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希被元韶拒绝后,一直站在街角不肯离去。他总是觉得,或许师尊不是认真的,师尊会再回来寻他,师尊会重新把自己领回去,就像曾经把自己领回长青门那般。
师尊还会像以前那般安抚自己,说不要怕,只要有她在,他不会再挨饿,再被欺负,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以后,玉清峰就是他的家。
苏庭希怕元韶回来时看不见自己,就一直等待在原地。
或许上天也被他感动了,开始飘落淅淅零零的雪花,凌安城很冷,前面的雪花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逐渐地,雪越下越多,积成薄薄一层在他的肩头。
日头一点点坠了下去,他的师尊仍然没来寻他。
或许,师尊也和自己的父亲、母亲一样,都不要他了。
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苏庭希猛地抬头,看见的却是庄蓉。
眼里原本亮起的光再次暗淡下去。苏庭希淡淡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少女见自己的表情不对,没有过多询问,而是笑着独自念叨:“原本我想去买糖葫芦的,下雪了卖糖葫芦的人回去了,不过我遇见了这个。”她伸手递过来一颗圆圆的果子:“吃吗?”
苏庭希看了那果子一眼,黑不溜秋的,上面似乎还带着冰碴。
“这个叫冻梨。也很甜的,你尝尝。”不等苏庭希反应,庄蓉就直接把果子塞子对方手里,自己又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吃了起来。
这东西虽然表皮是黑色的,里面的果肉却洁白如雪,口感绵密。咬上一口,清甜的梨汁溢满口腔,冰冰凉凉的,很是清爽。
庄蓉吃得很是开心,反而苏庭希却迟迟不肯动,怔怔地捏着手里的果子。
庄蓉笑笑:“尝尝吧,吃点甜的东西,没准生活也会跟着甜起来呢!”
苏庭希诧异地看向她,这话自己的娘亲在临别之时也和他说过。当时娘亲已经病危,突然跟他说,自己想吃甜的东西。说没准吃点甜的,生活也会跟着甜起来。
她告诉自己,今后不论遇见什么,都不要放弃,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好起来。
当时苏庭希还小,于是天真的跑出去,去后山的果树上采了几枚果子,回来的时候,娘已经不在了。
一瞬间,他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手里几枚红彤彤的果子,那果子虽然色泽好看,却还未成熟,吃起来很涩——不过到底是果子的涩,还是眼泪的涩,苏庭希分辨不出来。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此刻,他又如从前那般,什么都没了。
“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了。”苏庭希自顾自说道。
庄蓉自始至终都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像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般,笑着提议:“天冷了,好想喝点酒暖暖身子,前面就有间酒肆,你跟我一起吧!”
不是询问,而是直接牵着对方,往前走去。
“你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多可怜,你就当陪我嘛!”
“你放心,据说这梨子是解酒的,今日我不会再用针扎你了!”
——
另一边,元韶却独自坐在屋里,面前摆着一串破损的糖葫芦。原本晶莹剔透的红果子,被碰掉地上,糖衣摔了个粉碎,已经不能吃了。
小徒弟的确没拒绝自己,她只是跑了。
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她看着破碎的糖渣出神,自己真的,很令人讨厌啊。只是说喜欢人家,就把人给吓走了。
此时,藏在角落的张伟和李涛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主人,你们不是获胜了吗?你怎么不高兴?”俩老鼠坐在元韶面前的桌子上,没看到池锦念,它俩也摸不到头脑。
“我主人呢?”李涛问:“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块吗?”
见元韶表情阴了几分,李涛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赶紧转移话题:“哎呀,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哈!”
“闭嘴!”张伟用爪子杵了它一下:“好什么好!你没看见外面下雪了吗!”
李涛正尴尬地揪着自己的尾巴,倒是元韶突然砰地一声站起身,一声不发,转身便下了楼。
屋里的张伟狠狠地敲了一下李涛的脑袋:“你看,你给我主人气走了吧!”
