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他们现在的行驶速度, 不出三日就能进入海拉星群视界,可惜途中出了点意外。
在驶过一段无人区时,齐墨他们的舰队被几艘陌生的海盗船拦截了。
许是因为他们没有走安全的商道, 却有三艘护卫舰左右保护,被海盗当成了偷渡非法物资的商贩。对方人多势众,直接把齐墨他们的主舰还有另外三艘护卫舰给围了起来。
通过区域频道,海盗的头目向主舰对话。
海盗头目:“船舰上的人听好了!这里是绯夜的管控区,识相的就把船上的所有货物都留下,饶你们一条小命!”
一边说着,对方一边扯出来一块儿红白相间的标志旗,歪歪扭扭画面模糊。
顿时,主舰驾驶舱内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兰溪羽。
兰溪羽扶着额头揉揉太阳穴, 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讯:“你是绯夜的人?”
海盗头目“哼”了一声:“知道害怕了?那还不赶紧按我说的做?”
兰溪羽慢条斯理地敲敲操作台:“你的番号是多少。”
海盗头目一愣,显然没想到兰溪羽问这个:“什么番……你管我什么番号, 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要么交货,要么等死!”
“唔。”兰溪羽开了与其他三艘护卫舰的通讯,“你们在外面也是这么说话?”
护卫舰1:“不是的首领!”
护卫舰2:“要不要教训他们一顿,咱们弹药还充足。”
护卫舰3:“他们连番号都报不上来,显然是扯着咱们的皮狐假虎威。”
这么一连串对话, 海盗头目直接懵了。
“……什么首领?”
稍微动点脑子, 这时候都能发觉这个舰队情况不一般。
护卫舰1:“也是可笑, 向来只有我们绯夜打别人主意的份, 什么时候轮得着别人抢我们了?”
护卫舰2:“而且啊,你那个标志旗太丑了,以后不要这么用, 拿出去平白无故让人笑话。”
护卫舰3:“就是, 你看看这个才是我们的标志旗。”
说完, 护卫舰在自己的外部显示屏上拉了个红白相间的标志物,通讯那头突然就不说话了。
兰溪羽“啪”地一下关上了外部通讯。
就这么一下,对面挡住了他们去路的海盗船突然齐齐向反方向撤去。
笑话,遇上绯夜就已经很倒霉了,何况是遇上夜凰在的船。管他是不是真的,这一单他们不要了,万一是真的那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兰溪羽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布网。”
话音刚落,其中一艘护卫舰直接射出了一道光束。那光束比船舰的速度要快得多,很快就在海盗船逃走的前方炸裂开来,展开了一张荧光白的隔离网。
那十余艘海盗船齐齐在网前紧急制动。
“嘀!嘀嘀!”
通讯请求不要命地响了起来。
兰溪羽却没管那些,继续下令:“封路。”
另外早已准备好炮弹的护卫舰分别射出一道炙热烈焰。那是混合了氧气试剂的□□,可以在指定地点由控制者按下按钮沿路燃烧。
就这样,网和□□把那些海盗船挡了个结结实实。
兰溪羽这才重新接起通讯。
那边传来海盗头目懊恼又略带慌张的声音:“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确实不是绯夜的人,这一单不做了,你们走啊,拦我们干什么?!”
护卫舰2:“你们今天沿途遇见几个舰队了?”
海盗头目:“倒霉倒霉,你们这是第二个。”
护卫舰3:“哦,这么说已经开张了一次。”
海盗头目:“……”
护卫舰1:“把货物留下,留你们一条小命,嘿嘿嘿。”
这是直接把海盗头目的原话还了回去。
通讯里只听得见海盗头目一个劲儿喘粗气的声音,显然是气得狠了又不敢出声反驳。
这边齐墨小声提醒兰溪羽一句:“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咱们的行程不好被暴露太多。”
兰溪羽点点头,开口:“行了,别开他们的玩笑了。这位领头人,就像你猜想的那样,这艘船舰是夜凰的,我们也都是绯夜的人。你可以放心,我们暂时不会对你们出手做什么。”
海盗头目心直口快:“那为什么不放我们走?”
“想麻烦领头人一些事,如果你方便,可以换乘小型舰到我们的护卫舰上去,见面详谈。”兰溪羽说。
海盗头目狐疑:“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有什么企图……”
护卫舰1:“嗤……我们首领对你们要是有什么企图,还用得着请?早在你们报不上来番号的时候就把你们脑袋炸开花了。”
海盗头目:“……我知道了,我过去就是。”
不到半个星际时,兰溪羽和齐墨在护卫舰上见到了匆匆赶来浑身狼狈的海盗头目。小心起见,他们不打算暴露真容。
兰溪羽披上了斗篷带了面具,而齐墨则是戴好墨镜和皮帽子低头坐在了房间隐蔽角落,翘着二郎腿,把夜鸢摆在大腿上,右手还拿着枪,完全一副桀骜不驯的亡命徒模样。
海盗头目硬着头皮进了会议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请坐。”兰溪羽指指面前的沙发。
海盗头目坐下来,挺没好气地搓了搓手:“这年头连星际联邦都怕绯夜,夜凰首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干的?”
