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晒干的小麦用风车扬了壳之后被装进谷仓中,虽然很累,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来自丰收的喜悦。

天公作美,整个麦收期间均是艳阳高照,省了他们抢天冬雨的麻烦。

许空山仿佛不知疲惫,一闲下来就又采药去了,陈晚记得要给知青们上答疑课的承诺,和他们约好了时间,准时到达了他们复习班所在的地方。

复习班一共有十二人,陈晚一到就受到了众人的欢迎。

陈晚的年纪在众人中算是比较小的,两位女知青告诉大家她们请了陈晚来上答疑课时,并非没人质疑陈晚的能力,直到女知青拿出了陈晚的试卷。

在答疑课开始之前,陈晚谦虚地表示他会尽量为大家解决疑问,但他不能保证都能给出答案,另外他读的是文科,物理和化学实在爱莫能助。

最后一点女知青是早就向众人说过了,所以陈晚说完之后学理科的知青们也没有失落。

除了那些不会做的问题,还有人问陈晚的复习方法,想要从他那学一些经验。陈晚没有藏私,或许他的经验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帮助,但只要能起一丝作用,他也算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

和这些知青比起来,陈晚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他拥有他们所渴求的自由、时间以及学习资源。如果换做是他,陈晚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在这样的条件中坚持。

答疑课上了近两个小时,期间无人离场,陈晚讲得口干舌燥,下课时收到了他们热烈的掌声。

离预考仅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复习班人均两个黑眼圈就能知道他们有多刻苦,听女知青说最用功的那几个每天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甚至更短,简直是拼了命在学习。

陈晚原本不怎么紧张,受他们影响也产生了几分压迫感,差点想写信让钱国胜改期了。然而时间已定,左右不过一天的功夫,他最终还是压下了改期的念头。

陈晚带了本书打算在路上看,权当是心理安慰了。为了方便许空山这次没有背背篓,而是把药材装进了半人高的麻布袋子里,用绳子系紧扛在肩上。

前往县城的车在许空山招手过后停到他们面前,陈晚先上,许空山把麻布袋子放到了客车侧面的行李箱中。

陈晚手上也有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许空山的衬衣和西裤。

到站后两人轻车熟路地赶往药集,今天车来得早,他们到药集的时间也比上次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许空山把药材摆好,前来问价的人先后来了三波,许空山与德叔炮制的药材肉眼可见地好,想买的人不少,但开的价都没有胡立伟高,陈晚没卖。

陈晚在等胡立伟。

尽管胡立伟未曾说过他今天会来,但陈晚直觉如无意外,胡立伟一定会出现。

当然陈晚不是盲目相信直觉的人,他准备等胡立伟半个小时,若时间到了胡立伟没来,他就把药材卖给其他人。他看到了,刚刚被他拒绝的人还在周围晃悠,估计想等他松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胡立伟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眼看着周围的人开始收摊,陈晚皱了皱眉,把目光看向某个想买他药材的人。

对方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对上陈晚的视线后他心里一喜,可算是让他等着了。

怎么,高价卖不出去着急了吧,哼,风水轮流转,该他压价了。

“七十,你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七十,不到胡立伟一半的价格,陈晚不理他,转头问另一个人:“你出多少?”

另外一个人打着同样的主意,磨磨蹭蹭地报了个七十五。许空山这次的药材量跟上次差不多,但里面有一味贵货,真算起来卖价应该比上次只高不低。

陈晚一面后悔一面生气,他心里的最低预期是一百,低于这个价他宁愿让许空山扛回去。

他强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加上药材质量实属上品,两个药贩子互相竞争着把价格抬到了一百一。其中一位药贩子放弃了竞价,剩下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晚,将地上的药材视作了囊中之物。

陈晚正要答应,从旁边斜插进一个声音:“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让陈小兄弟等了这么久。”

声音的主人赫然是胡立伟。

“对不住,我还是觉得你的出价少了点。”胡立伟的到来让陈晚一秒长了底气,对方跟人争了半天,结果得到的仍是拒绝,当即拉下了脸:“你玩我是吧?”

“嗐,这位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凡是都有先来后到,但也有句话叫价高者得嘛。”胡立伟打着哈哈,一边把药材看了遍,“哟,今天还有黄精呐,一百八包圆卖给我怎么样?”

