶盖,茶香扑面而来,他吹了吹水面:“问……啊不是,圣上请讲。”
说完抿了一口茶。
就听萧望舒道:“你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沈今风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呛得厉害,连着咳嗽了好多声,眼尾都泛了红。
待到沈今风缓过来,再面对圣上沉静清澈的眼神,他一时间心情复杂,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这几天调作息都会推迟更新,写完就发,什么时候恢复整点更会在作话说哒。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