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昭曼来了, 宿茜敛了笑,她的眼珠很黑,不笑的时候天然带着一种冷酷。
宿茜把那封邀请函拿起来, 礼貌的递过去, 说:“秦总您好, 我是替我奶奶贝蒂夫人来给您送婚礼请帖的, 希望您来参加她的婚宴。”
秦昭曼低头瞥了一眼,没有接, 在沈年年旁边坐下,说:“放下吧。”
宿茜沉默转过身,像是故意和秦昭曼作对一样,动作轻柔的把邀请函放在了沈年年面前。
她拍了拍蓓蓓的头,说:“跟年年姐姐再见。”
蓓蓓抬起小肉手摆了摆,又冲她做了个飞吻, 一对小酒窝甜兮兮的,让人想要亲她一口。
沈年年笑着跟她摆了摆手。
门还没完全关上,秦昭曼就握住了沈年年的手腕,问:“你很喜欢小孩子?”
她语气压低了,代表着她情绪也不是很好。
沈年年看着已经走远了的两个孩子, 说:“蓓蓓看起来和我妹妹小时候很像, 很可爱。”
她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问:“你怎么不接人家的贺卡, 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孩子?”
秦昭曼重复了这两个字,表情逐渐转晴,她把沈年年撸起来一节的衣袖拉回去:“她这个年纪不能叫孩子了。”
她不会看错, 宿茜看沈年年的目光不对。
野心是什么样子,她每天对着镜子都能看见, 宿茜看沈年年时候,眼里就写满了野心。
“宿茜是来送请帖的。”
沈年年看着她的表情,把其中一张婚宴邀请函放在了秦昭曼面前:“这张是你的。”
秦昭曼在半路拦下她手里的请帖,接了说:“你递的我会接。”
沈年年手拿着请帖没有松开,问:“为什么?”
秦昭曼拿着请帖的另一边,反问:“你说为什么?”
沈年年与她对视片刻,说:“你这样看起来很像是剧本里的反派角色,傲慢的给人甩脸色,接个请帖都要看对方有没有资格。”
秦昭曼低头在看请帖的内容,问:“我这样的反派角色,在剧本里都是什么下场 ?”
“被正义的主角打败后落幕。”
秦昭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合上请帖,睨着沈年年:“那我期待那一天。”
她毫无诚意的谦虚了一句,效果就像大象对蚂蚁说,你努力的话可以打败我。
傲慢至极,又理所当然。
双胞胎来问了秦昭曼要喝什么,秦昭曼要了一杯跟沈年年一样的橙汁。
这意味着她会这里坐一会。
沈年年也在喝橙汁,放下杯子,问:“你和贝蒂夫人……?”
贝蒂夫人和她的新婚丈夫都是跟娱乐圈关系紧密,跟秦昭曼看起来很难有什么关系。
“贝蒂夫人是我外婆的朋友,也是我妈妈的钢琴老师,我小的时候也教过我钢琴。”
秦昭曼把电脑打开,点开一个文件在看。
她察觉到沈年年安静下来,说:“你可以继续跟我说话,不是在看很重要的东西。”
这句话特意拿出来说,给人的感觉更偏向是我希望你跟我说话,不要这么安静的对待我。
“我今天签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剧本,这个导演选角很挑剔,还不知道这部戏什么时候能开机。”
秦昭曼会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沈年年又说:“说起来我和宿茜就是在试镜这部电影的时候认识的。”
秦昭曼动作好像停了一下,又嗯了一声。
沈年年忽然转了个话题,说:“君予快要结婚了,最近该给她选一选贺礼了,我打算给她绣一把龙凤呈祥的扇子。”
秦昭曼抬眸,问:“你话题是不是转的有些刻意?”
沈年年唇角微翘,问:“你更想听刚才的话题吗?”
秦昭曼游刃有余的把球踢了回去:“我觉得是你更想让我听刚才的话题吧?”
她们身体保持着距离,只有眼神纠缠在一起。
秦昭曼先开了口,好似纵容:“那就当我想听好了。”
沈年年笑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笑了,又缓缓敛了笑意。
她知道自己现在过分的警惕了,但是她不得不这么警觉。
她不适合体验派的演法,但雅河的处境不允许她终止这场危险的表演。
秦昭曼看她不太好看的脸色,问:“不舒服吗?”
