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的夕阳只剩个尖,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太阳落“山”的时间会更早一些。
满地的余晖晕染出诡异的气氛,高木涉无端地觉得有些冷。
“柯南, 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孩子该来的地方,快带着五条一起出去!”高木涉也不是刚当上刑警的小菜鸟了, 但即便如此,这样残忍的凶杀现场他也是第一次见。
高木涉将自己觉得冷的原因归结到自己的心理素质不过关上面。毕竟, 如此残忍的案发现场, 有些超出他的心理承受程度了。如果不是想着凶手可能还没离开, 两个孩子在这里有危险, 他可能两眼一翻就倒下了。
是的, 残忍。
高木涉忍着恶心,捂住了五条稚的眼睛,同时伸长了胳膊去抓现场的另一个孩子。
“等一下高木警官等一下!”虽然被这样的场景眩晕到,但出于侦探的本能, 江户川柯南尽职地睁大眼睛, 不放过任何线索。
“柯南!不要任性!”不仅是处于保护犯罪现场的目的, 更是因为江户川柯南是个孩子。既然是小孩子的话, 那就好好被成年人保护就足够了!
“五条!你怎么也——”
五条稚挣脱开高木涉捂着自己眼睛的手, 看着天花板上出现的咒胎。
“钱……给我钱……很多的钱……给我……”
正伸出手探查“幸存者”鼻息的江户川柯南有些疑惑地抬头:“高木警官,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本就有些疑神疑鬼的高木涉差点被吓到跳起来:“什什什么?!这里不就只有我们吗?五条,是你在说话吗?”
“不是我哦, 是死掉的叔叔。”
然而五条稚的话被江户川柯南的声音盖了过去。
“安静!”江户川柯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别说话, 可能是凶手还没走远!”
“哒、哒、哒……”就像回应着江户川柯南一般,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快躲起来!”
空旷的烂尾楼里将脚步声无限放大, 高木涉握枪的手满是黏腻的汗渍,但还是牢牢地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江户川柯南举着手表,麻醉针蓄势待发:“五条,如果等一下我没有将犯人打到的话,你就立刻跑出去,绝对不能回头,不可以停下,知道吗?”
“但是,没有犯人呀。”五条稚抬头,一个张着贪婪大嘴的特级咒灵正要将高木警官的身体吞入。
看不到咒灵的江户川柯南和高木涉严阵以待,然而在五条稚的眼中,却像是高木警官主动将脑袋往咒灵的嘴里送。
这栋让无数老百姓背上几十年房贷的烂尾楼,本是就汇集了众多的负面情绪,孕育着的咒胎蠢蠢欲动地想要破壳而出。刚才那个流浪汉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恨,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特级咒灵,正式诞生了。
“桀桀桀桀桀桀桀,去死吧!”没有骨头的深渊大口猛地一张,巨大的阴影将三个人类全部笼罩,在得意和对鲜血的渴望中——一个光点由远而近,锐利地刺破黑暗,沉郁的暗色和血腥轰然破碎,霸道又刺眼的光宛如盛夏炙热夺目的太阳,宣示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极致耀眼的光芒让江户川柯南和高木涉同时捂住了眼睛:“不好,是**!五条拉紧我不要放开!”
但随着刺眼的光而来的,是整座大楼轰然倒塌的巨大声响。
“轰轰轰轰轰——”
过了几分钟后,变成废墟的烂尾楼里钻出一大一小灰头土脸的人,然后拖出了一个昏迷的成年人。
“五条!五条你在哪里?!”烂尾楼被炸时,他们站的位置正好是黄金地点三角区,江户川柯南和高木涉“运气”好地没被任何碎石砸中,又“好运”地发现一条碎石不多的“通道”,顺着这条逃生路线,很顺利地逃了出来。但在爆炸发生那刻的混乱中,江户川柯南抓错了人,五条稚不见了。
“咳、咳咳咳咳咳——”烟尘飘进喉咙,本就用力嘶喊的江户川柯南被呛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高木涉就更直接了,将昏迷的流浪汉带出后,他直接在废墟上开始挖掘。
“柯南!高木警官!我在这里哦!”
