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怔神之际,萧猊错开视线。
火光应在洞内的石壁上,久未接触光源的刺激使得萧猊稍感不适。
余光窥见旁边那道纤小的影子,一同倒映在石壁,小药人悄悄往他近了近。
灵稚远比他想象中的样子并无二致,却有差异。
十八九岁的模样,生着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尘脱俗的漂亮,眼眸犹如乌透清澈的宝石。
那道小影子又愈发近了,石壁上看,纤小的影子和萧猊的身影轻轻挨在一处,萧猊可以清晰嗅到小药人身上散发着微涩又清新的气息。
小药人眸子纯澈,若非常年与世隔绝,怎么会有如此干净的气质。
“君迁?”
灵稚看不见男人偏向一侧的面容,有些忐忑,拾起吹在脚踝的发尖,对着萧君迁的之间挠了挠。
萧猊将那小药人的动作收进眼底:“……”
灵稚失落:“君迁,你在生我的气吗?”
憋了几日的话迟疑出口,问出来他却忽然松了口气,于是一股脑的继续。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收村医徒弟的长寿果啊,下次灵稚不要了。”
“也不给我说故事听了,上回那火神遭了小狐妖的戏耍烧去它一条尾巴,然后呢?”
萧猊沉默。
哪有然后,这些小故事,都是他当时随口一编,小药人却信以为真,夜夜缠着他说故事听。
萧猊两岁开蒙,五岁能诗。而寻常人家的子弟,在六岁时也都开蒙了,故事真假,或多或少也能熟知一二。
小药人却懵懂无知,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他随口编纂没有典故的故事,小药人从不曾怀疑。
萧猊没见过如此呆的人,可此刻看见小药人脱俗纯洁的模样,又觉得这似乎入情入理。
“君迁,你怎么不说话……”
灵稚难过,捧起脸蛋转到萧君迁面前蹲下。
清凌凌的黑眸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灵稚缓慢地眨眼,迟钝地发现萧君迁好像和平时的萧君迁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灵稚平时总望不见去的那双深邃涣散的眼眸,此刻……此刻居然在看着他。
灵稚睁大双眸,柔软的唇犹如开合的花瓣微启。
“君迁,你能看见我啦?”
灵稚捧起脸蛋就要凑到萧猊脸上,触及那幽深眼底的笑意,连忙往后一倒,好在男人伸手拉他一把,将他捞回干草垫上坐稳。
灵稚呆呆道:“我的头有些晕。”
萧猊很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去休息吧,照顾我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灵稚哦一声,声儿就像飘着起浮的叶。
他搓搓脸蛋,走到石床一扭头,和那道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碰,身子软软地坐回床上,拉起薄薄的被褥盖好小肚子。
“君迁,我、我睡啦……”
他攥紧肚子上的被褥:“你也看快些休息吧。”
灵稚的脸都快烫熟了,萧君迁怎么老看他呢?
灵稚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如何,此刻漫无边际的想着,萧君迁会喜欢他的模样吗?
应该会喜欢吧,不然看这么久做什么?
灵稚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结果他就像吃过千日醉那般,晕晕沉沉的陷进梦中。
翌日,天色未亮时灵稚就早早的爬了起来,比他醒的更早的,则是靠在火堆旁静坐的身影。
对上那人投来的温柔视线,灵稚踉跄几步下了石床,靠近对方。
“君迁,你怎么醒那么早呢?”
