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向廷甜请求毒药时,发生过这样一段对话。
廷甜:“……为什么?”
“因为那样不容易被发现?”硫克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回答。
女医生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她转身打开行李箱,将行李箱内侧的口袋“开膛破肚”, 还从里面丢出了一把不知道她怎么塞进去的巨大镰刀……就在硫克以为交谈失败要被灭口的时候,女医生拿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组看起来就非常专业的化学试剂, 从廷甜小心翼翼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组化学试剂有的不仅仅是专业性, 还有跟专业程度成正比的危险性。
[硫克:那是啥?]
[kp:过医学,困难成功让你知道那些名字, 极难成功告诉你具体效果。]
[硫克:……]
“我在中东地区混的时候, 被人绑架过, 他们要求我在敌人的水源中下毒,”廷甜边给自己套上橡胶手套,边说, “我拒绝的话立刻会被加特林打成筛子,这倒不是我的猜想,而是我亲眼见到跟我差不多的家伙摇头被打成到处流西瓜汁的筛子, 虽然也有可能是为了震慑我……总之,我做了。”
“出于报复心理, 我往他们敌人的水中加了颜色微妙但无毒的东西, 往绑架犯的用水里加了猛毒。”
硫克安静地听着玻璃碰撞声,看着那些溶液无规律地从一个瓶子转移到另一个瓶子。
“我没有待在那里到最后, 就结果而言,我只知道死了很多人,绑架犯跟他们的死对头都死了,不是一个两个, 也不是一百个两百个,但中东那种地方说实话死了多少人都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因此我逃了出来,接受了注定不归路的Offer……”
[kp:廷甜 毒药制作90(需求极难成功) 1D100=8 极难成功]
橙色溶液滴入粉色液体瓶子的瞬间,被净化成透明的晶体——再经过廷甜研磨后就是毫不起眼的透明粉末。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说这些也不想知道你要用毒药对付谁,更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或者劝说你,只是想告诉你,毒药是非常不可控的东西,尤其是使用极小剂量都会起效的类型就更需要慎重。”
说着这种话的女医师将药交到硫克手中。
“别让自己后悔。”
*
——怎么可能后悔呢?
Jokul在五条悟身上探查到了潜伏的毒药。
——五条悟的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宝贵到他再怎么珍惜地使用都不为过。
毒药的发作机制跟定时炸弹有异曲同工之妙,最迟24小时后会爆发,即使是五条悟也不可能轻易从那些毒素手中夺回自己的性命,长达20小时的潜伏期会将爆发的种子埋进五条悟身体的各个地方,确保爆发时一击毙命。
——但也仅此为止。
硫克对自己下的黑手没有一丝后悔。
谁让他有比刚刚认识的人重要一百万倍以上的塑料同伴要救呢。
“你已经确认过了吧,”硫克心情很好地注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方,他已经从Jokul的沉默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五条悟现在是中毒状态,我想,既然你能发现潜伏在人体内长达一生的异变,普通的毒素更没法逃过你的眼睛。”
太宰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发出来,像是声带被使用到了极限,又像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感情的东西在表达愤怒:“你……杀人……是坏人……”
“喂喂喂,你这就赖皮了啊Jokul小姐,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太伤人心了,”硫克叹息中的伤感似乎发自内心,“我可是为了Jokul你才对一直关照我的五条先生下手的,不说感激,至少别说我是坏人吧,而且,我也没有杀人,造谣的人可是坏孩子哦——五条悟现在可还活着呢。”
[kp:迪亚波罗如果有你这么会说话就不会被镇魂曲了。]
[硫克:对啊,谁有我一半的口才都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步。]
[kp:不,我的意思是他甚至活不到被镇魂曲就会先被亲卫队联手暗杀队给大卸八块。]
[硫克:……不至于吧?]
[kp:暗投 ??]
Jokul一字一句:“……你、在、诡辩……”
“声带是别人的东西你要珍惜点使用啊,Jokul小姐,”硫克说到这里打了个响指,“对了,不是有人在教你人类学吗,正好我是个民主又善良的成年人,那就请你自己选吧,你是想要活下去保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做一个好人,救下五条悟?”
“当然,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的,五条悟不是正常人,你也拿他没办法的吧,”这点从五条悟一直自信能够将自己跟学生从雪山上完整带下去就能推理出来,当然推理错了也没关系,硫克的重点是接下来的话,“即使真的按照你过家家的想法来,从五条悟手上偷来了古老者水晶又能怎样?”
“你确定他没有备用方案吗?甚至不用特意去想,我现在就有不需要古老者水晶也能定位的方案,你还是有点危机感吧,就算他这次失败了,只是三年五条悟就能抓住你的死穴,谁能保证下一个三年他找不到你第二个死穴?”