和他们的狼狈不同,被抱着的五条稚干干净净身上看不见任何的灰尘,白净可爱的小脸上连劫后余生的后怕也没有。
看到他平安,江户川柯南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并不强壮的声音立刻没了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太好了,幸好你没事。”江户川柯南喘了几口气,才有精力去看抱着五条稚的人是谁。
不,其实也不用看,听声音就已经很清楚了。
“才不是不相信稚酱,但是一个人在家等待着稚酱回来真的太可怜了。我只是想要早一点见到稚酱罢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委委屈屈地把脑袋埋在小孩子的身上,甜腻的语气撒起娇来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男子高中生。
不!就算是女子高中生,也没有这样的脸皮当众撒这样的娇吧!
披了小学生的皮,才勉强丢掉脸皮和自尊用啊咧咧的可爱语气萌混过关的江户川柯南不仅甘拜下风,就算是再让他当二十年的小学生,也做不到五条悟这样一半的浑然天成啊!
满脑子都是敬佩情绪的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将五条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的疑惑忘记了。
“糟了,案发现场!还有那个凶手!”
“什么案发现场?”好几辆警车乌拉乌拉地停了下来,目暮十三从警车上下来,表情严肃,“不是说绑架案吗?怎么爆炸了。”
“还有凶杀案!”江户川柯南补充。
“不哦。”五条悟打断他们越猜越离谱的推测,“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绑架案而已。”
“死掉的那个杂碎,是自杀。大楼坍塌,是豆腐渣工程。也根本没有什么凶手。”
第四条真理——五条悟不会被讨厌。
高层们一致认为,讨厌五条悟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但这只是他们的自我臆想罢了。
“讨厌”是个上限和下限都很高的词,五条悟身上的真理是五条稚用自己作为代价交换的。没有伤害过别人,只是被人不断伤害的五条稚,对“讨厌”这个词的理解是——讨厌某个人讨厌到想要对方死掉。
所以第四条真理与其说是“讨厌”五条悟,不如说是对五条悟产生杀意。
然后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对五条悟的杀意有多大,就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简单地说,第四条真理只是“反弹”了对五条悟的杀意罢了。
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至于豆腐渣工程——
五条悟很理直气壮地说:“我已经很小心了!就用了这么‘一丢丢’的力,顶多是对稚酱这么晚都不回来有点怨念,怎么能说是我的错呢!”他将食指和大拇指贴得紧紧的,示意自己用的力气真的只有一点点。
一开始,五条悟是真的有一种“干脆把东京轰成灰的吧”这样的冲动,但齐木楠雄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出现。
[东京的可丽饼店,稚酱还没有全部吃过。]
五条悟一想也是,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封闭的咒术界不可能完全脱离普通人的世界,有二十年刑警经验的目暮警部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咒术师”的事情。
虽然能猜到这事和炸弹扯不上关系,但目暮十三还是无法想象,面前这个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只是打了个哈欠的少年就是把大楼轰成废墟的罪魁祸首。
咒术师……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存在吗?!
还只是个高中生的江户川柯南和刚脱离菜鸟身份的高木涉就更无法理解了。
“不小心”就拆了一栋大楼,真的是人能办到的事情吗?
人体的极限,大概也就只是比一拳砸碎电线杆的小兰强上一些吧!
这个死弟控,只是想在弟弟面前吹嘘自己罢了!
自认为猜中五条悟心理的江户川柯南将五条悟的话团吧团吧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开始在废墟中尽可能地寻找有用的线索。
总监部有一套专门处理应对这样“突发情况”的程序,因为“闯祸”的人是五条悟,又回忆起被陨石支配的总监部高层们又陷入了PTSD,疯狂尖叫拒绝了对五条悟的责问流程。
得了空的五条悟开开心心地带着五条稚去最近新开的波洛咖啡厅吃新品了!
“两份草莓芭菲,两份焦糖布丁……唔,菜单上的每一份甜点都来两份好了!另外咖啡果冻要一百份!”五条悟痛快地把银行卡拿出来,“刷卡!”
负责收银的店员是新人,虽然新店用新人也不奇怪。一般咖啡厅的老板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离谱点单方式的客人,所以没受过这个问题培训的收银小姐下意思地开始打清单。
“稍、稍等……”
[喂,五条你是小孩子吗?]
