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米辂恨恨地看向何意, 很有咬牙切齿的劲头,只是今天他愤恨之余又多了些得意和底气。

罗以诚推门下车,对米辂笑了下:“这意思是不用上去了?成, 我这就叫人搬两把椅子过来, 你在这把事儿给解决了。”

米辂尴尬地愣住,幸好旁边又来车, 他毫不掩饰地冲何意轻嗤一声, 撇撇嘴走开了。

何意静静地看他走远,仿佛事不关己。

罗以诚只当他动心忍性, 涵养更高,因此心里愈发赞赏。

他招呼何意一起走, 嘴上却道:“你们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你知道你吃亏在哪儿吗?”

何意心里有事,嘴上应付道:“在哪儿?”

“太文静, 太讲道理,太端读书人的架子。”罗以诚笑笑,前面早已有人给他按下电梯,他走进去,懒散地一站,“有句话叫秀才谋反,三年不成。你就是米家那个要造反的秀才,只要放不下知识分子的清高劲儿, 你就只能一再吃亏。”

“……”

“跟不讲理的人不能讲道理。”罗以诚又道,“有些事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也可以替你做。你今晚再好好琢磨琢磨。”

他说话时, 也带着一点必得的底气。似乎从来没考虑过何意已有其他男友的事情。

何意没作声, 等到了二楼,罗以诚跟来客寒暄,他则转身直奔了洗手间。

周围无人,何意进入隔间反锁,将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后台上,录音功能仍在继续。何意懊恼地将这段录音删掉,心里对米辂愈发恼火。

如果不是米辂突然出现,自己或许能从罗以诚嘴里套出一点儿证据,将来给几个医生讨回公道。

虽然那样的话,他必然会遭到罗家报复。

想到这,何意又琢磨起罗以诚刚刚的比喻——米家要造反的秀才。

他刚才心里有事,对这番评价不以为然,这会儿静下来一琢磨,不由失笑——罗以诚还真说对了,自己从开始计划到现在,的确是三年未成。

不管之前是因自己优柔寡断还是欠缺运气,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犹豫再耽搁了。

想到这,心里似乎又松松卸下一口气,甚至对于一会儿应付敌意慢慢的米辂,都感到了几分轻松。

他知道米辂在意贺晏臻,假如这次能让米辂彻底放心,再也别去骚扰自己,他愿意做个宽容的前任,随便米辂放什么难听的屁话。

何意洗手,又对着镜子做了两个夸张的表情放松面部肌肉。

身后有人轻咳,何意从镜子里扫了眼,见对方面生,于是微笑着点点头,随后擦干手出去了。

二楼大厅里,已经热热闹闹地聚了不少人。

何意刚刚有些紧张,此时仔细打量,才发现电梯正对的是一处玻璃穹顶的接待厅,小厅左侧有几槽绷着细纱的槅扇挡着,似乎有人刚刚进去,因而有一扇半开着,露出里面的数从翠竹、假山流水,甚至能隐约闻到那边飘出的淡淡香气。

何意没想到外表不起眼的酒楼内里会大有乾坤,多看了两眼,就听身后有人道:“你是第一次上来吧?”

何意转身,见王越笑嘻嘻地跟朋友过来,也笑了下跟他打招呼。

王越示意朋友先走,自己倒是在何意身边站住,小声道:“那边是贵宾休息室。别看它瞧着不起眼,里面好东西多着呢。”

说完带着何意往右边走去。右边就是热闹的宴会厅了,布置更为西化,但宴客的地方四四方方,四角又各有小休息室,俨然仍是中式制式。

何意摇头直笑:“这看着还不起眼?我刚刚看里面有竹子,还养着莲花,造了木桥,看着跟空中花园似的。”

“空中花园?”王越却笑道,“你要是进去一次就知道了,前面这点真不是事儿,人家里面有个楼中楼,以前外号叫’迷楼’,大佬金屋藏娇用的。其实这里二楼才算一楼,要不然空中楼阁什么的不好听,你看这边的宴会厅,四四方方的,也是寓意四平八稳。”

王越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显然知道不少故事。

何意却忍不住想,迷楼不是隋炀帝建的那个吗?千门万户,回环四合,所以误入之中的人终日不得出。这小小鱼公馆里竟然有这设计?正暗自琢磨,就听王越疑惑:“哎,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何意微怔,反而问他:“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王越迟疑道:“这楼,这整个公馆,就是张老先生设计的。”

