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贺晏臻在爽约后, 内心愧疚不已,接连几天都频繁跟何意通着电话。他知道何意他们现在的时间比较宽松,于是给何意转了钱, 让他五一过来, 俩人见面。

何意没收钱,他在假期开始后考虑两天, 然后买了两张动车票。

从S市到北城, 何意在动车上度过了漫长的八个小时。俩人最终在学校外面的酒店里度过了一天,隔天一早, 何意便踏上了回程。

贺晏臻对此很不高兴,他给何意买了机票, 希望何意能多陪陪自己。然而何意却道,他害怕飞机出事故,如非必要, 他不想坐飞机。

贺晏臻只得作罢,并扼杀了以后自己出车马费,让何意过来见面的想法。他算着时间,距离学期结束只有两个月了,他们只要再忍忍就行。

两个月后,何意结束了自己的大三时光。

他们这学期的最后是在几个科室轮转,儿科是大家最头疼的去处。何意的大三生活便结束在孩子们的鬼哭狼嚎中。

每次看着哭闹不休的孩子们,何意都忍不住回想, 为什么自己小时候会那么安静?是自己记错了吗?

他知道记忆会被时间美化,就像他跟贺晏臻之间的点滴相处,甜蜜的部分总会被放大着色, 仿佛他们的爱情炽烈, 不能没有彼此。

但实际上, 当何意开始把“贺晏臻并没有非自己不可”当做前提时,他又会清楚地意识到,他跟贺晏臻之间的激情减退,是从去年开始的。

去年九月份,带着最后不安奔赴S市的贺晏臻,得知了何意最后的秘密。从此何意完全属于了他,而他也开始将何意放在后面,放在国护队的训练后面,放在米辂和聚会的后面。

何意缺失的,不只是这句“生日快乐”,在更早的时候,他也不曾收到过“元旦快乐”和“圣诞节快乐”。

今年换成他去北城,算是还了贺晏臻的千里奔赴。

这样将来俩人分手时,自己不会有所亏欠。

何意平静地等来了暑假,他带着行李回到了老家,打算重新整理一下自己。想想假如终有一天没有贺晏臻,自己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但当他到带着行李到家后,见到的却是满楼道的装修贴纸,和脏兮兮贴着装修告示的入户大门。

那处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有着他和妈妈共同记忆的家,在三月份便被米忠军卖了出去、如今新房主正砸掉原来的墙壁重新布局。

何意在这个家里存放了十几年的奖状和书本,贺晏臻那年寒假买来的冰箱,也全部没有了。

何意在小区的石凳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卷着铺盖回到了北城。

分校区里人烟稀少,他不由庆幸自己还有宿舍能住。

何意每天在宿舍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一天似乎眨眨眼就没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找个兼职,但又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宁愿在床上躺着。

贺晏臻知道他回到老家后,仍是在忙碌之余偶尔发信息或打电话。何意每次都安静听着,只是很少提到自己。

“你在干什么呢?”有一次,贺晏臻觉得何意似乎话太少了,于是道,“这几次都是我自己说话,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跟我讲?”

“我喜欢听你说话。”何意道,“最近比较累。不太想说。”

贺晏臻疑惑:“你又在家里开班了吗?”

何意躺在宿舍床上,恹恹地“嗯”了一声。

暑夜闷热,宿舍里没有空调,何意热得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连喘气都犯懒。

贺晏臻听出他的疲惫,安慰道:“太累的话就别做了。我大四一毕业就可以去律所工作。到时候工资养你足够了。你别为了一点补课费累坏身体。要不你回北城?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不用你养,我自己有钱。”何意笑了下,“你刚刚还没说完,那个学长怎么样了?”