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声音,除了齐木楠雄外没有别人了。
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但是在称不上演技,做作得反而让人开始火大!
齐木楠雄看着他低头亲昵地在五条稚的耳边说了什么,齐木楠雄预感不好地瞬移到另一个座位,新开的咖啡厅客人不多,工作人员也不多,只要算好视觉盲区,就不会被发现!
“楠雄尼酱!”然而诡计多端的五条悟预判了他的预判,五条稚一转头,恰巧就对上了齐木楠雄,圆圆的脸蛋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又快乐的笑容。
可爱得让人无法狠下心拒绝。
五条稚松开五条悟的手向着齐木楠雄跑来,小小的身体只比桌子高上一点,小下巴往桌子上一放,亮晶晶的异色瞳像星星一样璀璨美丽:“楠雄尼酱,尼酱说你上高中啦!”圆嘟嘟的脸蛋上流露着克制的期待,软软的头发贴在脸上,乖巧得让人心疼。
五条稚说话总是带着小孩特有的,缺少逻辑地蹦跳,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换做别人还真的不一定能理解,但齐木楠雄却一下替他补完了缺少的前因后果。
这两年,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执念的齐木楠雄开始渐渐“疏远”五条家的双生子。
五条悟是个有干什么都很完美但性格相当一言难尽麻烦精,UR+的池面脸和社交恐-怖症越来越引人注意,只要和五条悟走在一起被人看见,就有无数不知道这个家伙真实性格的少男少女拿着情书礼物和齐木楠雄套近乎,想通过攻略“平平无奇”的齐木楠雄和五条悟建立起朋友的朋友这样“亲密”的关系。
齐木楠雄不堪其扰!
而且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和五条悟形影不离的五条稚!
【等价交换】这样的术式已经足够引发大麻烦,变成咒灵的五条稚有了一条麻烦中的大麻烦一样的特质——罪犯眼中最闪的星!
不管是抢-劫犯、杀-人犯、小-偷、强-盗甚至是强-奸犯,只要是有作恶的冲动,五条稚就会变成罪犯万人迷一样的存在。
曾经一天就做了二十个“因为欧豆豆被当成人质对世界失望,于是五条悟准备毁灭世界并付诸行动”预知梦的齐木楠雄疲惫不堪。
他只是个超能力者,不是救世主啊喂!对这一切感到厌烦的齐木楠雄决定远离这对令他头疼不已的双生子,并付诸了行动。
齐木楠雄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现在五条稚的面前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罢了,许愿机和大魔王都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齐木楠雄是五条稚七岁生日时认识的小哥哥,那是五条稚第一次收到除了五条悟以外的生日祝福。
虽然五条稚在此之前没见他过,但齐木楠雄身上散发的善意让五条稚觉得很温暖。
他喜欢齐木楠雄!并依赖着好多次自己遇到危险就会出现的像神明一样的齐木楠雄。
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齐木楠雄,五条稚有点想他,但又觉得自己可以忍耐!楠雄尼酱上学已经很累了,不可以任性!
“楠雄尼酱今天也是来品鉴咖啡果冻的吧!尼酱买了好多好多的咖啡果冻,我来请楠雄尼酱吃吧!”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只有眼睛颜色完全不一样的兄弟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五条悟即便是有嬉皮笑脸的桀骜不羁作为掩饰,却依然能感觉到他周身能割伤人的锋利,五条稚却甜得像在蜜里泡过一样,柔软,无害,且甜蜜。
他似乎永远这么开心,永远这么快乐,无忧无虑地像只在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小熊崽崽,没经历过挫折,没受过任何伤害,也没人舍得伤害他。
愿你能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这是,齐木楠雄对七岁的五条稚说的生日祝福。
然而却是一个迟到了一百零一次的奢望。
绿色镜片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疏远这种事情,吃完咖啡果冻再继续也不要紧的!
如果要说这一个月齐木楠雄最难以忍受的事情是什么,那绝对是没有了零花钱很多的五条稚经常请客,齐木楠雄一个月三千円的零花钱根本吃不了几杯咖啡果冻!
