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ers!”
海拉星群3号辅星之上, 众多绯夜士兵把酒言欢,房间里热火朝天。他们身边放倒了无数个酒瓶子,很多人脸上带笑, 面庞涨得通红,身子也喝得东倒西歪。
就一个字——“爽”!
这一次博弈,绯夜没有多少人出现在前线,基本都在做后勤支撑工作。星际联邦着实吃了次大亏,偏偏吃瘪还说不出口。能让星际联邦这么憋屈一回,绯夜众人都觉得精神大振。
很多士兵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举着酒瓶子咧嘴。
“要我说啊,那个什么屁的大总统还当什么当,赶紧下台完事!我们……我们首领可比他英明多了!”
“就是!”
“兄弟说得对!”
“下回我们那, 火力全开,直接把政府大楼给端喽!”
“哈哈哈哈哈哈——”
“到时候这些地方都归我们绯夜所有, 一起跟着咱们首领吃香喝辣!哈哈哈哈。”
兰溪羽各桌之间都走了一圈,嘱咐场子里的人看护好大家别出什么意外,随后离开了热火朝天的室内。
既已入夜,气温微凉。
这颗辅星的地表温度偏低,夜里更是显得冷。他在里面稍微跟着大伙儿喝了几杯酒, 走出来只觉得周身热气都往外透。
“当啷。”
屋顶上突然掉下来一颗石子, 兰溪羽回身去看, 只见齐墨坐在屋顶上逆光瞧着他, 一轮蔚蓝的月悬在半空,将齐墨的身体周围晕出一团柔光。
“我还在找你。”兰溪羽道,“怎么一个人在上面, 也不喊我?”
齐墨很随意地把手里的石子都丢了出去, 拍拍掌心:“你得陪底下的兄弟们。”
兰溪羽没接话, 只是退了几步助跑一小段,直接跳起够到了房檐,单手借力悠起,翻身踏上屋顶。衣角随着发尾腾起又落下,整个动作流畅顺滑。
“漂亮!”齐墨夸赞着。
这对兰溪羽来说没什么难度,可是听到齐墨夸他,他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们有人陪,我过来陪你。”他直接坐到齐墨身边,一手撑着身下靠过去,把齐墨旁边放着的小酒瓶和酒盅拿了过来。
齐墨是在一个人喝闷酒。
兰溪羽暗自思忖,看来虽然这次他们把星际联邦堵得挺难受,但齐墨还没完全消气放开。
——换成谁遭受了这样一系列的事情,就算表面风平浪静,私下里一时半会也很难缓过来。
“早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我就应该把底下的坛子搬上来。”兰溪羽调笑着瞧瞧酒盅,“这么一小口一小口地,塞牙缝呢?”
蔚蓝的月倾泻出点点透亮的光洒向地面,齐墨的半边身子染了清冷颜色,更衬得脸庞轮廓鲜明,面容俊秀。
“溪羽,帮我倒杯酒。”齐墨冷不丁地说。
兰溪羽动作稍顿,倒也没说什么,斟满一酒盅递给齐墨。
齐墨接过来,手指摩挲了杯身片刻,将酒液倾倒在屋顶的砖石面上。
“爸,烟儿我会照顾好她的,妈妈我也一定会找回来。那个人对咱家做过的事我一笔笔记着,你放心,绝不会漏了一分一毫。”
兰溪羽坐在旁侧安静地看着齐墨,直到齐墨将酒盅凑近。
“再来。”齐墨说。
兰溪羽又给他倒了一杯,浓香的酒在酒盅里晃荡。
齐墨把第二杯同样倾洒下去。
“这杯敬牺牲在这次战斗里的兄弟们,还有那些研究所的孩子。没有人希望真相以这种方式从那个腐臭的窝里扯出来,但既然已经冒了头,我就绝不会让它再缩回去,让你们白牺牲。”
空酒盅再度被倒满。
“第三杯……”齐墨停顿了一下,抬首望向远方。
他甩腕将酒盅里的液体泼了出去。
“我敬死去的星际联邦。”
这句话说得语气寡淡,只有盛满了月色的眼睫在跟着呼吸上下微颤。
“铛。”
酒盅被齐墨用力倒扣在砖石面上。他扭头看向兰溪羽,不出意料地,对方也正在看他。
齐墨蓦地笑了一下:“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跟我下一秒就要去赴死了一样。”
“有时候我总在想,你真是个老好人。”兰溪羽叹口气,“只是如今的世道,当一个好人太难了。尤其是,当一个想纠正秩序的好人。”
齐墨垂下眼帘摇摇头:“你这个话放在以前跟我说说还行,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去管什么名声、代价,我活着就是为了重塑那里。”
“不是。”兰溪羽一把抓住齐墨的胳膊,迫使对方抬眸注视着他,“那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的义务!你可以不去管什么名声代价,但你首先要负责的不是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是星际联邦,而是你自己!”
