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研究所连通着距离1号街两公里远的一处科研院。
齐未明在科研院的顶层见到了新来的实习生。
卿双把那姑娘领到齐未明面前:“这位是齐老师, 接下来的时间是他亲自带着你。”
文因鞠躬说着:“齐老师好。”
齐未明打量了文因几眼,小姑娘和照片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柔活泼, 还带了一些亲切感。
他点点头,递给文因一张结构图:“你先简单看一看,一会儿我会带你熟悉环境。记住,图上没有标注的房间都是Ⅰ级危险区,不能靠近。”
文因认真地看了看地图,点头应是。
齐未明于是调过来一个小机器人,给它调试导航程序。文因凑过来看着齐未明操作了一会儿,惊叹道:“好厉害!”
齐未明笑了一声:“这些都很简单,你学两天就都会了。”
文因睁大眼睛点点头, 又问:“齐老师,您是哪所院校毕业的呀, 也是医学系吗?”
齐未明说:“我是化学系。”
文因露出崇拜的神色:“那是不是很难?您有时间可以教教我制药相关的吗?我挺感兴趣的,但是学校教的不多,一直没机会深入了解。”
小姑娘是个话匣子,刚来报到就说个不停。这给齐未明日复一日繁琐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抹亮色。
终于,当他带着文因逛完设备区和实验室, 文因甜甜地笑着说谢谢, 还说第二天要带自己亲手做的布丁给他时, 他也轻笑出声。
“好, 那我提前谢谢你的布丁。”他说。
……
巨恒星的光芒抵达母巢的时候,兰溪羽从睡梦中醒来。
虫族没有点夜灯的习惯,大部分虫族即便是夜晚也能拥有良好的视力。
他侧过身, 动作小心地朝身边人挪近了些。齐墨还没醒, 眼角眉梢还留了一丝温存的红痕。
兰溪羽蹭过去, 将手伸到被子底下去拉齐墨的胳膊。
齐墨没反应,他就变本加厉继续往下移,直到手腕被对方扣住。
齐墨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兰溪羽伸手捻着齐墨耳边碎发:“你说,我要是这时候打开门,他们看见星际联邦的上将大人跟所谓的反叛军‘首领’睡在一块儿,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默许你在这儿胡闹,我才是真的疯了。”齐墨轻声说。
兰溪羽揽着齐墨的脖颈,眼眸半睁着:“克莱茵那个没正形的家伙,鬼知道她把你留下来想干什么,正常的套路没办法跟她玩。”
“所以你就选了种走钢丝的玩法?”齐墨反问。
兰溪羽目光一顿,随即垂眸含住齐墨的下唇。
呢喃之间,齐墨不知为何想到了克莱茵昨天说过的一句话。
——“上将大人,你是不是没有遇见过那种会撒娇的狠角色?”
怎么没遇到呢?遇到了又能怎么办?明明知道很危险,却又跟毒品一样戒都戒不掉。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通讯手环传来“嘀嘀”的声音。齐墨顿时从旖旎中清醒过来,伸手去够手环。
兰溪羽不得不撤到一旁,有些不开心。
齐墨扫了一眼手环通讯方,随后接起。
“齐哥!”对面传来的是霍恩的声音,“我到了!”
齐墨心头一块儿大石落地,应了一声“好”。
霍恩那边停顿片刻,传来略显迟疑的声音:“齐哥……你是还没醒吗?而且,你的定位为什么……在母巢?!”
兰溪羽慢吞吞地凑到手环旁边:“中校大人,早安。”
霍恩下意识地喊了声“卧槽”,紧接着又道歉:“啊不……齐哥,我不知道他在你旁边,啊……那个……”
“霍恩,我一会儿把这几天调查的数据通过手环传给你。你记得提前把手环格式化清空,留存备份。”齐墨说,“然后这两天你在首都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等我的消息。”
霍恩敏锐地嗅到了异常:“你要去干什么?不是直接跟我回去吗?”
“明天一早克莱茵去安息所祭祀,我跟她一起。”齐墨说,“说起来有些复杂,一会儿你先看我给你传的数据,有问题再联系。”
“哦……”霍恩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反驳齐墨的话,报了自己的行程后就结束了通话。
齐墨顺便把手环扣在腕上,起身披了件外衣要下床。还没等他挪到床边,他的胳膊突然被身后人拉住。
兰溪羽用了些力气扣着他的臂弯。
“我得回去了。”他微微侧目看着兰溪羽,“你该不会真的想让送早饭的人看见我们两个在一块儿吧。”
兰溪羽借力起身,收起笑容:“安息所在祭祀前一晚会开启,为第二天的祭祀做准备。你跟霍恩说明天陪克莱茵去,其实你今晚就想先进去,对不对?”
齐墨没有反驳。
兰溪羽手上用力收紧:“我跟你去。”
“不用。”齐墨说,“我要是被发现了还好解释,你没有被克莱茵邀请,要是被逮住可就说不清了。”
“那就不要轻举妄动。”兰溪羽看着齐墨,“等第二天安息所正式开启的时候再行动。”
齐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溪羽,你到母巢的时间稍微晚了点儿,没有看见克莱茵展示的实验体。那东西是星际联邦投放到东环巢穴主星的,具有恐怖杀伤力的人造武器。克莱茵只找到了一个,但并不说明只有一个。”
兰溪羽目光微凝:“什么实验体?”
