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羽不见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齐墨一愣, 整个人顿时从睡梦中惊醒。
对,这几天日子过得太平静,他一时竟忘了兰溪羽时时计划着要从雪依身边逃走。
天还未亮, 一个以太尚未觉醒的小孩子,能跑到哪儿去?
齐墨咬咬牙,在城里各大街道的铺子里来回奔跑,通过描绘兰溪羽的长相寻找线索。
可惜,他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从白日找到黑夜,直至夜幕低垂,他坐在高楼栏杆上俯瞰整座城市,身心疲惫。
既不能引起改变过去的大事件,也不能放任兰溪羽离开自己的视线, 还得“扮演”首领这个角色。这种必须在既定的框架内完成任务的感觉,很让人难受。
齐墨垂下眼眸, 抚摸着尾指上的银箍,那是兰溪羽亲自交给他的绯夜基地的控制器。
哪有那么多巧合,一切都不过是蓄意为之。在遥远的星群之外,湖蓝驻地的本部地下,基地正在有条不紊的建造当中。
依照他的意思, 控制器自然是以这个银箍为原型。
他就像是一根针, 缓慢又精确地把所有缺失的线都缝好串联在一起, 而这其中, 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他很怕,很怕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未来就会被改写。
他更害怕的是, 自己会连「兰溪羽」这个概念本身都忘记。
一辆鲸鱼形状的飞艇缓缓越过城市天空, 它带着五彩斑斓的闪光离开东湖, 朝着远方而去。
等等,东湖?
齐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在半空打开了单人飞行盘的胶囊,稳稳踩住,直奔东湖而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面具——嗯,戴得好好的,完全没有问题。
——“在一个冰冻的湖边。”
——“他把冻得手脚通红的我从冰面上拉了起来。”
他思忖着,是了,一定就是那里。
飞行盘降落在东湖附近,齐墨没等它停稳就跳了下去。
借着恒星还未完全降下的微弱光芒,齐墨看见小小的身影伏在冰面上捕捞着什么。兰溪羽浑身都被水蘸湿,脚腕以下冻得通红,冰面上破了个大洞,而兰溪羽的脸颊因为用力微微鼓起。
眼看着手臂越伸越往里,兰溪羽整个人都要向水里倒去。
齐墨心跳差点骤停,两三步赶上去把对方捞起来抱离冰面,直接揽进怀里。
这一连串动作非常迅速连贯,加上心头那点慌乱,齐墨压住喘息声环抱着怀中的男孩儿,只觉得一阵后怕。淡淡的水汽味道混着湖边野草的清甜窜入鼻间,他感受到兰溪羽在微微发抖。
冬天,湿着衣服靠近冰面,不冷才怪吧。
再不能让兰溪羽靠近水了,齐墨偏执地想。
他送开怀中人,仔细端详了一番。
兰溪羽安静地看着他,脸颊和鼻尖冻得红红的,耳边有雪依前阵子拉扯的轻伤,翡翠色的眸子依旧清透明亮,眼睫的位置还坠着水珠。齐墨只觉得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哪儿都瘦瘦弱弱,隔着衣服都能摸见骨头,让人心疼。
“在捞什么?”他故意压低了嗓音问。
“捞鱼。”兰溪羽乖乖地答了句,许是不晓得齐墨的身份,这回答谨慎又小心,“我饿了……”
齐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揉成一团碎末,用自己宽大的斗篷半遮着兰溪羽的身体:“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去吃饭。”
兰溪羽没有动,眉头微微蹙起。
齐墨放轻声音:“怎么了?”
“哥哥,你是谁?”兰溪羽犹豫着,看向齐墨的眼神里带着审视。
齐墨先是被这一声“哥哥”搞得心头一晃,紧接着深吸一口气——被兰溪羽怀疑的感觉,还真是糟糕。
不,应该说是……糟糕透了。
齐墨掏出一块儿随身携带的饼干掰两半,自己咬了一口,然后把另一半递给兰溪羽:“尝尝?”
兰溪羽接过去慢慢吃了。
齐墨又拿出绯夜的标志物在兰溪羽眼前晃了晃:“我是一个很厉害的组织的首领,恰好路过这里瞧见你,看你一个小孩子很可怜,所以带你去吃点东西,你不是饿了吗?”
兰溪羽看着城内方向,轻轻摇头:“我不想回去。”
齐墨顿时明白了,那城里有雪依在。兰溪羽不想被他妈妈找到。
“那我们不去那边,我们换个更漂亮的地方。”齐墨和声细语,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说话的语气有多温柔,“先把衣服换干净的,嗯?”
兰溪羽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滴水的衣服,道了声“好”。齐墨于是调来飞行盘跳上去,把兰溪羽托抱住。兰溪羽很有眼力地搂着齐墨的脖子,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胳膊触及他的后颈,是温暖的,一直熨帖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