齐墨目光顿住。
兰溪羽进一步凑近。
“你听着,我现在跟你一起做这些事,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只有下猛药才能把这个烂了根的地方救过来,另一方面是因为你心里还惦记。你要是今天跟我说,你不想再插手,星际联邦爱怎么就怎么,我们就立刻收兵回去。管他们变成什么样,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兰溪羽声音不大,但句句用力。
齐墨依旧注视着他。
兰溪羽揽着齐墨的脖颈,将额头相抵,放缓了情绪。
“墨墨,我命令你……”他抚上齐墨的脸颊,“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齐墨瞳孔倏然缩紧,呼吸顿时不再平稳。
浅金色的发尾缠绕着手指,那双翡翠色的眸中再不见锐利,取而代之的都是温柔。
“太耍赖了。”齐墨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你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用契约。”
五指扣紧,兰溪羽垂眸吻上齐墨的唇。
“你知道我在暗室里头一回以夜凰的身份接近你的时候,为什么最后要溜掉么?”他声音极缓慢,“因为我怕我再在那里呆下去,就会做出点控制不住自己的事。”
想把星际联邦最锋利的一把刀刃占为己有,想看着往日里一本正经、高高在上的长官在自己身下哭泣,想把面前人揉碎了放进心口,跟自己的心脏一起被最炙热的温度焚尽,化成一股灰从此再也分不清彼此。
一团轻雾从他的手中腾起,随即化作娇小可爱的以太,但那并非往日里常见的金丝雀,而是周身羽翼都燃起烈焰的小凤凰。
齐墨伸手碰了碰凤凰,小家伙乖巧地任由对方摸来摸去,还会适时地把烈烈燃烧的火焰收起来。
“现在你可以不用控制。”齐墨重新抬眸看向兰溪羽,揽住对方的腰。
话音未落,兰溪羽已经欺身上前扣住了齐墨手腕,含住戴着祖母绿耳钉的耳垂。
凤凰腾起在天空中体型增大了数十倍,最终落在他们的不远处展开羽翼把两人护在了中间。
在无尽火焰的遮蔽下,除了微弱月光,再没有什么能透进那里。
……
次日醒过来,齐墨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想来最后是被带回了房间。
身体酸疼,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后面有冰凉的粘腻感——估计是兰溪羽给他上药了。
果然海拉辅星的夜晚还是温度太低,他有点受寒。
齐墨起身唤出雪绒球给自己治疗。
他围着被子刚要拿衣服,冷不丁看见兰溪羽从门外走进来。
“醒了?”兰溪羽打量他一番,最终目光落在雪绒球上,“身体还是不舒服?”
齐墨吸吸鼻子,咳嗽两声:“有点着凉。没事,这点小问题好解决。”
兰溪羽走过去坐在床边,帮齐墨披好上衣,开口道:“圣父安路跟我联系,霍恩他们已经平安抵达雾星,只是担心有星际联邦的人追踪,怕暴露我们的位置,所以暂时不能来跟你见面。”
“嗯。”齐墨点点头,“就让霍恩先在雾星待一阵子吧,人鱼王应该对他很好。只要他们都平平安安就行,见面什么的可以后续再联系。”
兰溪羽继续说:“我计划明天启程回湖蓝驻地,你觉得怎么样?”
“我们今天就能走。”
“你用不用再休息一下?”
“喂……”齐墨皱眉看着他。
兰溪羽自知说得过头,笑了下:“抱歉,其实是今天还有些组织内的事情顺便要在这里处理。”
“我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回去?”齐墨问。
“快的话十天,慢的话可能需要半个多月。”兰溪羽说,“我会按尽快的方式安排。”
“行。”齐墨应诺,开始慢条斯理地继续穿衣服。
……
而另一边,齐烟则是起了个大早站在辅星的冻土上对着被浓雾遮蔽的天空出神。
昨晚大家都在喝酒庆祝,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收到了一则意想不到的通讯。
因为担心暴露行程,这一路上齐烟从来没有回应过来自星际联邦的信息。
但这一次的,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因为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卿双。
这位曾经在研究所和齐未明一起带着她实习的大姐姐,对她多有关照。在那日研究所的浩劫中,她一度以为卿双跟那些人一样,已经死在废墟里了。
「烟儿,你在哪?」
「你是不是和齐上将在一块儿?我一直被星际联邦政府的人追杀,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能帮帮我吗?」
「我知道自己估计已经赶不上你们的船舰,如果你们在主星还有认识的人,可以把我带出去么?」
「烟儿,我知道齐上将是无辜的,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好害怕。」
恳切的一句句话,让齐烟倍感共情。
她甚至能感受到卿双在发出这些求救信息时,该有多么地无助和绝望。
怎么办,是装作没看见?还是帮她逃出来?
齐烟咬着下唇,蹙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