“被改造过的,拥有特殊天赋的人类。”齐墨说。
……
母巢主寝殿中点亮了十盏结网灯,依照祭祀要求,身为女王的克莱茵应该在今晚沐浴净身并且守灯整夜,以最虔诚的姿态去面见圣树。
但此时此刻,克莱茵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衣站在殿内地毯上。莱·萨诺克脱盔卸甲坐在她的脚边,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阿莱,你在违背王命。”克莱茵抬脚踩上阿莱的脚背,“我是让你脱光所有衣服,而不是只脱盔甲。”
“我不是陛下的侍君,来见陛下也不全是为了那种事。”阿莱说。
“侍君?你以前自己主动躺在我榻上的时候,怎么不提侍君的事情?”克莱茵眯起眼睛,“别拿这个当理由,把衣服脱掉。”
阿莱沉默地仰视他的女王,许久后缓声开口:“克莱茵,平日里怎么都行,明天是祭祀圣树的日子,依照祖制……”
“依照祖制我应该沐浴净身然后守灯,这件事情已经重复了很多遍我都快背下来了。”克莱茵“哼”了一声,“我要是在意这些,干嘛还要喊你过来?”
“克莱茵,别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圣树是整个虫族的信仰,如果亵渎圣树被发现,就算你是王……”
结网灯一闪,克莱茵移步坐在阿莱腿间,轻纱在空中荡起露出婉约曲线,她伸手贴上阿莱的脸。
“就算我是王?”这句话带着危险的尾音。
阿莱怔住,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谁是虫族的信仰?”克莱茵凝视着他。
往日严肃冷硬的统帅喉间一紧,眼中露出些许恍惚。
“我问你,谁是虫族的信仰?”克莱茵重复了一遍。
在那双美丽眼眸的注视下,阿莱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他吐出清晰的音节:“是您,我的王。”
克莱茵微笑着摸了摸阿莱的脸颊:“一个种族若是有信仰,那只能有一个。既然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那什么都不该踩在它头上,如果有,那我就毁掉它。”
她一字一句地说完,直视阿莱的双眼:“听见了吗阿莱,我要毁了它,你会为了保护圣树制裁我吗?”
阿莱抿紧了唇,面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克莱茵,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我不管那些,我就问你,你会制裁我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
“说出来。”克莱茵定定地注视他。
阿莱闭上眼,随即用力伸手将克莱茵揽近自己的胸膛。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眸中已经没有了迟疑:“我的忠诚、生命和灵魂都献给克莱茵陛下,王是我唯一的信仰。”
话音刚落,十盏结网灯齐齐熄灭,整个殿内唯一明亮着的只有女王绯色的眼。
“萨诺克,我赐予你繁衍王嗣的资格。”
她展开透明翼翅,解下了纱衣,俯身与他热吻。
东环巢穴的未来将因这一晚的疯狂而改变。
在炙热的交融间,尾刺深入,克莱茵拉着阿莱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今晚她要摄取足够的尾液来确保成功受孕。
饶是十三部统帅,阿莱在触碰到孕育王嗣的温热小腹时,手掌也不由得微微颤抖。
这不是他和克莱茵之间的第一次亲热。早在克莱茵登临王座的那晚,他就被这位新任女王拐上了床。他甚至默默做出了抉择,要放弃统帅的地位心甘情愿地进入环形巢,成为诸多地位低下的侍君中的一员。
但克莱茵没有同意。一番云雨过后女王陛下轻描淡写地让他离开了寝殿。他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王临幸却没有进入环形巢的虫族。
“阿莱,我不会让你成为侍君,你不该被困在狭窄的环形巢里,你是虫族的统帅,以前是,以后也将继续是。”
“克莱茵……”阿莱的喉咙中发出破碎的、隐忍的呢喃。
他和克莱茵自幼相识。他知道他的女王陛下大胆肆意,却没想到克莱茵的心里竟存着要毁灭圣树的想法。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如果计划顺利,我们的孩子将在明年的星辉日出生,那是东环巢穴最美的季节。”
女王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力灌入脑海。
“自我起始,未来所有的王都不会再被所谓的规矩束缚,而我和你,就是为他们扫除一切障碍的利刃。”
……
夜色里,一辆小小的船舰飞离母巢朝着远方的黑白圣所而去。船舰停泊在圣所的正前方,随后齐墨从驾驶舱走了出来,面对着这座雄伟建筑。
它像一块静默伫立在暗夜中的墓碑,由纯色的黑白渲染而成,吞噬掉周围所有的光影。
正如其名,宁静安息。
几只飞蛾围着圣所双门透出的光飞舞,就仿佛那是招致他们疯狂毁灭的烈火。
齐墨缓步走向黑白圣所的双门,在门前站定。
一道深沉又悠长的声音从门内透出。
“沉浮于命运的可怜人类,我看到了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真是丰富又精彩的人生,但你真的明白‘丰富’和‘精彩’的含义吗?”
“你所拥有的皆失去,你心中所爱与你背离,你将在沉寂无声的深海中归化虚无……你的未来终于寒冬,也将于风雪中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