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真令人期待。”

“可惜预选赛我没在现场。”

“如果今天还和上一次发挥的一样好……”

“妈妈, 今天还能见到精灵王子吗?”

亚当斯基从后台出来入场的时候,就听到了听众们的讨论声,突然杀出来的狗卷荆几乎屠杀话题榜。

巴赛不只是音乐比赛, 还是投资场和造星运动。

同样是这种造星运动造出来的“星”,亚当斯基再清楚不过。

他注意到比赛的选手基本上都来了, 看来真的是被当成了夺冠有力的竞争对手。

希望他能扛住这种压力。

亚当斯基对新朋友不由感到担心。

事实上,如果他再了解狗卷一点的话, 就会发现完全没有这种必要——从小就因为相貌被过分关注的少年, 早就习惯了人群中的视线, 如果有熟人在身边的话可能还会演一演,然而现在人在国外, 除了亚当斯基之外他谁都不认识, 那点伪装就省了。

少年独自坐在休息室的一角,其他选手与他划分出了天然界限。

既没有人跟他搭话, 他也没有主动搭话别人。

上台前狗卷荆看看自己的双手, 动了动手指。

悦耳的声音。

被触动到的感觉。

在日本演奏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为什么呢……他想起了法国美人苏菲·奥梅索, 想起第一轮跑出来的另一匹黑马一之濑海,想起庞威,最后记忆定格在那个赛场上突破的新朋友卡洛·亚当斯基身上。

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工作人员就过来提醒他准备上场。

“好的。”狗卷荆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确定亚当斯基帮他绑的麻花辫没有问题之后, 站在了入场的旋转楼梯前。

确定入场, 狗卷荆目不斜视,与上一位垂头丧气的选手擦肩而过。

走上这道楼梯, 两道强烈的灯光就照耀过来, 追逐着少年移动的身影。

底下黑压压一片, 比之前有更多的人涌入音乐厅。

他看不见人脸,却能感受到视线的汇聚,又像膜一样附着过来,却和从前有了一点不同。

期待、紧张、兴奋……狗卷荆能分辨出其中各种各样的情绪,却分不出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这一轮狗卷荆的选曲中,最重要的一首曲子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章 ,激动的急板*。

《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的尝试之作,是他从古典转向浪漫音乐风格的重要作品,也是见证了他从热恋到失恋的曲子。前两个乐章描述的都是恋爱,有愉快也有悲伤,总体情绪基调或许不够明亮,但绝对称得上温和。然而到了第三乐章,这种思绪的碰撞就激烈多了。

调性和前面的乐章依旧联系紧密,情感表达却显得冲突不断。像在暴风雨中前行的小舟,暴风雨是矛盾冲突的情绪,小舟是坚持和希望。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舟是渺小的,却不容忽视。暴风雨要表现,这只渺小的小舟也要表现,两个主题交织、对比、发展、再现……共同构成了第三乐章。

更重要的是,贝多芬在这里并没有丢掉了他一贯的昂扬和奋斗,到了曲子的最后仍然有一种奋力一搏的冲击。

除了音乐性之外,技术难度也不低。开头双手需要不断跑动,左右手的高音区和低音区的协调和音符强弱非常重要,中后段有颤音,最后的华彩*是难点。

在这重重技术难点之上表达情绪才是这首曲子最难的地方。

能进入第一轮的选手技术都不会差,所以狗卷荆在这里表现的是他对音乐的情绪表达,音乐性和技术的融合。

评委看到的就更多了。

“柔软又富有弹力的触键。”

“灵活有力的手腕。”

“激烈的旋律和分明的颗粒感……”

“音色的处理远超大赛水平,层层递进的音色就像浪潮一样。”

“音阶自由发挥的程度拿捏得十分精妙,乐句的处理也可圈可点。”

“情感表达上完全想象不到是一个16岁的少年。”

“表达也很清晰。”

众多的细节汇聚成一条曲子的溪流,每个评委都能看到溪底闪闪发亮的闪光点。

每一个评价,都证明着他的印象分在不断往上。

一点一点地爬上了那些成名选手同等的位置上。

奥克莱尔则想得更多一点。“这部分的处理手法让我有点熟悉……到底是谁……”