五条悟点的一大桌子甜品几乎没有能摆下的空间,但因为店内没准备这么多的甜点,大部分需要现做,以五条悟和齐木楠雄的速度,在下一批甜品做好前,他们就已经清出了一大片空间。
“咦?这个咖啡厅竟然已经开业了吗?不对,上一个老板是什么时候把店卖出去的?”
门可罗雀的咖啡厅终于迎来了新客人。
“五条?!你怎么会在这里?”
五条悟和五条稚同时转头看过去,出现在门口的是江户川柯南,以及不会做饭只能没有了女儿的照顾只能带着小鬼出来觅食的毛利小五郎。
“尼酱带我来品鉴这家店的甜点!”
江户川柯南一头黑线:“品鉴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啦!”
“欸,那该用什么?”
“‘吃’就可以了‘吃’!”
“这样啊,柯南你懂得好多哦!”
因为这种事情就被对方用崇拜的眼神看……虽然大五条的眼神射线要把他捅穿了,但不得不说很得很爽!
“还好啦,都是老师上课说过的东西。我不过是复述一遍罢了。”江户川柯南“谦虚”地说。
因为各种意义上的“年龄相近”,五条稚很快就和江户川柯南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地玩到了一起。
毛利小五郎很自来熟地去和年轻漂亮的收银员小姐姐搭讪去了,五条悟和齐木楠雄谁也不搭理谁地一边,江户川柯南和五条稚叽叽喳喳地一边,一张桌子却分成了两个世界。
江户川柯南凑在五条稚的耳边悄悄说:“五条,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啊?他也是和、咒术师吗?”
“没有呀~尼酱和楠雄尼酱可是超~级好的朋友哦!”虽然齐木楠雄总是口是心非地不承认。
“???”究竟是那个动作能说他们的关系好啊?!像这种谁也不搭理谁,一句话也不说的冷场尴尬,真的是好朋友吗?
五条稚对小伙伴的不理解感到疑惑,于是又认真地盯了五条悟和齐木楠雄一会,然后十分肯定地说:“他们的关系就是很好啊!”
五条悟是齐木楠雄唯一的朋友,没有“之一”的那种。
一出生就有超能力的齐木楠雄随着年龄的增长,超能力越来越多,能力越来越厉害,渐渐地从一个孩子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可以说,从小被冠以“神子”之名的五条悟在同样的年龄,完全不是齐木楠雄的对手!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
但齐木楠雄过得并没有普通人想象得那么快乐。
超能力让他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也剥夺了身为生命的快乐。
永远不知道“安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永远没有期待感、永远失去了好奇……以及,被有着相同血缘的亲人厌恶。
齐木楠雄很痛苦,虽然他假装自己不在意,虽然妈妈的温柔给了他力量,但他的痛苦并没有减少,只能用忍耐假装不在意。
五条悟和五条稚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
可以听到全世界心声的齐木楠雄一直努力将它们当做噪音去忽略,直到五条稚“死亡”,五条悟许下愿望时间倒流。
从第一次时间回溯开始,齐木楠雄就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对兄弟。
齐木楠雄的世界里没有悬念,也没有未知,他知道五条稚的“死亡”无法避免,所以只是一次又一次看着。
看着五条悟背负着绝望一次又一次地奔向既定的事实。
你应该知道的吧?你应该很清楚的啊!
你应该能看到的吧。
你的弟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不是你的愿望吗?为什么这一刻真正到来了,你却要改变这个事实呢?
齐木楠雄不解,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第一次产生了困惑。
然后,从心脏处,涌出了一股让他难以接受的悲伤。
齐木楠雄无法再忍耐下去,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规则”——不能让家人以外的人知道自己是超能力者。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不管多少次都好,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齐木楠雄做好了对方会愤怒地反驳他的准备,双子弟弟用自己换来的真理和九十九次的绝望——轮回了99次的五条悟已经比他强大很多很多倍,年仅七岁的齐木楠雄可能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然而他还是来了。
那是一种——连齐木楠雄也不曾感受过的情感。同情?感同身受?怜悯?
齐木楠雄也不清楚,他只是顺从了本心。
五条悟没有生气,即便是积攒了九十九次的绝望,他的精神依旧没有崩溃,他只是问——
“你有兄弟吗?”
