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元纪238年, 大总统莫里克面向全世界召开新闻发布会,忏悔自己的罪行并引咎辞职。
包括但不限于:设立人体实验室改造武器,伪证陷害并追杀多名联邦领主和官员, 贪污受贿拉拢帮派等等。但,他同时否认了自己和绯夜之间的关系,理由是——这次进攻星际联邦的主要组织就是绯夜,把他逼迫到如此境地不得不低头的,也是绯夜。
“夜凰”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莫里克忍耐着录完了视频,绯夜果然依照约定放他离开。
莫里克算盘打得很精明,他一定能找到愿意帮他的朋友,哪怕是为了榨取利益愿意暂时联手的盟友也行。总之, 先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在主星转机的时候他遭遇了追杀——这很正常,在位期间莫里克树敌无数, 一朝失势肯定会被仇家找机会干掉。不过,绯夜倒是确实义气十足,一路护送他离开了转机的地方。
莫里克趁机在对外联络的时候说了几句绯夜的好话,比如“仁义”之类的,好让绯夜能一直护着他离开。
这样平安地经过几个区, 莫里克不断地遭遇追击, 又不断地死里逃生。在生生死死的惊魂动魄中跌宕了好几番, 在抵达边缘星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天不绝人路, 他能活!
数日疲惫,淡笑终于回到了莫里克的脸上,他施施然地整理了一番衣服, 前来接站的人就等在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一步。
两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
“砰!”
突然, 脚踝上传来剧痛。他毫无准备地倒在地上, 疼得抱着腿打滚。“救命……救……”
下一秒,一块儿布捂在了他的嘴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触手可及的逃生舰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昏迷过去。
……
莫里克再醒来时,身处一间小屋,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是在哪颗星球。
夜凰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莫里克怒火攻心,刚要从地上站起来,就被脚踝处的剧痛搞得要疼昏过去。他再不复温柔可亲的虚假面孔,气得浑身哆嗦。
“夜凰!你口口声声讲义气,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不是要放了我吗?怎么又把我关起来!出尔反尔,奸诈至极!”
夜凰闻言,掏出了枪。
莫里克顿时脸色煞白:“你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
“是‘夜凰’答应放你,不是我。”“夜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莫里克无比熟悉的脸。那双漆黑深邃的眸中翻涌的尽是寒意。
莫里克立时失语,瞬间浑身就被冷汗打透了。
“齐墨……你……”莫里克咽了口口水,顿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说,“原来如此,在陷阱里其实是你杀了夜凰,然后偷了他的身份对不对?这样不行,你早晚会被绯夜的人发现。我可以帮你……啊!”
膝盖被子弹打穿,莫里克扶着柱子痛苦地面孔都扭曲在一起。
“砰!”
然后是另一条腿的膝盖。
“别打了,好疼啊。”莫里克眼泪流了满脸,声音嘶哑,“我在……我在很多领地都有钱,很多很多钱,我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齐墨。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杀我的。”
齐墨一言未发,重新补充弹夹。
莫里克绝望地看着他:“不……不,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妈妈的下落,你要是杀了我,你永远别想再找到她!”
“很遗憾,她已经被霍恩救出来了。”齐墨应声,枪口指着莫里克的心脏,“哦对,霍恩没有死。至于你的那些财物么,已经有‘好心人’全部告知我位置了,我会把它们分给那些曾经被用于人体实验的孩子的家庭。嗯,还有……”
齐墨勾起唇角,眼中却依旧冰冷:“还有,感谢你那天的精彩演讲,在星际联邦你已经臭名昭著了。所以,你一直以来推崇的那些政策也好,理论也罢,全都成了屁话。舆论战打得很好,我学了不少好东西,以后会继续帮你加工身后名。”
“莫里克,你看看你自己,筹谋半生拼尽一切,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没有朋友没有真正爱你的亲眷,理想也成了泡影。莫里克,你啊——”
齐墨一字一顿:“你这一生,失、败、极、了。”
莫里克愕然,待听清楚齐墨说了什么,他目眦尽裂,整个人都疯了。他发出痛心疾首的怒吼,挥着双臂朝齐墨扑去。
“砰砰砰!”
三枪接连打在莫里克胸口,那人登时倒在地上毙命,至死死不瞑目。
可枪声未停。
齐墨面无表情地继续一枪枪打在那尸体上,直到打完整盒弹匣,莫里克血肉模糊,几近支离破碎。
枪掉落在地,他转身走出房间。
站在门口的罗英稍微侧目往门里看了一眼,没吭声,追上齐墨问:“齐长官,刚才有消息传来,说有位叫洛苏的俘虏想见你。霍恩说,关于你母亲还有光谱武器的消息,应该都是洛苏提供的。怎么办,要见吗?”
“先等等,等等吧,罗英。”齐墨声音中含着疲态,“让我自己先待一风会儿。”
罗英登时闭上了嘴。
他怎么就忘了,自从冰封海岸回来,齐墨就一直没怎么休息,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各项事务。尤其是莫里克这件事,几乎齐墨是亲自盯着操办。
“好,那我跟芙月商量着去安排。”罗英垂眸,“你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们。”
齐墨回到了自己在郊区的家。
他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锁上门,解了斗篷脱掉所有衣服,把自己扔进了浴池。
热水哗啦啦地从天花板浇下来砸在背上,烫出一片红印。
他坐下去,整个人泡在水里,愣了两秒。
——“长官,要我帮您洗吗?”
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他抱住自己的身体把脸也埋进水里,就好像这样,泪水就不会四溢。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肩上的伤疤,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夜鸢的刺伤。
——“这是怎么伤的?”
——“肯定很疼吧。”
齐墨从水里猛地站了起来,他哭得抽噎,因为呛水咳嗽,一手扶着头一手给自己围上了浴巾。
他一刻未停地离开了浴室。
刚出门到客厅,他又在沙发前猛地停住脚步。
阳光落在沙发上,金黄地一片,就好像……那个人还悠哉地躺在那里,拿着本书,慢悠悠地看。然后下一秒,那双眼睛就会看向他……
齐墨转过身靠墙,干脆闭上眼。
他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泪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一波接着一波地汹涌而出。
从前的温柔缱绻就像蒙太奇,一幕幕重现,不断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不该来这边的,他真的不该来。
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想起兰溪羽。
不过是,徒增悲伤。
“啾!啾啾!”
突然,雪绒球的声音在卧室响了起来。
齐墨缓了口气,抹了把眼泪上楼回到房间,努力不去看那张床。
家里的贵重物品在搜查之际已经没得差不多了,这是因为他要回来住,绯夜的士兵才给收拾个七七八八。
不知道雪绒球是看见了什么,这么激动。
他走近飘窗,不由得一怔。
雪绒球趴在曾经用凤凰羽和绒毛编织的小小鸟巢上,它轻轻露出它圆圆身体下的一角,现出些澄黄明澈的颜色。
——小家伙把这东西翻了出来,又从他的衣服里拿走了凤凰蛋放进去。
齐墨缓缓蹲下身子,摸了摸雪绒球。
“你也觉得他会回来的,对不对?”他轻声问。
“啾!”
雪绒球目光坚定地回应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身体把整颗蛋盖好,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