兰溪羽没有直说,而是旁敲侧击地问着:“你去过星际联邦的主星吗?”
“没有。”海盗头目摇摇头,“我们一直在星际联邦和海拉星群的中间带生活,打劫一些不走商道的货运。这种货运往往运的都是非法物资,很值钱。哦,当然了,我们可没怎么借过绯夜的名头啊,这次完全是意外,因为你们的主舰有三个护卫舰陪着。我们觉得稍微有点吃力,这才把绯夜抬了出来。”
这显然是海盗头目怕兰溪羽心里记恨,特意解释了一下。
“很好。那你知道星际联邦的主星在哪吗?”兰溪羽没理会对方的话,接着提问。
“知道啊,这肯定知道。”海盗头目皱眉,“不过,就算人没去过,现在的定位系统很完善,直接一定位就能找见吧。”
“嗯。”兰溪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替我去那边抓一个人。”
“抓谁?”
“齐墨。”
这次不仅是海盗头目,连坐在角落的齐墨都偏头看向了兰溪羽。
海盗头目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要我说啊,齐墨真是倒霉。你说说他为星际联邦干了这么久,到头来啥也没捞着不说,在外面惹的麻烦债还一大堆,现在谁都想踩两脚。哦对了,不是说他已经逃出星际联邦了吗?你怎么又让我去主星抓他?”
“就在不久前,星际联邦放出消息要处决齐墨的下属,那家伙怎么可能忍得住,当然要回去救。”兰溪羽面具之下的唇角扬起,“你也知道,那家伙坏了我多少好事,他现在落魄了正合我心意,我当然——得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什么叫阶下囚的待遇。”
最后这句话说得还挺狠,齐墨坐在房间后面听着,稍微舔了一下后槽牙。
海盗头目觉得不对劲:“你咋这么肯定齐墨一定会回去救?”
兰溪羽淡笑不语。
海盗头目自己琢磨琢磨,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你在联邦内部有内应?”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怪不得绯夜能够做得这么大,还一直没被联邦处理掉。原来是内部有人一直故意栽培!”
兰溪羽笑了一声,接着开口:“这么跟你说吧。这个活儿本来我们是要自己做的,但是齐墨到底在星际联邦还是有支持者。我也不想被骂太惨,这个活儿你不接也得接。”
海盗头目紧紧咬牙,不肯应声。
兰溪羽收起笑脸,语调微降:“领头人,顺便告诉你件事。为什么对于齐墨的行踪我这么有自信,因为啊——”他故意拉长了声音:“那可是大总统莫里克亲自跟我联系告诉我的情报!”
海盗头目的表情先是错愕,紧接着瞪大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大总统?!跟绯夜有瓜葛的人是……莫里克总统?”
兰溪羽懒洋洋地重新靠到沙发背上,单手撑着脸颊:“为什么我说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就是因为我在大总统那边很能说得上话,你信不信,我如果告诉他这块儿地区有一小堆海盗聚集,长期危害航行安全,他会不会派联邦军队过来处理?”
海盗头目听得眉头紧蹙,思前想后觉得夜凰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蓦地啐了一口:“一个个在屏幕上人模狗样,没想到背后玩得这么脏。”
兰溪羽静默片刻,再度启唇:“更深层的东西我就不跟你讲了,免得你出去说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海盗头目冷哼一声:“我还惜命,那些我不感兴趣,你倒也不用特意解释。”
兰溪羽点点头,在手环上敲了几下。
舱门外“嘀”地一声,有人端着一个方形盒子走了进来。
兰溪羽示意那人将盒子放下,然后出去。
等舱门再度关闭,兰溪羽把盒子推到了海盗头目的面前:“打开看看。”
盒子大小不过两尺长、一尺宽,颜色很淡,材质也不是什么贵重材料。海盗头目略带犹豫地打开,忽地睁大了眼——那是满满一盒子的黑金珠子。
“这……”海盗头目吃惊不已,“这是报酬?”
兰溪羽微笑:“这是定金。”
海盗头目噎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用手在盒子中划拉了两下,确认整个盒子装的都是黑金:“你就不怕我拿着东西就跑了?”
“你敢么?”兰溪羽声音轻飘飘地,却让人没由来地心生畏惧,“而且我相信你是个讲义气的,毕竟做咱们这一行,不讲义气怎么混得下去?”