贺晏臻顿了顿,他刚刚跟何意说起了一位在秋季学期进入上海国际经济贸易仲裁中心实习的学长。

上海国际仲裁中心的实习一般只开放给国内知名院校的研究生,这位学长运气好,因法学竞赛表现突出,又有老师推荐,于是以本科生身份获得了秋季学期的实习机会。

“贸仲杯”比赛的报名选拔也是九月份,有校队的人劝贺晏臻放弃国际赛事转而打国内赛,并以学长的经历来说服他。

然而贺晏臻做事却极少听别人的意见,他特别自我,目的性又强,于是那位同学道:“我只是认为这个安排更适合你,你作为新手一上来就攻略地狱模式,对你对团队都不好。你不信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最信任的人,看他会给你什么意见?”

贺晏臻今天便将同学的话转述了一遍,问何意的想法。

何意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他:“如果我给出的意见,跟你的选择相反,你会听我的吗?”

贺晏臻愣了下:“我会慎重考虑。”

“那其实还是你自己做决定。我说与不说,说什么,并不会改变你的结果。你在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确信了我一定会支持你的选择。”何意道,“问你个问题,你最信任的人真的是我吗?”

贺晏臻听着不对劲,皱眉问他:“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最信任的不是你是谁?”

“你爸爸妈妈抚养你长大,爱了你十几年。你的朋友、发小也跟你相识更久……”何意问,“为什么不是他们呢?”

贺晏臻:“……”

“算了,我就是随便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何意却接着道,“我支持你的决定,也希望你能成功,你值得最好的。”

贺晏臻感觉他不高兴,先道:“在恋人方面,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谢谢。”何意笑了下,“我累了,先去休息会儿。你加油,这样吧,晚安。”

这次通话让贺晏臻确信了何意对他有所不满。他反思了自己,这学期的确太忽略何意了,他甚至都没有去S市跟何意见过面。

一方面是因为忙,特别忙,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跟何意的感情已经稳定。除此之外今年何意跟王越的关系已经淡了,甄凯楠也出了国。何意身边的人越少,于贺晏臻而言安全性越高,他倾注的关注度自然也会少许多。

意识到这点后,贺晏臻开始试图补救,他几乎每天都会打两通电话,即便是忙得焦头烂额,也总能见缝插针地联系何意,问何意在做什么。

何意每次都会接听,却说不了两分钟就挂电话,内容也是差不多。

“在上课呢,晚点聊。”“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儿。”“我去点个外卖,回头再跟你谈。”

如此一周后,贺晏臻愈发不安,于是他跟队友请了一周的假,从北城买了车票,直奔了奉城想要给何意惊喜。

奉城的夏天稍微凉爽一些,贺晏臻出火车站后换了身衣服,然而当他打车到目的地,顺着记忆中的楼栋找到何意家后,看到的却是乱糟糟的装修现场。

“怎么又来一个?”新房主过来监工,被敲开门时以为是邻居嫌吵,等一听又是来找原主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房子早就卖给我们了,你们有事去找原来的房主!”

贺晏臻愣住,竟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谁卖的?”

新房主警惕地瞥他一眼,“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贺晏臻拉着箱子站在灰扑扑的楼道里,半晌之后才回神。

他在楼下抓住了何意对门的小孩。

那孩子对他还有印象,老老实实站着回答:“早就卖啦,植树节的时候他们就在装修了。”

贺晏臻:“……”

何意暑假说要回来时,给他发过动车票,所以何意是到了家门口之后,才发现家没了?

可他没有告诉自己……

“那个大哥哥……”贺晏臻的胸口发闷,他缓了缓,才继续问,“跟我一块的那个大哥哥,回来过没有?”

小孩见他脸色不好,吓得悄悄往后退,嘴上说:“就见过他一次,大晚上在这里睡觉,吓死人啦!”

说完见贺晏臻似乎走神,赶紧拔腿跑回家了。

何意这天一觉睡到早上九点,下楼去小吃部买了份煮方便面。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回来时,看到了上面七个未接来电。

贺晏臻打到第八个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何意的声音懒散又困惑:“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

“你在……”贺晏臻想问你在哪儿,但话出口的一瞬,他突然改问:“你在……忙吗?”

何意“嗯”了声:“刚给他们上课呢。你们今天怎么样?”