何意微怔,随后便反应过来是张君的爷爷。

“我跟师兄很少聊这些。”何意猜着王越可能也知道了自己跟张君的“关系”,笑了笑道,“老爷子作品倒是不少。”

怪不得张君从小认识那么多名流大家,看来艺术家能俗善雅,精通人情。

宴会厅里已经布置了许多展台,何意走近去看,发现分为甜品区和杂货区,而每一处展示台旁都有捐款箱。何意不解其意,见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坐着。没多会儿,罗以诚便从左侧贵宾区一路笑着走出来,风光满面地进入大厅之中。

他身边是两个同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模样不错,但面容气质跟其他人略有不同,看起来更成熟,也更油滑一些。

再稍后一些的,是西装革履的贺晏臻,他神色匆忙,右手抄在裤兜里,左手捏了捏鼻梁,眉宇间难掩疲倦,似乎是刚忙完什么要事匆匆赶了过来。然而正因这丝倦意,使得他竟比其他人看着成熟许多。

宴会厅中皆是年轻男女,穿衬衫着西装的男子也有几个,却个个不如他好看。

消失了半天的米辂此时紧紧跟在他身边,脸上的骄傲神色也格外扎眼。

何意看了那俩人一眼,正打算转回头,就觉贺晏臻身上有东西细细一闪。

他定神去看,等认出贺晏臻领带上别着的银色领带夹后,不由脸色变了变。

那个领带夹,是他当初住进贺家时,狠狠心从名牌店买来送贺爸爸的。当时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家添麻烦,又觉得寄人篱下难免气短,因此竭力补偿贺家。但那些礼物花了他太多钱,都是他平时做兼职一分一分地攒出来的,因而东西送出后,何意就忍不住暗暗留意,看别人会不会用起来。

让他失落的是,除了做饭的阿姨欢欣鼓舞地戴上了新头盔外,梁老师和贺爸爸都没有用他送的东西。

何意为此难过了很久。

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过于敏感,似乎身上的每根毛细血管都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但他控制不住,这是他从小进化出来的自我保护手段,唯有感知到别人喜怒,才会尽量避免自己让人讨厌。

然而此时,让他默默失望,以为被人嫌弃的领带夹竟然出现在了贺晏臻的身上。

何意早已留意到贺晏臻的手腕上露出的名表,跟这只表,甚至跟贺晏臻的这身定做的衣服比,那个领带夹显得有些廉价了。

一如他自己当初,即便付出所有,也廉价,又不合时宜。

贺晏臻几乎跟米辂同时看了过来,何意发觉自己可能盯得有点久,随后又想,看就看吧,反正今晚就是他们三个最后的见面。

这几人刚刚进来,一旁便走出来两位主持人。

何意听了两句,渐渐明白过来,原来罗以诚今晚办的是慈善派对,除了现场的慈善义卖外,晚一些还会举行小型拍卖,之后便是晚宴和节目表演。

何意既没钱也没东西,并不打算久待,于是从义卖区买了几样小玩意儿,少捐了一点,之后便等着他们走完过场。等了会儿,米辂先脱离众人进入一边的小休息室,何意打算速战速决,于是也跟了过去。

小休息室里放着几样设备,米辂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不由厌恶道:“你想干什么?”

何意几乎气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外面有人朝这边看了眼,何意察觉到别人的注视,干脆走进来,将房门关上。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亮光从窗户透进来,足以照清彼此的表情。

米辂的神色有些奇怪,何意正要提醒他把贺晏臻叫进来一块说清楚,就听米辂问:“何意,你小时候是不是没人接你回家?我记得那时候经常天都黑透了,你们老师还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去接你。爸爸一次都没去过,实际上他就在我家呢,他故意不去的,就盼着你最好走丢或者被人给拐走。你说你是命好还是命衰,如果真被拐走了,就是去山沟沟里也比没有爹妈要强吧?”

何意皱眉:“你想说什么?”

米辂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讨厌你?”

何意愣了愣,随后抿着嘴没作声。

他没想到米辂会突然提这个。而这的确是他介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会让父亲如此厌恶。甚至他一度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还为此早早就有了寄人篱下的自觉。

后来何妈妈告诉他米忠军是他亲爹,何意终于得到解脱,之后却愈发困惑。

再后来,他并只能理解为是天生不和。

米辂见他沉默,不由撇了下嘴:“看来你还是不知道,你妈把你保护得真好。”

“你没有资格提她!”何意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米辂母子俩提到自己妈妈,几乎怒道,“是你妈逼死了她!”