一个“咱们”,无形中把自己的身姿放低,加深了亲切感。
海盗头目叹口气,扣上了盒子:“行我明白了,都听你的,谁让我今天撞上阎王爷了呢?只是有一点,我不保证成功,要是没办好事,你可别再来找我麻烦。”
“规矩当然懂。”兰溪羽向前倾身,朝对方伸出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海盗头目没想到夜凰会主动示好,把盒子推开握住了对方的手:“左鹰。”
……
等左鹰离开了会议室,兰溪羽这才松口气摘下面具,朝着坐在角落的齐墨说:“临时想到的计划,来不及跟你商量,你觉得哪里有漏洞需要补充么?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传到主星需要多久?”
齐墨摘下了墨镜:“你故意放这些人过去,就是为了让他们散播消息,让星际联邦以为绯夜跟莫里克有合作?”
“对啊。”兰溪羽冷笑,“其他人倒是不论,绯夜可是板上钉钉的反叛军,堂堂星际联邦的大总统跟反叛军有勾结,这不比上将造.反刺激多了。”
“……”齐墨把枪别在腰上,拿着夜鸢站起身朝兰溪羽走过去,“还是你比较厉害,我就想不到这一点。”
“这不是厉害,而是你不会。”兰溪羽语气转淡,“像你这样的人,就算给八百年的时间都想不到这种脏手段。”
齐墨也在沙发上坐下,把夜鸢往兰溪羽胯边一放:“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兰溪羽挑起眼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墨视线扫过那双翡色眸子,半垂着眼帘:“要是今儿没遇见这群海盗?你准备怎么办。”
兰溪羽沉吟片刻:“原本我也计划着要用类似的方法消一消莫里克的气焰,没有这些人大概就是我自己跑出来说了。莫里克反复给你泼脏水,我当然要找机会统统倒回去,让他有口难言。”
齐墨微微皱眉:“幸好你没直接跑出去说。我要是听见莫里克和你的名字捆在一块儿,指不定得烦成什么样。”
兰溪羽坐在他身侧,好笑地扭过头去:“这都觉得受不了么?”
“受不了。”齐墨眼帘压得更低,“但我是个‘阶下囚’,没什么资格在契约者面前说三道四。”
兰溪羽怔住,随即安静地瞧了他片刻,缓缓道:“墨墨你这是……在撒娇?”
齐墨立刻抬起眼皮面露异色,没有否认兰溪羽的话。
兰溪羽漾出笑容,随手把夜鸢掷到一旁,扭身压住齐墨的胳膊凑上前:“我只是演给海盗头子看的,不是影射什么。你要是觉得别扭,回头我给你绑着玩。”
明明是这么暧昧的话,兰溪羽说出口却自然而然,不带半分拘谨。
齐墨把自己脑子里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清扫干净,再度开口:“溪羽,你下次别这么干了,没必要为了对付莫里克把自己搭进去……嘶!”
唇瓣被兰溪羽狠狠咬了一口。那人用略带惩戒意味的目光瞧着他,手指按上他被咬痛的位置。
兰溪羽压低声线说:“长官,这时候跟我说别把自己搭进去,是不是有点晚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
当夜两人没有回主舰,直接歇在了一号护卫舰的空余房间里。
后半夜兰溪羽醒了——他原本就睡得浅,现在局势紧张,他醒得比往常更早些。
房间点着一小盏浮游灯悬在半空,借着微弱灯光,他垂头看着枕边人。
齐墨还睡着,身上很随意地裹了被子,其实没盖住什么。兰溪羽便顺手给齐墨重新理了理被子,回身从床头取了一瓶营养液掰断扣盖,把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倒进嘴里。
“溪羽……”
这声呢喃惊到了兰溪羽,他放下手中空瓶看向身侧,以为齐墨醒了。
结果齐墨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喃喃自语。
白日里硬撑着,到了晚上那些压力就会通通反噬回来摧残梦境,一寸寸地蚕食疼痛不已的内心。
齐墨常常会梦呓。他和齐墨同睡的第一晚,齐墨就做了噩梦,流着眼泪喊“妈妈”。
兰溪羽伸手把人捞到怀里,正如在星空塔的夜晚他做的那样,轻轻拍着齐墨的后背。
那是他头一次对“齐墨”这个人有了战场以外的概念。当时他摸着被泪水濡湿的枕巾,心里想着,也许这位名满世界的上将大人,内心难得地柔软。
如今,爱人在怀,即便是在梦里也呢喃着他的名字。
乱世之下的赤子之心何等可贵,无论是深陷泥沼还是身居高位,齐墨从来没有迷失自己。
比烈火炙热,比阳光灿烂。
兰溪羽轻轻吻住齐墨眉心。
他不曾参与那些伤痕累累的回忆,但已经决定要把他的人生和对方牢牢绑在一起。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我都将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