明明是处于弱势甚至是绝对的劣势,硫克的语气却充满自信。
这是不允许普通人插手的牌局,身为普通人,他手中理所当然一枚筹码都没有。
但也根本不需要什么筹码。
“请务必做出正确的选择,救世主大人。”硫克好整以暇地等待回应。
当然,无论是选哪个,他都可以完美脱罪,将Jokul推上杀人者主谋的位置。
——可别真以为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啊。
硫克难得感到一阵可惜,没能亲眼看到Jokul,想必非人生物纠结痛苦的表情也会相当扭曲搞笑,算了,姑且忍耐一下……
硫克,一种以看他人倒霉到面目全非为乐趣的扭曲生物。——by kp
[kp:暗投 ??]
[kp:暗投 ??]
——在犹豫吗?需要再推一把?
“别让你的姐姐失望,Jokul。”
[kp:暗投 ??]
*
距离现在大约一百年前。
Jokul还不是Jokul,祂在地球各地漂流,辗转各个有冲突、鲜血与混乱的地方依靠吞食人类尖锐的负面情感来维生,存在时间不可考。
有的地方崇拜祂,认为祂是神明,是代表斗争与勇气的神明。
有的地方厌恶祂,认为祂是灾祸,是带来战争与鲜血的灾祸。
祂对这些人的主观臆测一清二楚,却没多在意——就像人在食用鸡蛋的时候,也不会在意下蛋母鸡有什么感想。
原本能观测到祂的人就是极少数,但随着第一次世界战争结束,“鼓舞”仪式盛行,混乱的种子被肆意播下,能够观测到祂的存在的人数就日益增多。
对人类这个种群来讲也许是一件坏事,但祂的食粮增多了,对祂而言就是件好事。
那时的祂还很弱小,或许更久以前祂没有这么弱小,但当时的祂能做到的事情非常有限——食粮无法储存,饥饿如影随形,没有一具能够接触到现实的身体,祂无法更加有效地获取食粮——祂因此陷入了“糟糕—更糟糕”的循环当中。
祂需要一具身体——一具人类的身体。
不明所以,不知其然,祂只是本能地想到了。
世界上的流血冲突越多,祂的渴望就越迫切。
最终,祂在下一次饥饿前来到了一个平静的村落,与还没有诞生完整意识的胎儿融合,成为了张月还没出生的两个月大的妹妹。
这是个相当闭塞的小村落,被重重大山锁在中间,通往外界的路是一条黑暗狭窄的洞窟,出入口被繁盛的杂草掩盖,说是天然的“桃花源”也不为过。
祂待在女人的体内,听着自己的心动,等待着出生的那一天。
那时祂会拥有一次“成长”的机会,出生时世界流淌的负面情绪有多少,祂就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到时候,地球将会是祂的餐盘,人类会被保存下来源源不断地为祂生产食粮——也只能生产食粮。
祂很会忍耐,忍耐了无数的饥饿与寂寞,区区七个月只是盛宴前的洗手礼。
“妹妹,阿娘不能走路了,我来跟你讲外面的事,”稚嫩的小姑娘托着下巴,手轻轻按在女人凸起的腹部,“有很多串串花开了,等你出来了,姐姐带你去看……”
“阿娘不是说了不能出去吗?现在外面很乱,想当姐姐的话这几天就乖乖待在家里,起个好头。”
“……那我当妹妹好了!姐姐你快出生!快点!”
