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磅礴的暴雨酣畅降临,滋润了日头烈晒之后的山谷。
干涸土地洒满水光,每一条山泉溪流都涨满了水,路面汇集大大小小的水坑,泥土松软,草叶湿鲜,许多山野林兽倾巢而出。
沿山间的每一处积水地盘踞而坐,喝水吃草,警惕放风,有的地方已经拉开了抢夺站,嗷嗷桀桀的兽鸣在山谷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灵稚和萧猊都在这场起伏不绝的兽声中睁眼,雨后水汽冲浸过的山洞凉爽湿润,灵稚舒服地展臂伸腰,见男人正在束发整衣,便跟着小心翼翼地合起自己敞得乱七八糟的衣袍,穿袜,把双脚规规矩矩地塞进鞋子里。
他跑出洞外,借石台汇集的水潭照照自己的模样,手指沾水,梳理翘起的头发,把一头乱发都理的服服帖帖了才进洞找人。
精心整理过的灵稚绕在男人身旁,萧猊瞥他,小药人心里绕绕弯弯的丝心思哪里逃得过萧猊的眼睛,唇角弯弯,道:“精神了不少。”
灵稚得了赞美,眉眼笑眯眯的,还带了点扭捏害羞。
“我去采些果子~”
他雀跃地跑出洞外,停在洞口特意回身,瞧见男人拾几捆柴出来,就知对方要在平台煮东西。
灵稚按捺不住,返身拿走萧君迁的两根柴火,还伸手肘去碰对方,撩一下就缩回来,反复几次的小动作,萧猊无言,圈起灵稚的胳膊,人才老老实实地待着。
萧猊在平台外找了块昨夜雨水打不到的地方生火起锅,灵稚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挠挠头发,傻笑着去周围采果。
周围无声寂静,忽的一声鹰鸣划破长空,仿佛从远处荡声而来。
萧猊抬眸,神色如常地摘下一片青叶,衔在嘴边,奇异的吹叶声远去。
通体黑羽的猛鸷盘旋上空,飞速直下,落在萧猊肩头。
锐利凶猛的黑鹰见到萧猊,待萧猊曲起手指,很快贴近脸蹭了蹭指尖,猛禽乖驯。
萧猊回洞府用纸笔写下几字,绑在鹰腿上,拍拍它的脑袋。
黑鹰再次眷恋地蹭蹭萧猊手指,虽留恋主人,却不多待。
黑鹰双翅震开,目光尖锐的冲上云霄。它腾空直上苍穹,忽的盘旋环绕,疑惑的看着一株“灵芝”走进一个窄小的洞口。
近日灵芝太贪玩啦,伞盖上总是落满泥土,灵稚弄干净了才离开自己的小洞府,出来时被头顶上空一只盘旋转圈的鹰吓了一跳。
唔,好威风的鹰,羽翅黑亮,勾爪尖利,目光如电,这么凶猛飞禽,是他第一次见到呢,以前在山中没见过黑鹰这般的猛鸷、
猛鹜虽然凶悍,但灵稚还是朝它友好的露出微笑,甚至挥挥手,毫无防备地往下山的小路走。
黑鹰定定看了片刻,方才头也不回地飞远。
雨后天晴,宛若金乌神鸟的烈日晒得山谷每一寸土叶都在发光发烫,灵稚小憩片刻,起身和萧猊说他要下山。
灵稚今日有事情下山。
村里有人家办喜事,前些天灵稚用药草和他们交换物资时,人家就邀请灵稚要去喝他们家的喜酒。
灵稚梳理头发,他拿起发带束了束,对水面照着看,发现束歪了,于是手捧发带黏去男人身旁。
“君迁,可以不可以帮我束发~”
小药人一双水润黑凌的眸子闪烁着期待,萧猊接过发带,修长的手指穿过顺滑乌黑的发丝,垂眸,一语不发的为灵稚束起头发来。
弄完头发,灵稚伸手,还要男人帮他把衣带顺整齐了。
萧猊柔和笑了笑,灵稚沉迷在□□雨的笑意中,手指去勾对方的袖口。
“君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喝喜酒?”