贺晏臻吸了一口气:“挺好的,今天没那么忙。”

何意笑笑:“那中午好好吃饭,适当休息一下。”

“何意,”贺晏臻打断他,“我想见你。”

他的语气强势坚定,然而拿着手机的胳膊却微微发颤。贺晏臻换了一只手,等着何意的回答。

电话里是一阵沉默,过了会儿,何意低声道,“新学期开学后,大家就能见面了。”

“……如果我现在就想见到你呢?我可以去找你吗?”

“没有必要。我在老家呢。”何意笑了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距离选拔赛只有一个月了,你准备了半年多,总不能功亏一篑,连参赛资格都拿不到。”

贺晏臻:“……”

“你的队友,老师都在等着你,你总要为他们负责。”何意说,“我要下楼去买点吃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备赛,加油。”

预报说下午有暴雨。何意懒得下楼去买东西,从柜子里翻出两块面包丢在桌上上,打算当午饭和晚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懒,宿舍里好几天没有收拾了,何意心里厌烦,却又总抬不起手去摸扫帚搞卫生,于是他在厌恶、焦虑和懒散的复杂情绪里,拖了个凳子放在阳台上,坐着等雨。

傍晚时分,狂风大作,黑云压城。

校区里为数不多的学生纷纷躲进了宿舍里。暴雨前的低气压让人胸闷,何意却格外享受这样的时刻,他甚至渴望气压再低一些。

身体的难受让他感觉格外痛快,这种自虐似的快感几乎令人上瘾。

他闭着眼沉浸在这样的憋闷里,直到天际一道亮闪,随后宿舍门被人砰砰敲响。

何意被吓得心脏狂跳,他睁开眼,望着在云层里流窜的闪电发了会儿怔,这才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贺晏臻。

风从阳台灌入宿舍,卷着桌上的书页翻滚起来。外面“咔啦”一声,惊雷落下,随后大雨倾盆而至。

何意在大雨落下的那会儿,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他拉开门,等贺晏臻进来后,又淡然地关上。一切都很突然,然而却又在预料之中。

贺晏臻走进宿舍,站在他的书桌前,沉默地望着他。

何意便靠在甄凯楠地桌子旁,跟他平静地对视:“你今天不用忙吗?”

“对不起,何意,我不是故意忽略你的。”贺晏臻疲惫又愧疚地解释,“这次比赛……”

“这比赛是国际法学界的奥林匹克竞赛,每年会有100多个国家的大学参赛,A大赛队每次都是中国区一等奖,但在国际赛上的最好名次是十年前。去年,A大赛队甚至排在了百名开外。所以你们压力很大,想要破除本校赛队的魔咒。”

何意道,“你们队员的备赛时间都在八个月以上,你的学长们有人为此耽误了法考和期末考试,你们在拿到参考资料后会直接用睡袋在教室休息,不,你们压根儿没有休息时间。你们很忙、很忙、很忙……”

何意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我都知道,我也理解。所以,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贺晏臻:“……”

贺晏臻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在回来的路上,贺晏臻有过懊悔,但也有点不快,何意不应该瞒着他,尤其是无家可归这种事情,他是他的男朋友,何意可以依靠他的。

“我只是忙,不是不在意你,你遇到事情应该跟我说,我有意愿也有责任为你分担,帮你解决问题。”贺晏臻顿了顿,皱眉说,“我希望你能依靠我。尤其在这样的时候。”

何意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要说的话太多太多,不等开口竟已经累了。

他叹了口气,转开脸,看着雨丝从阳台门飘进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学校的?”

贺晏臻缓了缓,道:“我去你家找你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何意点点头,意识到上午贺晏臻给他打电话时,应该是在他家。哦不,现在那是别人家了。

何意觉得此时的自己有点狼狈,但他心里清楚,贺晏臻跟他再怎么讨论商量,他们最终也还会是这样。

贺晏臻不可能放弃比赛半途而废,实际上,这个比赛虽然含金量很高,但贺晏臻即便不参加这个,他也一定会有其他的,更为重要的目标。

当初那个冲动、任性、热烈、偏执的男孩已经长大了,他不可能只囿于情爱。

反倒是何意自己,在别人大步往前走时,似乎提前进入了下坡路。

他们就像背道而驰的两条线,曾经有过交点,但终究会越走越远。

何意开始考虑史宁的建议,他希望在离开的时候,自己能体面一些。

“我们做爱吧。”何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主动走到贺晏臻身边,认真地请求道,“你可以对我凶一点吗?”