另一边,街道某个角落,池锦念蹲在暗处,睫毛上已经隐隐结了一层霜。凌安城终日积雪,她虽然穿着一件红色小袄,双腿仍然冻得微微发木。
她的记忆有些混沌,似乎,元韶说喜欢她,而且不是师父对徒弟的喜欢。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记不清了。
可元韶怎么会喜欢她,元韶应该喜欢苏庭希的。
不该是这样。可一旦回想起元韶抱着她表白的情景。元韶声音低沉,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廓,感觉即虚幻又真实。
池锦念没有被表白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雪地里站了将近一刻钟。
池锦念烦躁地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
倏地,脖颈上,雪花落下的触感少了许多。她看见熟悉的衣角出现在自己面前。
元韶手撑着纸伞,替她遮住了头顶的雪花。
她也随自己一并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拂去头发上的积雪。转而握住了自己的手。
感受到池锦念手上冰冷的温度后,对方眉头微蹙,似是在指责:“手冷得跟冰块似的,明明怕冷,还在外面挨冻。”
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搭在池锦念的肩膀上。雪白的衣袍缀着一圈兔毛,上面还带着元韶身上的薄荷香,以及对方身体的温度。
“走吧,回去了。”元韶想牵着池锦念往回走,奈何对方却一动不动。
元韶回眸看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池锦念还是低着头小声咕哝一句:“我、我冻麻了。”
元韶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把伞塞进池锦念手里:“拿着。”接着便转身在对方身前蹲了下去。
池锦念还愣在原处,元韶就催促道:“上来。”
“?”这是要……
“我背你。”元韶说。
“不、不用……”不等池锦念开口拒绝,元韶就强硬地将对方的胳膊按倒自己肩膀上,随即将人背了起来。
池锦念想挣扎,被元韶制止住:“别乱动。”
突然的呵斥,果然让池锦念老实起来。良久,她才小声问了句:“师尊,我重吗?”
“不重。”走了两步,元韶突然补了句:“你多重我都背得动。”
池锦念抿了抿唇,没说话。
“把伞撑好。雪花吹进头发,会伤风的。”元韶嘱咐她,就背着她往前走。
雪地里,元韶的外袍搭在池锦念的肩膀上,双臂环着自她的双腿,元韶的手臂很细,但却格外有力。
池锦念趴在元韶的背上,闻着她身上的薄荷香,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就是觉得莫名地很安心。
一回客栈,掌柜的就迎了过来,说是元韶安排他准备热水和棉巾,都已经送到屋里了。
元韶回了句多谢,也不顾掌柜的吃惊的眼光,就一路把池锦念背上了楼。
进了屋,她把池锦念带到屏风前,才将人放下。
“李涛和张伟已经被我打发到隔壁去了,你在外面淋了雪,在这好好洗个热水澡吧。我也在隔壁,有事就叫我,我听得见。”说完,元韶就一个人,转身出了门。
第一波试炼过后,这客栈空了大半,想来是元韶又在隔壁开了一间房。
对于池锦念跑出来一事,元韶只字未提,也没说生气,也没有质问,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池锦念看看浴桶里的热水,又看看元韶为她准备的换洗的衣服,池锦念一时间心里有几分内疚。
她那样好,即便是自己不能回应她同样的感情,她也不该被这样对待,池锦念想。
于是,在她沐浴后,主动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师尊。”
元韶回眸,看见池锦念手里握着一方棉巾。
“你能,帮我擦一下头发吗?”池锦念低着头问。
元韶自然是答应的。她来到池锦念屋里,池锦念坐在床榻上,她则是立在人家身后,指间微微使用法术,一点一点将池锦念的头发给烘干。
其实,元韶可以直接捏个诀,将对方发丝上的水汽全部带走。可她没有,而是隔着棉巾,轻轻擦拭,来回揉搓。
良久,发丝里的湿气被彻底带走,柔顺的发丝垂于肩上,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今天累坏了吧。”元韶主动开口,她让池锦念躺好,又贴心地为其掖好被角,替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睡吧。我出去了。”
元韶,也再没有留下的托词,她讪讪地将用过的棉巾扔在桌上,替池锦念熄了灯,终于阖上了房门。
池锦念听着隔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独自看着床顶的帐子出神。
元韶,对不起。你的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勇气问你。
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就都当没有发生过吧。
似乎真的累坏了,池锦念很快就睡了过去。梦中,她远远地看见一个雪白的背影,这般熟悉。
“师尊!”她高声呐喊,可那人却没有等她的意思,还一直朝前走。
池锦念跑着追了过去。可谁知刚到对方身后,她竟突然回头,一把九阳剑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谁是你师尊!”
池锦念看对方熟悉的脸,眼神却是她前所未见的冰冷:“师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阿念。”
对方没答,而是冷冷地看着她。
接着,还是熟悉的一幕,对方一剑刺进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痛疼贯穿整个身体,池锦念倒了下去,恍惚间被人唤醒。
“阿念?醒醒!”
泪水模糊了眼睛,待视线聚焦后,池锦念才看清来人。与梦中的人不同,眼前的元韶看着自己,眉目间满是担忧,池锦念随即直接扑进对方怀里。
“师尊!”池锦念的眼泪再也遏制不住,从眼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元韶还穿着之前的衣服,似乎一直没睡,池锦念的眼泪刚好打湿了对方胸口的衣襟。
元韶轻柔着她的发丝,安慰道:“又做噩梦了?”