他在萧君迁面前转一圈,比他手宽大的掌心绕过他的腰身,将素灰色腰带系稳系好,灰白的里衣仔细收进衣襟内,手指不经意碰到灵稚脖颈,他屏息凝神,细嫩的颈肉悄悄红了一片。
萧猊笑道:“村民不认识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灵稚乖乖哦一声,他定睛细看男人俊美温柔的面庞,私心里其实也不太愿意让太多人看到萧君迁的模样。
萧君迁说喝喜酒可以带一份小礼物送去聊表心意,灵稚蹲在他的药材堆前,摸摸索索地找出一株人参,用纸包好放进兜内。
灵稚扭头朝送他到洞府门口的男人摆了摆手,雀跃欢喜的下了山。
成亲的是许家村的许四郎,迎娶邻村的小娘子。
晨迎昏行,新郎官早早就骑马领花轿带了一行人到新娘子家接人去了。
雾清山方圆百里人烟稀少,每逢喜事,那都是大事,乡民们乐意捧场,自发组织迎亲队伍,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用唢呐吹响《抬花轿》,热闹不减。
灵稚到了许家村正值傍晚,吉时将至,新郎和新娘子准备拜堂成亲。
他将带来的人参送出,见到蓝文宣朝他招手,便过去和他站在一块,没有去挤人多的地方。
蓝文宣道:“我代师父来参加许家的喜事。”
今日萧猊替灵稚将头发完全束起,露出一张漂亮精神的小脸蛋,衣袍朴素,却不掩浑身透出的那股子干净清纯,恍若山间精灵。
蓝文宣看得移不开眼睛,迎上灵稚疑惑的视线,连忙清了清嗓子。
“灵稚今日很精神。”那句漂亮被蓝文宣咽进肚子,怕灵稚听到自己夸他漂亮不高兴。
灵稚欣喜地朝蓝文宣转了个圈,心道:这是萧君迁帮他束的头发整得衣服,自然比平时好看嘛。
吉时到,大堂内祝贺的喧闹声连接不断,灵稚目不转睛地望着喜服红艳艳的新郎和新娘子入门,拜天地,拜父母,还要对拜。
大胆的村民吆喝新人亲一口,灵稚羞得不敢仔细看,他扯了扯蓝文宣的袖子,仰头问:“是不是互相喜欢的人就会成亲呀?”
灵稚涉世不深,可并非傻子。排场热闹的婚礼看一遍,很快福至心灵。
蓝文宣点头,温柔道:“自然是的。”
灵稚眉眼笑如弯月,这场婚礼许冲带他家的李夫郎也来了,两人手指相扣,牵手丝毫不避讳大伙儿。
这年头男人迎娶夫郎的甚少,村子有两户这样的人家,平常夫妻怎么过日子怎么恩爱的,家有夫郎的农户也如大伙儿一般。
村民并不嘴碎,对夫郎和和气气气。
灵稚入座,喜宴气氛浓,他随众人喝酒,脸蛋顿时酡红,就像涂胭脂水粉,漂亮的招人注目。
蓝文宣低声劝灵稚不喝酒了,灵稚脑子微微飘浮,点头,乖乖地答应。
蓝文宣替灵稚挡去一些荡漾的目光,待时间晚一点,索性劝他回家。
灵稚反应慢了几拍,点头。
蓝文宣扶灵稚离席,门外忽然一阵吵吵闹闹的动静传来。
十余个官兵将大门包围,村民惊慌,许家四郎忙迎身上前,问领头的官爷发生了什么事。
领头的官兵展开一幅画卷,灵稚醉眼迷离的,模模糊糊地看到画中不太像萧君迁的画像。
他抿唇,把脸埋在蓝文宣肩膀,蓝文宣心下一荡一惊,环开胳膊轻轻抱他。
官兵虎目一扫,蓝文宣道:“官爷,我们近日来喝许家四郎的喜酒,都是本分老实的村民,没有人敢犯事。”
官兵问道:“见过此人不曾。”
蓝文宣摇头:“回官爷,没见过。”
官兵指着蓝文宣怀里的人:“让他抬头。”
蓝文宣叹息:“画中人身高八尺有余,我家小弟身量纤小,又喝醉了,还望官爷体谅。”
官兵怒视:“废话少说。”
蓝文宣稍稍抬起灵稚的小半张脸,不待官兵露出惊艳神色,就道:“小弟不胜酒力,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官兵皱眉,不耐地挥手。
月色皎洁,蓝文宣不知道灵稚具体住在雾清山何地,只好扶他暂且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
灵稚走走停停,蓝文宣半抱着这副柔软的身子,斯文的面容红了一大半。
灵稚道:“我、我要上山。”
蓝文宣道:“山路难走,眼下你还醉酒,不若暂住我家中可好?”
灵稚身子虚软,的确走不动了。他不得不暂住蓝文宣家里,露水还挂在草叶时,忽然惊醒,话都没给蓝文宣留,急急忙忙地就跑出们,朝上山的方向去。
少年的衣袍沾着晨露回到洞府,洞内素衣乌发的男人静坐在火堆旁,熬的粥鲜香浓郁,瞥见灵稚,眸色淡淡。
灵稚迟疑地挪了两步:“君迁,我回来了……”
萧猊看着他:“喝酒误事。”
灵稚埋低脑袋,慢慢嗯一声。
他没问男人为何那么早就醒了,接过对方替他盛的粥,立刻舒展笑颜。
“君迁,你没生起气啊?”
萧猊温声:“我生什么气,先吃点东西。”
灵稚心里的石子落下,男人给他一点温柔,不消片刻就恢复了往时的模样。
他雀跃地和萧君迁分享喝喜酒的热闹,夸新娘子漂亮啦,又小声说新郎官没有萧君迁生的俊,说着说着,眼皮渐渐合起,脑袋一歪,靠在男人肩膀睡着了。
一道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口。
“主人,属下来迟。”
萧猊抱起灵稚轻放上石床躺好,与那黑影微微颔首。
黑影视线略过太师放下的少年,一顿。
萧猊目光淡然:“我身中禅心飘雪,灵稚身上有解药,你跟他几日,看能不能找出解药放在何处。”
又道:“无需打草惊蛇,别干扰他。”
作者有话说:
待修,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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