贺晏臻低头看他,诚恳道:“何意,我……”

“我以后会跟你说的。”何意笑着解他的扣子,低声问,“要来吗?”

——

一次争吵便这样消弭于无形。

贺晏臻也不知道他跟何意之间的问题有没有解决。他只能有意地纠正自己。不管再忙,都会隔三差五地来看何意。

暑期时,贺晏臻每次过来都会扛一桶纯净水放在一边,给何意的宿舍的打扫卫生,然后看何意的消耗情况,给他补充上牛奶和水果。

何意则变得格外腻歪他,他拉着贺晏臻在浴室里热吻,在纱帘后放纵,甚至提出想体验breath control——当初贺晏臻对何意生出绮念时,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这样控制何意。但他知道这种行为有点危险,贺晏臻从来没想过付诸行动。没想到何意竟会主动提出。

俩人的关系迅速进入到另一种更为紧密的状态。贺晏臻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何意对自己的依赖,他们在恋人身份之外似乎又多了一层纠缠。贺晏臻享受着,并尽量满足对方。

九月份,新学年开始。

贺晏臻成功通过了赛队的最终选拔,成为正式成员之一。

十月,国际赛事陆续发布赛题,公布第一批参考资料……A大赛队开始进入不眠不休带睡袋训练的阶段。

何意他们也开始了大四生活,到口院学习口腔专业课。

俩人仍旧保持着一周两次的约会频率。同地恋爱的好处显而易见,不必再承受相思之苦。而每当他们见面的时间超过一小时,何意都会将地点定在口院旁边的小宾馆里。

贺晏臻从来没在这种地方睡过觉,房间小的只能容下一张床。空气闷滞,卫生也不好。

他提出去酒店,何意却异常坚持,只肯窝在这几平米的房间里。

贺晏臻疲于应对课堂和训练,挤牙膏似的攒出时间跟他见面,这时便不想再跟何意有争吵,于是只得顺从下来。

他们在宾馆的房间里拥有彼此,事后,何意会拉着他去旁边的拉面馆里吃牛肉面。

十块钱一碗,难吃得要命,但何意似乎很喜欢,贺晏臻便也迁就着。

冬去春来,A大赛队在二月中旬,于国内选拔赛中一举夺冠。

贺晏臻的努力没有白费,三月,他们赛队跟中国区的另五支出线队伍一起赶赴华盛顿,参加国际决赛。

贺晏臻走得前一天晚上,何意破天荒地在五星级酒店定了一晚。

他亲自帮贺晏臻熨烫衬衫,将他的行李一件件整理好,核对好证件和材料,帮他装箱。

赛队的西装是统一定制的,何意看了又看,也放在防尘袋里,末了有些遗憾:“可惜不能看到你穿西装的样子。”

贺晏臻逗他:“你想看?我现在穿给你。”

“不要了。”何意认真道,“残缺美才会记一辈子。”

“怎么还残缺了?等我比完回来天天穿给你看。”贺晏臻抱着他倒在床上,低头亲他,“明天你是不是有课?别去送机了,好好休息。”

何意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你走的时候一定别喊我,我怕我舍不得。”

第二天一早,贺晏臻果然没有吵醒何意,自己背着包带着行李箱上了过来接他的校车。

但就在贺晏臻关门时,何意却自己睁开了眼。

他一宿没睡,在黑暗中将贺晏臻的轮廓默默地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双目赤红。何意快手快脚地穿上衣服,来不及洗漱,下楼,打车,去机场送行。