沈年年编了个借口:“有点不舒服,出去的时候吹了冷风。”
秦昭曼摸了下她的额头,说:“不烫,你怎么这么柔弱,风一吹就会难受?”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再等二十分钟司机就过来了,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我们回家。”
沈年年说了声好,把桌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包里,拿到那个小礼盒的时候,她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对银白色蛇形的耳坠,很细但很精致,蛇眼睛处点缀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
秦昭曼就像电脑后面长眼睛了一样,问:“小孩送的?”
“嗯。”
秦昭曼把整个盒子拿走:“我再送你一个一样的,不许戴她送的东西。”
沈年年看着她的动作,问:“你是在吃醋吗?”
秦昭曼也学着她,反问:“我不应该吗?”
沈年年看着秦昭曼的眼睛,浓郁的巧克力色,燃着野心和野性,像是原始森林里豹的眼睛,过于锐利,里面盛着不满,不爽还有嫉妒。
秦昭曼不会有这么好的演技,也不懂什么叫体验派表演,她表现出来的就是真实的。
在专业演员都分不清戏里戏外时,秦昭曼的沉迷完全不出人意料。
沈年年想起了自己刚刚在车上做的那个的扭曲的噩梦。
火车轨道铺向开满鲜花的悬崖,疯狂火车一往无前的飞跃,无惧无畏的坠落成一地沾着花汁的废铁。
秦昭曼抢了她的驾驶位,把平稳的火车变成了疯狂的火车。
她们争抢唯一的刹车把手,火车歪歪扭扭的左右漂移。
沈年年觉得自己应该惶恐害怕,可就像一切极限运动让人着迷一样,她颤粟的享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在坠崖前把头伸出去嗅着花朵的香气狂欢。
影后的能力在于,不管心里做着多么疯狂的事,她的表情无懈可击,波澜不惊。
秦昭曼的视线只有一分放在文件上,剩余九分都在看沈年年,看她从容的浅笑。
这个笑在她这只代表一个意思,代表她们关系初始时的那句话——不要戏里戏外分不清。
震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是秦昭曼的电话,她看了眼联系人,走到窗边去接。
这只是一个礼貌性的躲避动作,她回答的声音并不会因为这点距离被掩盖,还是清晰的传到沈年年的耳朵里。
所以等她挂掉电话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沈年年懂事的说:“你忙的话就先回公司吧,我先回去也可以。”
秦昭曼合上电脑,说:“不忙,回家吧,不会放你鸽子的。”
沈年年看了眼她的手机,说:“不是很多事情要处理吗?”
“晚上再找时间来处理,现在跟你吃饭,”
秦昭曼拉上电脑包的拉链,抬头看她说:“我昨天报了一个高级感情进修班,做了一个一对一恋爱辅导,学习经验告诉我,现在应该陪你吃饭。”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正常,连成一句话就变得非常离谱。
沈年年简直哭笑不得,问:“你报那个干什么?”
秦昭曼看着她的眼睛,胜负欲十足,说:“因为不想输。”
不想在和沈年年这场恋爱表演里,完全成为被她压制的那一方。
但这个高级感情进修班教的东西有些空泛,她花时间跟老师聊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内容可以概括成一句话。
展现自己的魅力。
秦昭曼认为自己最大的魅力应该是点在了金融的天赋上,这点也已经淋漓尽致的给沈年年表现出来了,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
老师的回答是:你肯定不止这一点魅力啊,你可以问问你的朋友。
于是她在群里隐晦的问了乔桥和菲比。
乔桥:你很有钱。
菲比:我也这么觉得。
这个答案就引发了新的问题,沈年年不比她穷,虽然在背景上,沈年年和她差距很大,但是单看家底的话,沈年年家也很富有。
她可以肯定,沈年年不会因为谁富有就喜欢上对方。
这次老师也沉默了几分钟,说:那你就却什么给她什么吧,浪漫就是缺什么给对方什么。
老师:缺钱却肯给对方花钱叫浪漫,缺时间却肯给对方花时间也叫浪漫。
秦昭曼三言两语,概括了这次求学经历,说:“我最近挺缺时间,所以我想留出一些陪你吃饭。”
沈年年压制着唇畔的笑,问:“你觉得这个课有用吗?”
秦昭曼握住了沈年年的手,按压在她手腕上,用自己的指腹感受她脉搏跳动的频率。
她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有用,我应该给老师小费。”
沈年年浅笑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配合了她的胡说八道:“跟老师没有关系。”
一句昭然若揭的言外之意。
如果我脉搏真的加快,那只跟你有关系。
表演不能停歇,火车疾驰着发出轰鸣。