血脉相连的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有这样一个人,都会义无反顾又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一边。说支持太浅,他只是……把你当成最重要的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他是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是理智的锚点,是你绝对不可能放弃的存在。
齐木楠雄有兄弟。同父同母,在生物学上比寄予了他一半基因的父亲或母亲更亲密的兄弟。
但是,他和空助不是那样的存在。
空助不喜欢他。
空助讨厌他。
他是……空助痛苦的来源。
如果有一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空助大概终于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吧?
如果有一天空助在这个世界上消——没有那种可能!
虽然是讨人厌的空助,但空助消失了,妈妈会很伤心。
为了不让妈妈伤心,他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终于把逻辑理顺的齐木楠雄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五条悟的面前了。
[我会帮你的。]即便那是个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仅仅只是让这句话在脑海中过一趟,齐木楠雄就感觉到一股窒息一般的绝望。
第5次的绝望,五条悟学会了术式反转用出了[赫],并掌握了可以治疗自己的反转术式。
第12次的绝望,五条悟开发出可以无间断防御的全自动模式。
第14次的绝望,五条悟将[苍]与[赫]重叠,开发出了威力巨大的[茈]。
第17次的绝望,五条悟开发出领域【无量空处】。
第18次的绝望,……
一次又一次,他不是没有努力,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他不是没有低下骄傲的头颅……
但每一次,只有无尽的绝望。
第一百零一次的重启,齐木楠雄以为这一次世界再也无法承受了。
“这个连稚酱活下去都不允许的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从某一种角度来说,这是属于崩溃边缘的五条悟的温柔。
不是让自己的痛苦给别人也体会一遍,而是干干脆脆地,在一瞬间,所有生命包括这个星球,一起消失。
不必体验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不必忍受即将死去的恐惧,在无知无觉中,一起消失。
也正是因为这份“温柔”,世界意志也为此感到了害怕,诞生了“恐惧”。
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暴雨、板块移位……这些在人类看来不得了的灾难,在世界的眼中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即便所有生命都在灾难去死去了,也只不过回到了世界最开始的样子。
但从各种意义上消失——
不可以!不行!
齐木楠雄至今也在为五条悟的极致疯狂感到心惊后怕。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被这对双生子称为“朋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五条悟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五条,你不觉得你对你弟弟的溺爱太过了吗?]齐木楠雄很直白地指出,丝毫没有委婉的意思。
“欸?我对稚酱很溺爱吗?”五条悟捧着脸,一脸开心的样子,明明是个贬义词,却被他当成了褒义词在哪里不知道得意个什么!
和有心电感应的超能力者说“悄悄话”就是方便!
[你不觉得这样你现在的溺爱会导致稚酱永远长不大吗?]
齐木楠雄和五条悟很相似,他们同样是“最强”,同样是以上帝视角作为旁观者游离于世界之外。
但他们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五条悟长在历史悠久的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从小被当成神子高高在上的供奉着。
咒术界和普通人的世界不一样,五条家又和普通的咒术界不一样,五条悟又和一般的五条族人不一样。
五条悟是在极端环境里长大的“神子”。
分不清是他长成了神子的样子,还是他按照神子的模样去成长。
二者都是,又或者二者都不是。
总是五条悟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唯我独尊,桀骜不驯,任性妄为的——咒术界支柱。
所有人都惧怕着他,但所有人都信赖着他!只要他还在一天,胜利就将属于人类!