萧猊道:“很长时间没见过东西,起来多看看。”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灵稚身上,带有温度的,温柔脉脉的,仿佛包含情义,不容忽视。
灵稚埋下脸,耳朵已经烧了起来。
他犹从梦中醒来,恍然的想:萧君迁真的能看见自己了。
萧猊目光微闪,道:“衣裳。”
灵稚魂不守舍地低头,衣带散乱的落下,雪白的肩头路开一小截,他呐呐拉好衣带,企图给自己辩解几句。
“我怕热……”
小药人不记日子,伏暑旱热,雾清山的林兽们早就为了避暑寻好水源地,而他还守在洞府不走。
过去几年,其实灵稚不会一直留在洞内,今年却不同了,他有人要照顾。
灵稚仰望自己救回来的萧君迁,像一只快乐的燕雀绕在对方身旁打转。
“萧君迁,你为什么长得好高啊。”
宽大的灰色衣袍罩住了灵稚纤小的身子,他转的时候衣袍摇摇晃荡,乌黑清凌的眸子既羞怯,又掩饰不住欢喜地黏在萧君迁身上。
萧君迁在洞里四处走了走,回头见小药人还跟着,便停下,在升起的火堆旁坐好,
灵稚笑不合嘴地抱膝坐在一旁,黑凌水润的眸子倒映着陶锅内冒泡泡的米粥。
萧猊放入几许野生香菇,葱条,鸡蛋和切碎的肉沫,米粥沸腾,香气四溢,翻滚的米粒就像饱满的珍珠。
灵稚下意识咽了咽嗓子:“和我熬的粥怎么不一样呢。”
萧猊用清水过了一遍陶碗,先盛一碗递给灵稚。
“当心烫。”
灵稚捧碗,呆呆点头,心慌意乱地用嘴巴朝热腾腾的米粥吹气。
雾气氲得他眸子雾湿湿的,隔着朦胧白雾,灵稚悄悄往旁边挪,挨着男人的胳膊乖乖坐好。
萧猊嘴角始终擒着一抹笑意,目光温柔无声,却如潮水势不可挡,绵密地向灵稚蔓延。
三伏白天暑热,入夜后浩荡的山风一吹,等凉下来了人的身体便腻了一层汗。
萧猊在石壁上划了八个“正”,多数时候只能躺坐,小药人力气有限,搬不动他,用清水梳洗的次数少之又少。
山后有水源,萧猊要过去洗漱一番,灵稚担心他走不稳,立刻钻到他胳膊旁,自发让萧猊撑着他走。
萧猊笑笑,灵稚慢吞吞红了脸。
“君迁,你扶着我走……”
从洞府到山后水源,不远不近的路,却让萧猊费了一身汗。
天热,灵稚贪图凉快,手脚的袖子都翻上折了折,萧猊扶着他走,不免偶尔碰到裸露的手臂,或扶到衣袍下的细腰。
灵稚闷声不语,气息乱糟糟的。环在腰侧的手掌将他的腰一半包笼,男人走路不太稳,灵稚也没好到哪里。
他颠颠晃晃的想:萧君迁手指好长啊。
水泉石岸,萧猊揭开衣袍洗浴,月光应在石块上的倒影可见一抹鬼鬼祟祟的小影子。
灵稚想看又害羞,抱着膝盖看星星,再悄悄偏过脸去瞅背对他的身躯。
萧猊背后的上结痂后脱落的差不多了,虽然虚弱,但并不单薄。
灵稚从男人的肩膀看到手臂,再到腰,头发打湿后贴着肩背,他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两耳发热地数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蚂蚁。
几日来萧猊都洞府四周练习行走,灵稚随身陪同。
夜色星芒闪烁,他们靠在洞府外的大石台上吹风,穹顶星子密集,萧猊给灵稚说一些星星的故事。
男人温和磁性的声音比千日醉还厉害,灵稚经常会靠在对方肩膀睡着。
当夜下过一场雨,洞内清爽。萧猊烤了肉,用灵稚采集的叶子和果做了一些酱,涂抹在烤肉之间味道鲜美香嫩。
火光下,灵稚咬着嘴边的肉块,暖热的气流从心口直涌。
他埋头小口进食,吃得急,肩膀被男人轻碰一记才抬头。
“啊?”
灵稚捧起空碗,乖巧的姿容,笑呵呵的:“君迁,我吃好了。”
萧猊道:“嘴角沾了东西。”
灵稚用手胡乱地擦,始终没弄好。
萧猊伸手,灵稚被碰到嘴唇,怔怔和萧猊对视,闹了个大红脸,火光都掩饰不住。
灵稚先低头,嗫嚅:“你、你别总看我啊。”
男人语气温柔,浅笑说道:“灵稚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
美男计,苦肉计,攻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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