“你还赖我妈头上啊?明明是你自己。”米辂“哈”了一声,冷笑道,“看来你真是不知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妈过得苦纯粹是因为你,她就是被你拖累的。”

“……”

“你出生那天,爸就在医院里出了医疗事故。他后来去找大师算,大师告诉他,长子是化骨龙,次子是麒麟命。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八字不好,会妨碍父母,以后搞不好给家门惹祸。别说爸,就是爷爷奶奶也讨厌你,要把你送走。你妈死活不让,爸根本不愿回你们家,就是因为有你!”

何意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能感觉到,米辂没有撒谎。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何意想到了何妈妈在家一直任劳任怨,仿佛低人一等。想到爷爷奶奶对自己从来没有过好脸,想到米忠军每次由衷的厌恶,以及许多次觉得委屈,跟妈妈哭诉时,妈妈只让他要乖要懂事,别惹长辈烦。

原来,原来别人的厌恶不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而是因为自己的出生时辰,生来有罪?

何其荒唐!

何意呆站着,大脑纷纷杂杂闪过许多念头,却又不甚清晰。

米辂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一声轻一声重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

“本来我差点被流掉的,就因为麒麟命的批语,所以我活得好好的。你是不是以为爸爸有了小三还会有小四,我以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那你可以死心了。”

米辂得意道,“因为我的八字旺他,所以他在外面再怎么玩,儿子只会有我一个。你之前还跑我们家做什么孝子贤孙,跟着爸爸出去喝酒应酬,笑死了,他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你。贺晏臻看过他的遗嘱,里面没有一分钱是给你的,包括你跟你妈住的老房子。哦对了,今晚拍卖,我带的钱就是卖你们房子的钱。”

何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米辂说要让他死个痛快,这个真相对他来说的确是残酷又血腥。他那个始终治愈不了的黑暗童年,错位的和丢失的亲情,原来都是因为一个出生日期。

何意越想越觉得荒唐,他几乎想要大笑。但他却又笑不出来,表情反而充满了疲惫。

“还有吗?”何意道,“我对米忠军的事情不感兴趣,你就为了说这个?”

“我是为了警告你,有点自知之明。”米辂见他神色沉重,愈发痛快,接着道,“你以后少来我们圈里晃悠,知道吗?”

何意突然一笑:“圈?不如这样,你把你要圈的地方撒泡尿划个地盘出来,我以后肯定绕道走。”

“你……”

“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何意看他,“你有事说事,没事我可就说了。”

米辂想直接说贺晏臻的事情,但又不甘心,犹豫了一下,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按在旁边的设备上,“何意,之前我没拆穿你是给你留脸。你天天炫耀张君是你男朋友是吧?笑死,张君这样的人能看上你?他堂弟这会儿就在外面呢,人家亲口说的,张君跟女朋友都私下订婚了,就等博士毕业后团聚呢,你算哪棵葱?”

何意眼皮一跳。

“你自己亲口跟王越说的,你接近贺晏臻就是为了利用他,既能讨好我爸爸以后好分点财产,还能故意给我使绊子。现在你又傍上张君,可惜人家是个直的。你今晚真好意思来,笑死,你在这个圈里的名声都臭了,谁都知道你又拜金又虚伪。”

“是吗?”何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既然这样,你就更不用跟踪我了吧?”

米辂的笑容一顿,随后轻嗤一声:“我是防备你还有骚操作。”

何意看着他,点了点头:“你怎么想的我不管。我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你找人跟踪我的事情,我已经报警了。虽然单纯的跟踪行为算不上违法,但我以后只要磕着碰着,又或者丢了东西,你和你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他说完,见米辂神色没什么变化,又接着到,“如果你把我惹烦了,我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天天跟在你后面,去你公司堵你,去你家蹲你。你以后跟贺晏臻约会,我肯定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怎么骚扰我,我就怎么骚扰你们。不想我好过是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陪你折腾。”

“你以为我怕你!”米辂脸色变了变。

“你当然不怕我,你只是怕贺晏臻,怕他被我勾引走。”何意知道米辂的死穴,温和道,“米辂,别以为我干不出这种事来。你要再去骚扰我就试试。我能把他勾引走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信不信?”