但听众对狗卷荆的实力只有一个认知,当少年的手在黑白的琴键上腾飞自如,眼眸半阖,落在听众眼里,形成一个美的印象。

他们都被这一刻的美所俘虏。

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

浪漫社的人聚集在一起看这一轮比赛的直播,刚开始贝多芬和李斯特还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从狗卷荆的第一个音开始,大家就都不说话了,直到最后一个音结束,他们这些坐在屏幕前的人,竟然也不由自主的为他鼓掌。

直播中现场的人足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开始的掌声稀稀拉拉,到最后才逐渐热烈起来,几乎要穿透收音器传达到他们这里。

“谁给他做的造型,也太好看了!”颜控李斯特率先开口,夸的却不是音乐部分。

颜控二号威尔第难得附和李斯特:“简直就是托尔金笔下的精灵现世。”

强烈的光照下,少年的相貌淡化了不少,但那双眼眸和金发的明艳颜色残留在视网膜中,烙下他们关于美的刻印。

门德尔松偷笑:“啧啧啧,小荆长大了技术更好了,弹《月光》把那种冲突矛盾表现得很好啊。看来他这次的优胜者音乐会很难熬了。”

他深信不疑狗卷荆会拿到巴赛的前三甲,拿到名次和特殊奖的人都会参加之后的优胜者音乐会。那可不是普通的音乐会,巴黎市长主持,多国高层参加,还有各国贵族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把音乐会无缝对接到外交和名利场上去。

希望少年不会被谁拐走了。

一直没孩子的大家长贝多芬有些忧虑的蹙起眉头。

莫扎特笑嘻嘻地说:“该来的总要来,这么好的音乐,难道不应该让全世界都来听听吗?”

一句话说道了贝多芬的心坎。

肖邦是他们之中最早做好心理准备的,“小荆长大了,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也该开始面对世界了。”

“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的。”

莫扎特:“现在都没来电话,我们的无冕之王们接连和他错过两次,看来现在小荆肯定已经在好好享受他们的招待了。”

法国的无冕之王,指的当然是那些工作积极主动的记者朋友们。

如莫扎特所料,巴黎音乐界的记者、时尚界的记者,还有从日本赶来的记者,挨挨挤挤在后台通道前,都试图抢到前排位置方便提问。

狗卷荆从后台出来的时候,镁光灯的光闪成一片,闪到年轻的音乐家不得不用手掌挡着光。

可即便这样也很好看。

强大的实力匹配上无人能敌的美貌,他就是新闻杂志新的宠儿!

……

在这些发生的同时,评委也在后台整理评分,决定最后的晋级名单。两个小时后他们就要公布名单,这点时间对于他们来讲非常紧张。

每个评委都在交换意见,只有齐默尔曼和奥克莱尔早有决定,借机闲聊。

“第二场了,感觉怎么样?”他隐瞒了狗卷荆的名字,相信他的老朋友肯定能明白。

“不是说不好,但是他是不是有点……‘偏科’了?”奥克莱尔看着他的第二轮曲目表,下一轮狗卷荆选了拉威尔的《水中嬉戏》。

齐默尔曼的手指点了点会议桌,压低了声音提起关键词:“……浪漫社?”

奥克莱尔瞪了他一眼。

“反正他这个实力,进决赛没问题,”齐默尔曼耸耸肩,“顶多就是最终名次有影响罢了。组委会可不会自砸招牌,让他前三甲都拿不到,最差的结果,大概就是……齐默尔曼二世?”

奥克莱尔都被他气笑了,“还给自己贴金了?”

“我现在也是大名鼎鼎的钢琴家好不好?”

“这孩子可比你当年好多了。”

“所以也更危险。”齐默尔曼说:“幸好是个日本人。”

有句话叫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国界,这个道理放到音乐界也同样适用。浪漫社和主流音乐家的对抗几乎席卷所有音乐人,包括巴赛的评委。在座的评委没有明确是那两边的人,却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偏向和立场。就像齐默尔曼,他不是浪漫社的人,却打从心底认同浪漫社的理想。

如果狗卷荆是个欧洲人,恐怕现在就已经有人去敲他的门了。

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