“你别坏了规矩!”胡立伟的价格令那人脸色更臭,他握着拳头像是想动手的模样。

蹲着的许空山站了起来,极具压迫性的身高使他怂了胆子。

“胡老板,这样不会对你有什么妨碍吧?”陈晚看着那人愤愤离去的背影,担心他对胡立伟打击报复。

“没事,他我以前见过,看着凶,实际上没啥能耐,他不敢做什么的。”胡立伟表情不以为然,“一百八卖吗?”

“卖!”陈晚刚刚忘了回答胡立伟,许空山把药材装进麻布袋子里。

胡立伟路上有事耽搁不是托词,他不是做的两边倒的买卖么,通常是卖了药材再买药材,结果这回运气不好,在南边卖药材的时候遇上了麻烦,费了不少功夫才成功脱身,万幸没赔钱,人也没搭进去。

做这行的哪有一直不出事的,胡立伟心态好,很快调整好情绪,踩着点赶到河源。以往他会提前一天到,做好相应的安排,这次没来得及,连个帮工都没有。

基于和陈晚建立起的初步的信任,胡立伟提出了让许空山帮他把药材送到他落脚地的请求。

“行,麻烦胡老板在前面带路。”陈晚欣然同意,胡立伟住的地方离药集不远,走路没十分钟便到了。

这是一处私人住宅,屋主看上去四十多岁,跟胡立伟是老相识,见到胡立伟他有些惊喜:“你终于来了……”

他话未说完,显然是忌讳有外人在场。

胡立伟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让许空山把药材放地上,他进屋拿东西装。

陈晚干脆把麻布袋子送给了胡立伟,一个袋子能值几个钱,重要的是跟胡立伟打好关系。从屋主未说完的话陈晚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胡立伟来河源的时间是有规律的,否则他不会用“终于”两个字。

送完药材陈晚不紧不慢的往纺织厂走,他跟钱国胜约的是五点半,怎么都不会迟到。

到纺织厂附近吃了午饭,陈晚拿着介绍信去招待所开房,依然是同一个前台和同一个房间。

陈晚在房间里看了会书,快到五点时让许空山去把衬衣和西裤换上,接着下楼去纺织厂的大门口等钱国胜。

钱国胜五点半下班,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是进出人口人流最大的时候。

陈晚同样穿着白衬衣和西裤,两人往纺织厂门口一站,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陈晚。”钱国胜穿的是纺织厂的制服,他几乎要把眼睛黏在许空山的身上。

白衬衣不是陈晚的发明,但是钱国胜从未见谁有许空山穿得那么有气势。许空山的身材好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陈晚的设计。白衬衣看似简单,但真想做好也得花不少的心思。

衣领、肩膀、袖口、后背、腰线、下摆,处处是细节,若陈晚没有后世的经验做支撑,根本无法做出这款普通人也能穿得好看的衬衣。

作为合作伙伴,陈晚当然不会少了钱国胜的。

“绝了!”钱国胜在宿舍放了面镜子,以便那些找他买夹克的人看上身效果,换上白衬衫后,钱国胜对陈晚竖了个大拇指,“我现在带你去见我大舅妈。”

提起钱舅妈,钱国胜不免想起了五月初和她一起参加厂长女儿结婚宴的场景。钱舅妈当了许多年的黄脸婆,突然间打扮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惊掉了一众老熟人的下巴。

跟钱舅妈关系好的基本都是和她年纪相仿的中年妇女,她们一个个或多或少都有些身材上的缺陷,面对钱舅妈那条完美掩盖了她身材问题的裙子,她们纷纷动了心思。

当被问起裙子在哪买的时候,钱舅妈便指指钱国胜,说是在他朋友那定做的。

“你当时要是在场就好了,我们保准能多接十几个单子。”钱国胜语气有些遗憾,他毕竟不是裁缝,说起衣服不像陈晚那样头头是道,以至于那天只有几个人找他定做了衣服。

“你想多了,我一个人哪做得过来。”陈晚安慰钱国胜,让他不要太心急,他目前的重心是高考,大笔的订单还是等高考过了再说吧。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纺织厂的职工大院,钱舅舅他们就住这里,纺织厂的许多领导和工人也都住里面。像是刘强,如果他结了婚,工作满一定年限也可以向厂里申请住房。

钱国胜手里有钥匙,但他还是敲了敲门。给陈晚他们开门的是钱舅舅,钱舅妈在厨房做饭。

“来了,你就是陈晚吧?”钱舅舅是一个长相和善的人,没有陈晚想象中那么威严。

钱国胜帮他们互相做了介绍,陈晚按照钱舅舅的意思叫了他一声沈叔,而非沈副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