路上却遇到了堵车,等到机场时,何意跑着进入大厅,四下搜寻贺晏臻的身影。

老天待他不薄,何意最后在安检处的队伍里,看到了贺晏臻他们。何意躲在角落里,随着队伍的移动变换着自己的位置。等贺晏臻进入安检口,再也看不到时,他才站出来,冲那边挥了挥手,权做告别。

“怎么了?”队友看向频频回头的贺晏臻。

“没什么。”贺晏臻回过头,刚刚有一瞬间,他似乎从橱窗的玻璃中看到了何意的影子。但他离开的时候何意正在睡觉,应该不至于。

贺晏臻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大概是出现幻觉了。这次他们要在国外待两周左右,贺晏臻已经订好了回程的机票,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来得及给何意过生日。

——

何意在贺晏臻离开的第二天,便约见了林筱。

“你要出国啊?”林筱关切地看着他,“你身上钱够不够?姐姐这有,去年我提成拿了不少钱。”

何意被他财大气粗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只去几个月,到时候可以做兼职。”

“做什么兼职,给人刷盘子吗?”林筱却道,“出去一趟当然是好好提升自己。有那个时间多学点本事。你可得争气啊,我还等着你早点进口院好找你推销器材呢。到时候你给我开个后门。”

她开了个玩笑,想了想道,“你找我是有事吧?是米忠军的事?”

何意点了点头:“你之前说他靠山倒了一个,是哪个?”

寒假时,林筱告诉他米忠军的靠山倒了。何意想要见面细问,却怕贺晏臻发现他跟林筱仍有联系,于是一直忍着。

林筱道:“以前他不是被人举报过,上面有人来找他谈话吗?就那个。米忠军有本事,把那位发展成了情妇,所以这几年举报他的信最后都到了他自己手里。那些举报他的医生,有几个都很惨。”

米忠军为人阴狠,他借罗家的势力对举报他的医生施加打击报复。之后又觉得这样后患无穷,于是找到了高人指点,开始利用金融手段,借着影子公司层层套利,叫人抓不到把柄。

包庇他的那位后来调离了纪委之职,去年因为别的事情东窗事发,被立案调查了。

何意不由想起他之前写过的那封匿名举报信。幸好当时甄凯楠提醒他,让他打印之后发出去的。

“不过那人虽然落马了。但我听说米忠军没受什么牵连。”林筱叹了口气,神色委顿道,“这种情况,要么是落马的那个没交代清楚,要么就是米忠军有了新后台。如果是后者,你要是搞他的话就危险了。你可得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过了。”何意道,“我除了一条命也没别的,没什么好怕他的。”

“你男朋友同意?”

何意微怔,低头喝了口水:“还是聊米忠军吧,你有被报复的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林筱道:“我正联系着。现在还愿谈这个的……很少了。。”

“你把名单给我。你别参与了。”何意道,“我自己联系。”

林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问,“你哪天走?”

“后天。”

“是去哪里?”

何意笑了笑,这次没回答。

——

贺晏臻是在整理西装时,看到了行李箱底层,何意放进去的一个薄薄的密码本。上面贴着一张贴纸,写着在决赛结束后,何意会发给他密码。

国际赛的赛程十分紧张,贺晏臻虽然对密码本充满好奇,但也无暇他顾,他跟队员们面对的是来自国内两所高校以及哥大赛队、剑桥赛队和新国立赛队等高手的围攻。

A大团队丝毫不敢松懈,每一轮比赛之后,几人都要连夜进行总结复盘。

直到一切尘埃落地,A大拿下了历史以来的最好成绩——国际赛四强。

贺晏臻才迫不及待回到住处,郑重其事地把密码本拿了出来。

国内此时应该是凌晨,何意大约还没醒。

贺晏臻拿了本子看了看,开始自己猜测密码。他试了试何意的生日,自己的生日,然而这些都不对。最后,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何意第一次到家里,给自己做家教的日子。

“咔”的一声,密码锁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贺晏臻不由一笑,然而随后,他看到了一张薄薄的带有芳香气味的紫色信纸。

信纸上没有抬头和问候,只有字迹清晰的十几句话。

其中第一句是——“没想到这句话会由我来说。贺晏臻,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