池锦念在对方怀里哭了一会,才抬头:“师尊,我又梦见,有人一剑刺穿我胸口了。”
元韶抬手,指腹替池锦念擦掉脸上的泪痕:“你别怕,梦都是反的,师父会保护你。”
她一直都知道,小徒弟容易做噩梦,不过对方已经很久都没再有过了,她自以为小徒弟已经康复了,没成想……都怪她。
非得端什么师父的架子,她就应该老老实实陪在小徒弟身旁,这样,阿念也不会凭白挨这么一遭。
正当她思考该如何留下时,池锦念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角:“师尊,你能留下陪我吗?”
——
元韶躺下时,发现池锦念刚刚睡得床铺冰冰凉凉的,一点热气都没有。她想说小徒弟,白天挨了冻,洗了热水澡都缓不过来。可转念一想,自己才是让她挨冻的罪魁祸首,这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生生咽下,独自施术法,给床铺烘热。
池锦念回到被褥里,只觉得暖融融的。她知道是因为元韶来了,所以便乖乖地躺了下去。
她背对着元韶,缩成一小团。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转了过来。
她低着头,脸搭在元韶的肩膀上,良久,才开口:“师尊,今天,对不起。”
元韶没答,继续静静地平躺在床上,替对方温暖床铺。
见元韶没有转过来,池锦念还不那么紧张,继续说道:“师尊,我不是故意要跑出去的。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害怕,我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元韶只听见池锦念说,并非想跑出去,就瞬间喜上眉梢。太好了,小徒弟说,其实她不想跑的,她后悔了!这是不是代表,她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呢?
见池锦念迟疑,元韶觉得,没必要非让人家找个理由出来安慰自己。小徒弟做什么都好,自己都能接受。而现在,她只要知道,对方对于跑出去这事后悔了,就够了。
于是,元韶打断了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池锦念愣愣抬头:“不必……放在心上吗?”
你喜欢我,不必放在心上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
池锦念没有说下去,而是独自转过了脸,缩回了她的床角。
元韶见池锦念像是躲回壳子里的蜗牛,索性便跟了过去,长臂一伸,从背后将人捞回自己身边,揽在怀里。
“我是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不是要做什么,更不是要逼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元韶,喜欢你,池锦念,而已。”
元韶的手伸到池锦念身前,手掌包裹住对方的柔荑:“雪地里冻时间长了吧,还没缓过来呢,真不让人放心。”
“对不起。”池锦念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含在嗓子里。
元韶突然清了清嗓子:“一晚上都说了两遍对不起了,看来你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
揽在池锦念腰间的手突然紧了几分,元韶低声问道:“那下次还乱跑吗?”
池锦念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真乖。”元韶笑了一下,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对方肩膀上。
不带任何,只是安慰。
可她并不满足于这一下,俯在对方耳畔:“既然做错了,那就该惩罚。”
“你要罚我吗?”池锦念回头看她,不是才说喜欢我吗,怎么还没过去几分钟,就要罚我了。
她扁着嘴,有几分不服:“那师尊说吧,想罚我抄书,还是罚站?”
抄书?罚站?太便宜她了,没什么意思。
元韶咳了两声:“你说得都太轻了,既然罚一回,那就该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你!”池锦念气得把脸瞥向一旁,果然,刚刚还哄着自己呢,这就不是小宝贝了。
元韶见小徒气得两腮鼓鼓,不由得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接着扳过对方的脸:“那就,罚你回忆一遍阵法里的事吧。”
话音一落,滚烫的唇就压了下来,夺走了池锦念的呼吸。
她惊得瞪大了双眼,甚至忘了回应——可能,她原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元韶很轻易地撬开她的齿关,入侵她的领地,并伸手掩盖住池锦念的眼睛。
“阿念,闭眼。”
池锦念已经懵在那,下意识按照元韶的话阖上了眼眸。
黑暗中,池锦念觉察到,这次元韶并不满足于领地的入侵。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唇逐渐向下,流连于脖颈处。对方丝毫不急,像是慢慢品尝一道菜肴一般,一寸寸,一点点的细细品尝,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接着,柔软的寝衣,衣领被扯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元韶逐渐靠近池锦念的锁骨,突然用力,在上面留下一个印记。
池锦念的皮肤本就娇嫩,平时捏得狠了都会留下一个指痕,今日这一遭,更是留下了一颗鲜红的草莓。
池锦念眼泪婆娑地看着元韶,但元韶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甚至在那草莓之上又轻轻吻了一下。
似乎打上她的印记,日后池锦念就是她的人了。没人再能夺走。
很快,第二轮攻势再次袭来,不过元韶最终并没有迈出那一步。
首先,小徒弟怕疼,所以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她不会贸然进行这一步。
其次,她还未结成内丹,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强,不能够给对方最好的保护。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觉得小徒弟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今日所得已经够她回味许久。若是太快,只怕又要给人吓跑了。
池锦念只觉得头脑晕晕的,差点没喘过来气。元韶看着她愣愣地样子,最后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安慰道:“睡吧,这次不闹你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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