齐木楠雄不是的。他的父母是一对过分普通的夫妻,长在普通世界的普通家庭。
他们都不需要低头向下看,弱者的世界离他们很远。
但齐木楠雄不需要低头,他的父母、邻居、同学……他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由弱者组成的普通人世界。
五条悟只有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锚点。
他们没过过任何普通的日子,没接触过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世界。
有术式就要光明正大地用出来,咒术师拥有术式,是很正常的事情!六眼也好,【无下限】也好,【等价交换】也好,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不需要顾忌,不需要瞻前顾后。这是兄弟两人从小接受的观念。
而这个世界上,拥有术式的,才少数中的少数。
70亿人,才有一个齐木楠雄,才有一个五条悟,才有一个五条稚。
八千年,才有一个齐木楠雄,才有一个五条悟,才有一个五条稚。
但齐木楠雄和五条悟,都只是齐木楠雄和五条悟。杀了齐木楠雄,杀了五条悟,也只是少了一个齐木楠雄,少了一个五条悟。
但五条稚,却可以是满足所有愿望的【许愿机】。
[稚酱是世界的珍宝,仅此一个。]
“尼酱?”五条稚察觉到五条悟的情绪变化,担心地看着他。
本该是阴冷的咒力,在“负负得正”的作用下,被转化成了温暖的力量。从意识到五条稚是链接着他的咒力的那一刻开始,五条悟就从未放松过对自己情绪的管理要求。
我希望稚酱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但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
至少、至少要让稚酱健康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五条悟的内心深处,是害怕稚酱长大的。对一切都懵懵懂懂的五条稚生活在五条悟为他编织的谎言里。他被爱着,他被珍惜着,他是被期待着的生命。
他只要单纯地享受着一切,就能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永远快乐,永远灿烂,永远幸福!
只要不长大,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不被允许活下去的可怜存在。
“我今年十六岁哦!”比五条悟的腰更矮的孩子,从未意识到自己应该和双生哥哥一样高。
就算被问到“如果真是双生子,为什么你比你哥哥矮这么多”这种问题,五条稚也只是坚信不疑地说:“因为我是弟弟啊!哥哥比弟弟高不是和正常的吗?”
就像齐木楠雄用意念控制将“五颜六色的发色瞳色是很正常的”这个观念灌入全人类的脑海里一样。
五条悟也扭转了五条稚的一部分认知。
悲伤的,难过的,痛苦的事情,只需要交给哥哥就好了。
哥哥生来就是要保护弟弟的啊!——然而稚酱却为了他死去了。
弟弟只要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就可以了!——然而稚酱的七岁再也无法到来。
稚酱是被世界被所有人喜爱的孩子!——然而直到死去,也只有五条悟一个人爱着他。
像稚酱这么可爱的孩子,是要被所有人放在手心里小心地疼爱着的!——然而稚酱的死亡,是无数人期待下唯一的现实。
即便是五条悟用一百零一次的才抓住的奇迹,也成了恶-欲眼中最美味的补药。
由五条悟绝望组成的容器——特级咒灵,就像黑夜里无比庞大无比显眼的巨大灯泡,即便知道扑上去就会死,依然有无数恶念的飞蛾奋力扑来。
不被期待、不被喜爱、不允许存在,就像是五条稚的宿命一般。
他无比珍惜的孩子,却是这个世界所厌弃的存在。
“尼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吗?”五条稚学着他生病时五条悟的样子,像只湿漉漉黏糊糊的小蜗牛,将软绵绵的脸蛋贴在五条悟的额头上。五条稚的脸蛋像是被捏在手里的大幅,柔软绵软但有弹性,小孩子略高的温度源源不断地烫热了他那颗比寒冰更冻人的心。
积雪般霜白的睫毛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但再抬眼时,又是一片绮丽的暖阳。
“唔,多亏了稚酱的幸运魔法,黏在喉咙里的糯米团终于滑下去了!”他和往日别无二样地抱着小软团子捏捏揉揉,脸上露着吸猫上头的沉醉。
发觉自己又一次上当受骗的五条稚在他的怀里开始挣扎:“别人不生气就把人当傻子骗吗?!”一边用围观dk拆家学来的垃圾话,一边使用猫猫拳攻击。
张牙舞爪地可爱样子让五条悟变本加厉地露出了hentai的笑容。
被杀气吓得身体僵硬的江户川柯南:“……”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好丢脸。】齐木楠雄是各种意义上都不想再和五条悟有任何的牵连了。
强忍着社死的羞-耻,终于靠着勉强用咖啡果冻撑了过去。
齐木楠雄睁着死鱼眼,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
[这个世界马上要毁灭了。]
“这样啊。”五条悟往本来就是全糖的奶茶里又倒了好多的糖浆,整杯奶茶都变得黏黏糊糊了,“楠雄又要去拯救世界了吗?真是辛苦呢!”
“还是说,从来不许愿的楠雄终于要为了这个世界破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