米辂恶狠狠地盯着他,何意正要再说什么,就见休息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罗以诚脸色十分难看,低声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何意觉得奇怪,然而下一秒,大厅之中嗡嗡响起一阵被扩大的质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厅堂里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何意突然明白过来,霍然看向休息室内的设备。与此同时,罗以诚大步走进去,在一台机器上推了两个按钮上去。

他操作完,看向休息室外。

贺晏臻跟先前的两个年轻人正一起朝这边走过来,他脸色的倦色更重,眉间蹙起一个小疙瘩。

何意尚未反应过来,米辂已经飞奔出去,立刻抓住了贺晏臻的胳膊,又跟另两个人打招呼:“张哥,梁哥。”随后转过脸,朝何意露出一点恶作剧的微笑。

何意深吸一口气,低声问罗以诚:“大家听到多少?”

“该听的都听到了。你跟张君是假男友那。”罗以诚道,“我在楼上待客,越听越不对劲。你俩来设备间干什么?”

他说完不等何意回答,已经走了出去,跟迎面过来的两个年轻人打招呼。

何意看罗以诚的态度,便知道那俩人有些来历。再看姓张的眉眼间跟张君有些像,不难猜到这就是爆出真相的张君的堂弟。所以在自己来之前,大家早都知道了。

看客们纷纷朝这边看着。

何意仍在休息室里站着,两步之外,是被灯光切割出一条浅浅的明暗分界线。明明抬脚便能迈过去,他却很难聚起那点力气。

米辂终于在何意脸上看到了那种屈辱悲哀的神色,他今晚斥巨资支持罗以诚的慈善会,已经笃定了罗以诚不会跟自己计较。

如今计划达成,所有人都知道了何意的丑恶面目,且是何意自己亲口承认的,米辂便有了痛打落水狗的舒坦感。

贺晏臻刚刚和梁家表哥以及张君的堂弟在一起,在这么多人面前,亲耳听到了何意承认利用自己,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不会忍下去的。

想到这,米辂立刻道:“何意,你刚刚说什么?现在大家都在,贺晏臻也在,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次吗?”

何意沉默。

罗以诚见状,啧道:“说什么,一会儿跟我上去说。拍卖会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

“不行!让他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米辂喊,“何意,你还要耽误大家多少时间?”

两下僵持,厅堂中寂静无声。

何意像是被堵在别人洞穴里的困兽。他在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抬腿,朝外走了一步。再抬腿时,他听到了贺晏臻出声。

“差不多得了。”

那声音散漫暗哑,也带着一点倦意。

何意听到他最后似乎叹了口气。

那一声,让何意闭上了眼,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刚刚对米辂说,我能勾引你一次,就能勾引第二次。”何意只觉自己几乎已经麻木,血液倒流,不如自暴自弃算了。他睁开眼看着地面,脑袋空空,“能吗?”

刚刚的那些话,不仅让自己形象全无,还让贺晏臻成了一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以后多半会被圈子里的人笑话。

这种时候,自己说出这种话,等于是自取其辱。

何意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他使劲咬住,打算离开。然而就在他抬脚的一瞬,另一只脚却率先踩在了明暗地分界线上。

贺晏臻伸手,在何意反应过来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乐意之至。”

“……”

何意猛地愣住,一瞬间竟没明白其中的意思。而周围看客们的表情比他还震惊。

罗以诚见状眼神一紧,径直看向贺晏臻:“贺老弟,这是几个意思?”

贺晏臻将何意拉出来,侧身挡在了身后,对罗以诚淡淡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愿意回头,我当然求之不得。”

“不可能!”米辂脸色的血色层层褪去,他几乎尖叫,“你有没有听到他说的!他只是利用你!”

贺晏臻冲梁家表弟低声说了句话,又被米辂打断:“贺晏臻,你到底是要帮谁!”

贺晏臻皱眉,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公私分明,米辂,我也没卖身给你家。”

何意回过神来,见着满场看戏的人,却又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这次的场景跟他们定情的那次太像了,可明明一切都不一样了。而他刚刚也没想着贺晏臻会答应。

“今晚的两样东西,麻烦改成是我和何意共同捐赠。我累了,先带他回去休息。”贺晏臻察觉到他的别扭,冲大家点点头,随后揽着何意径直乘梯,下楼。

直到出了会馆,何意神思清明过来,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办了件蠢事。

贺晏臻看他不走,略显疑惑地回过了头。

“我后悔了。”何意道,“我刚刚只是在跟米辂斗气,我……”

“你可以开车,送我回去吗?”贺晏臻按了按眉心,低声道,“何意,我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何意被吓住。

“我先回去睡一觉。”贺晏臻说,“如果一觉醒来,我还没猝死的话,我们再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