祂赞成外面的声音。
祂喜欢出生。
祂期待出生。
祂渴望出生。
有同样在对祂的诞生充满期待的存在,稍微驱散了些许长久以来困顿祂的寂寞。
到底等待了多久祂才有了基本的意识,又是经过了多久,祂产生了念头,在饥饿与寂寞中忍耐,直到现在——才有了真正与这个世界的事物存在于同一维度的机会。
祂会将这个星球智慧种群的吃到负面情绪无法继续产出的程度,然后启程前往下一个存在智慧生命的星球,诞下新的、更加强大、更加纯粹的“祂”。
出生不是新篇启航,而是终末演出的谢幕仪式。
——但祂没能顺利被产出。
即使特意选择了安全的地方、安全的母体,意外向来都不在乎那些外因,只会横冲直撞,将一切付之一炬。
“桃花源”被发现了,枝叶繁茂的森林区域在火焰中燃烧,人类皮脂被点燃的气味焦灼且自带反胃感。
邪/教徒发现了这块天然的人祀场,兴致勃勃地将整个地方的人点燃进行火祭。
母体即将在火焰中死去,带着还没出生的祂一起,逐渐死去的祂能感知到自己的一切在渐渐褪色。
这是祂最脆弱的时期,也是唯一的、即使是普通人类也能轻易杀死祂的时期。
母体正在死去,而祂为了求生,只好将长久以来的积累抛弃,包括精神记忆——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只要跟母体之间还有脐带连接着,祂的末路就是胎死腹中。
祂在火海中寻找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却只找到了一个被砍掉双腿跟一只手在血泊里苟延残喘的小女孩——那是张月,为了防止她逃跑,她与其他人一样被邪/教徒砍掉了双腿,为了保护不能动的母亲,她被多砍掉了一只手。
砍下她手脚的柴刀就在她手能够到的地方,只要张月剖开母体的肚子,祂就还能出生。
祂用最后的力量,向张月的大脑直接传达讯息。
——人、类、我们、做个、交易……你剖开她的肚子,剪断脐带,让我出生,我就让你实现一个愿望。
为了张月能够理解祂的话并且照办,祂吞食了张月感知到的痛苦。
……
女孩别无选择,她一点点地撑起自己身体,仅靠一只手在地面爬行,留下蜿蜒血路。
她亲手剖开自己母亲的肚子,切断了期待已久的妹妹与死去的母亲之间连接的脐带。
外面充斥着熟悉的人们的惨叫声,她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她的大脑一部分被奇怪的声音支配,唯一的手在莫名情绪的驱动下做着她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这既不是源自愤怒也不是绝望,而是疑问。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张月的血液被烤干,身体在火焰灼烧下噼啪作响,她感觉不到疼痛,却感到更加可怕。
已经退化成与正常人类婴儿无异的祂无法回答她。
母体死去,连带着祂对母体的记忆也全部死去了,祂记得的只是期待祂出生的姐姐与一个愿望。
火焰中人类尽数死去,仪式完成——最后的最后,倒映在即将死去的女孩眼里的,是用人命召唤出来的、成群结队的、红色的非人怪物。
世界陷入静默与幻象的泡沫,火焰中观测到的一切都在融化成色块。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消失吧……这些怪物……全部从世界上消失吧……
她的愿望实现了。
*
Jokul并不理解人类,夏油杰出现之前从来没有人期望她理解,包括一直在她身边的姐姐。
张月自己都是个不愿意长大的女孩。
Jokul因为张月获得生命是现实,但在现实之上,有一些令Jokul难以理解的东西在左右她的行为,她对人类一无所知,因此也从来没有发现过——Jokul在包容、保护张月。
而这些并不在张月的许愿范围之内。
“交易成立。”使用太宰治声线的Jokul回答道。
接着一段剧烈的咳嗽声在整个空间回荡。
“哦,太宰先生,需要润喉糖吗?”硫克掏了掏口袋,只摸到一根火柴,遗憾道,“可惜我没带润喉糖来,不过你还是要感谢一下我刚才对Jokul小姐提出的‘珍惜他人声带’的建议。”
“你还……真有脸这么说。”太宰治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从他嘴里流出的鲜血在地面不断扩大范围,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已经跟正常活人相去甚远,就这个出血量他早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了。
“啊,你一直听着的吗?”这倒是硫克没想到的,他还以为交谈过程中太宰治被关小黑屋了呢。
“五条悟知道你这么出卖他吗?”太宰治擦掉嘴角的鲜血,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坐回椅子上,“现在就开始讨好我如何,喊几声‘太宰大人宇宙最强’,我就考虑考虑不向夏油杰告发你。”
“你不会的。”硫克成竹在胸。
太宰治失去了故作轻松的表现,这一刻,他是除了五条悟以外最想杀了硫克的人:“……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既然硫克能够对五条悟下手,就不能保证他不会对织田作之助和中岛敦下手,以太宰治对硫克现在的认知,说不定他已经——
“多谢夸奖,但我没有哦,之后会不会就要看太宰先生你的了,”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话,彼此的把柄跟死穴更不需要公开说明,硫克不急不慢地走向地面升起的通道,“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搞不好我还是个Lucky Boy~”
“你已经超龄了。”太宰治冷笑着抬杠。
“Lucky Man也可以将就一下的嘛。”
硫克其实对这对姐妹之间的事情不太了解,全靠第三者说明很多地方都暧昧不清,可信度极为有限,但有些异常用看的他也能看出来——比如张月就是个普通小姑娘,Jokul渴求效率还能容许小姑娘保持天真单纯地摸了一百年的鱼——这就很异常。
因此硫克大胆猜测,在Jokul那里,她自己的存续跟张月是最优先的,两者先后顺序没法辨别,但其次才是她设定的一系列规则。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胆大的侦探,运气总不会太差。
戴着渔夫帽的调查员走进地面升起的净化通道,去接受属于他的奖励。
后顾之忧解决了,接下来就该解决这座烦人的雪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